第八十六章
我走到進門後左邊的牆壁前，伸手在上麵摸索。格根跟上來，麵露疑惑：“有機關？”
“差不多吧，我找電閘。”我有口無心地答著，漸漸摸到一處不尋常的所在。
冰冷，粗膩，有點兒像磨砂，但是堅硬如鐵。
我心下一沉，手往邊上挪了一寸，上手就成了普通牆壁的觸感，粗糙中帶著細灰。
我壯著膽子將手放回剛才那地方，沿著邊緣往牆縫裏摸進去，手感光滑，還是軟的。
格根不耐煩了：“你到底在摸什麽？”
我當時注意力全放在手下那玩意兒上，精神高度緊張，格根那一嗓子頓時嚇得我一個機靈，覆在牆上的五指下意識地抓了一下。等我反應過來自己做出了什麽，腳下已經發生震動。
地麵波動起伏，磚石被掀起震碎，無數石灰砂礫劈頭蓋臉地打下來，三麵牆在漫天灰塵的掩蓋下，似乎隨時都會坍塌。
腳下一陣突起，我貼著牆站立不穩，隻能靠著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按到了什麽機關，這麵牆突然陷進去一塊，我直接朝牆裏摔了進去。格根本想拉我一把，沒成想一個顛簸，顛得他仰麵摔倒。
“鍾銳安答——”
叫個錘子，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和格根被隔開。我被摔進牆的另一麵，他則留在原處。震動逐漸平複。
幾分鍾後，牆麵恢複了原狀，除了滿地的砂土。不過這些估計過幾天就會被清理掉，不用我費心。我現在要費心的是如何出去。
在牆那一麵的時候我因為不確定而沒有告訴格根，牆上的異樣則驗證了我的猜想：我對這地方有莫名的熟悉感。
我站起來，看了看自己現在呆的地方，跟那頭一樣，三麵環牆，剩下的一麵有一道矮門。
我沒猶豫，直接走了進去。這個時候，我已經胡思亂想到“這會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地下室與過不完的矮門”這種地步。
矮門的那一邊，卻和我想的不一樣。
我一隻腳剛跨進去，裏麵靠在門邊的一個東西就砸到了腳上。我定睛一看，竟是一個骷髏頭，嚇得我一腳踢過去，結果骷髏的身子被我這一腳甩到了一米開外，跌得四分五裂，骷髏頭卻還咬在我的鞋麵上。
我狠命地踢，它也狠命地咬，誰也不讓誰。整個石室裏都是骷髏骨骼上下碰觸和我甩腳的聲音。
我看著鞋麵上頑固不化的骷髏頭欲哭無淚，“我說大爺，你都死這麽多年了，想找替身都不夠本，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們這些小輩成不？”
大不了回頭我把你這堆骨頭拾掇拾掇帶出去，給你建個陰宅立個墓碑，你看怎麽樣？我保證，墓碑用大理石的！
黑暗中響起一聲嗤笑，“卡著鞋帶了。”這聲音冷得能往下掉冰碴子，被他說過一次就難以忘記，我再熟悉不過。
“邵昊？！”
我循著聲音，把手電往黑暗裏照過去，另一頭牆角的某個人在突如其來的強光下閉上了眼睛。
真的是邵昊！
我喜不自勝，也顧不上鞋麵上的骷髏頭，直接朝著他在的方位跑過去。骷髏頭卡在鞋帶上隨著我的步子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聽著還頗有喜感。這時候能看見個把熟人，不知道算不算也是他鄉遇故知？
邵昊皺著眉頭出聲提醒：“注意腳下。”
我借著燈光往地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裏堆了滿地的骷髏。
我心裏一陣哆嗦，更加快步地朝邵昊走過去。
走至近前我才發現，邵昊的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他自腰部以下被一種白色黏液狀物體像膠囊一樣包裹得嚴嚴實實。
不止邵昊，在三麵牆的牆角，堆滿了這樣的黏液膠囊，不過大多已經幹涸，變成一種表麵呈現出蜂窩孔狀的厚厚的膜狀物，不知道裏麵包裹了什麽東西。隻有邵昊和他旁邊的一個還是黏的，看樣子挺新鮮。
他的手上是那把腰帶劍，頭發，手臂乃至劍鋒上都沾有少許黏液。看來最開始他也是整個人都被裹在了裏麵，是他自己從內部刺開了這黏液膠囊似的玩意兒。
我看得心驚肉跳，話都說不利索：“這個、這特麽的……啥玩意兒？”
邵昊朝自己旁邊還黏的那個看了一眼，把腰帶劍遞到我手上：“先把寧瑤弄出來，別悶死在裏頭了。”
“瑤瑤也被裹進去了？”我急忙拿劍在黏液膠囊表麵切開一個口子，卻在這道口子前犯了難。
我想了想，把劍放在地上，從背包裏把手套找出來，戴著手套把“膠囊”往兩邊扒開，瑤瑤果然在裏麵，一雙大眼睛緊閉，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知覺。
我加快速度，把那些黏液從她身上全部剝離，就著手套擦掉她臉上的黏液，抓住她的肩膀使勁兒晃了她幾下，“瑤瑤？瑤瑤？”
沒過一會兒，瑤瑤的呼吸加重，眼睛也慢慢睜開，聲音很虛弱：“銳哥哥……”
我忙不迭地應道：“是我。”
她恢複了一會兒，迷離的眼神漸歸清明：“邵昊呢？”
“在那兒呢。”
我向她伸出手，本想把她抱進懷裏好好安慰一下，誰知她竟一把將我推開，拾起地上的腰帶劍一個轉身，鋒利的劍尖直指邵昊。
“瑤瑤，你幹嘛！”我急忙去搶她手上的劍，被她一掌推開。
瑤瑤眼神銳利，聲音含恨：“我要殺了他！”
此刻的瑤瑤與之前那嬌弱可愛的模樣判若兩人，甚至不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給我的感覺是全然的陌生。
麵對瑤瑤的咄咄逼人，邵昊卻麵色如常，甚至不曾抬頭看她一眼。
我覺得瑤瑤應該會聽我的話，於是抱著一絲希望，對她厲聲道：“瑤瑤，你把劍放下！”
沒想到瑤瑤隻是皺了皺眉頭，整個人紋絲不動，讓我倍感窘迫。
邵昊一聲冷笑：“你手上拿的可是我的東西，你想用我的東西來要我的命嗎？”
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我很是頭疼。
“我說你倆能不能消停！都到這種鬼地方了，你們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窩裏反嗎？”
瑤瑤因為我的話開始猶豫。她像是在極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劇烈喘息了一會兒，悻悻地扔了劍。
我怕她反悔，迅速把劍撿起來放到邵昊手裏，蹲下去幫邵昊扒掉那些黏液膜。
邵昊身上有些血腥氣，右胸處衣服的顏色似乎也深得不太正常。我摘下手套在衣服上摸了一下，衣服有破損，還沾染上一手殷紅的顏色，果然是被鮮血浸透了。
“你受傷了？”我有些驚慌，手忙腳亂地在背包裏翻找起來。水在哪裏？繃帶呢？還有消炎藥放哪兒去了？
邵昊攔住我，“不用。”他把小腿上最後一點黏液膜撕開，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他持著腰帶劍，一劍剁在骷髏額頂，跟著我一路過來的骷髏頭應聲而裂，一分為二。
“走吧。”
走？往哪兒走？我盯住邵昊，試探地問他：“走哪條路？”
邵昊一手扣住劍尖，沿中線撥了一下，劍身複歸柔韌。他將近一米長的劍身理成褲腰帶重新係好，臍下落扣，聲如落銀，“你先說說，你有什麽想法。”
我有什麽想法？我倒是真有些想法……但我暫時還沒打算告訴邵昊。
“你們下來之後遇到了什麽事？”
“一些惡心的東西。”
我撇嘴，就衝邵昊這態度，他不會樂意多談自己遭遇了什麽。我嚴重懷疑這人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性格，寧死不認慫，牙都磕碎了還要繼續嚼東西的那種人。
我轉向瑤瑤：“瑤瑤，還是你告訴我吧。”
“我不確定……”瑤瑤凝神思索，“你應該看到了，過道起初很窄。邵昊中途返回去拉你，因此是我先到的底下，可是我還沒站穩，就看到……看到……”
瑤瑤的瞳孔急劇收縮，呼吸加快，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幾乎要把指甲摳進肉裏，整個人都在微微戰栗。
我急忙安撫她：“別怕，你慢慢說，不對，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靜一靜。”
瑤瑤茫然地看向我，呼吸漸漸平穩下來，隻是臉色煞白。
“我沒事了……”她搖搖頭，繼續道，“其實我也不太能說得上來，就好像……好像那東西是憑空出來的，一張血盆大口……比人還高的獠牙……猩紅的內腔……我根本無路可逃……”
比人還高的獠牙？按這樣的比例算，那玩意兒嘴張開時上下高度豈不是得比黑城裏的佛塔還高？看來瑤瑤是真的嚇壞了。
我問邵昊：“你也是這情況？”
邵昊把視線移向牆壁，對瑤瑤說的無動於衷：“我沒打燈。”
切，裝！我暗暗腹誹，又看了看牆角那些個已經幹涸的黏液膠囊，問他：“這是什麽？”
他反問我：“你覺得呢？”
我猶豫了一會兒，說出了我的想法：“該不會是……屯糧吧？”
邵昊點頭。
臥槽，還真是屯糧？我臉色頓時變了：“那玩意兒也會屯糧，成精了吧！”
“物老成精，這有什麽奇怪。”邵昊一聲冷哼，“它豈止會屯糧，連陣法都琢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