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嗆了一嘴沙。
格根就在我旁邊。他打開手機照明燈，把我扶起來，不無驚惶地問我：“發生……咳咳……發生什麽了……”
我沒法兒回答他。
考古？——太扯。挖寶？——犯罪。總不能跟他說我們是來抓蛇的吧？
“對不住，連累你了。”想了半天就憋出來這麽一句話。不過這是真心話，我確實挺內疚，因為他完全是被我拽下來的……
我們往下掉的時候，洞口太黑，什麽也看不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定不是個沙坑。
這個洞口並非垂直向下，而是沿一定的坡度，蜿蜒而下。也虧得不是直的，不然這五六十米的過道夠我們摔死幾個來回了。
還有那隻從黑洞裏冒出來的手……
“媽的，邵昊，給小爺滾出來！”
小爺我認得他的手！這婊孫子上次就這麽揪過爺的領子了！
“邵昊？你那個朋友？”格根扶著我往前走，“他也在這裏？”
我怒得咬牙切齒：“就是那婊孫子把爺拽下來的！”
格根尷尬地笑笑，隨後十分擔心地問我：“那瑤瑤是不是也掉下來了？她會不會傷著哪兒？”
這個還真不好說。洞口出現的時候，沙地已經下陷得厲害，比周圍低了有半個人的高度。洞下還是這麽長的一段通道，沙塵混著土灰，跌跌撞撞的，瑤瑤那麽嬌弱一小姑娘，真不知道她當時哪來的勇氣往下跳。
我看了格根一眼，這一臉的關切不是硬裝出來的，配上他內蒙漢子的身份和高大魁梧的身材，真有幾分俠骨柔情的意思。
都自顧不暇了，還在關心自己今天才認識的小姑娘，嘖，這是要做情聖的節奏。
“我們沒看到她，那她就是繼續往前走了，應該沒事。”
我從背包裏拿出手電，燈亮的時候光線剛好打在一隻蜥蜴身上。這東西腦袋神經質地一轉，嗖地一下跑沒影兒了，倒把我和格根嚇了一跳。
“哪來的這東西。”格根啐了一口，又用蒙語說了一句什麽，我沒聽懂，不過看樣子應該是罵人的話。
我的第一反應是：邵昊這婊孫子找錯窩了，這洞是蜥蜴的，不是蠍子的。
我打著手電察看自己現在呆的地方。身後就是我們掉下來的通道，黑黢黢的看不到一點光，感覺又被封起來了。現在站的地方應該就是通道的盡頭，有些窄，兩個人隻能勉強並肩，但是會越走越開闊。
麵前還是過道，但修建得像長廊。依然看不到光。這意味著邵昊和瑤瑤並不在我們的正前方。再深入思考一下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前麵可能是一間類似於地下室的所在，麵積較大，較為開闊。所以邵昊和瑤瑤現在可能正在“地下室”的某一個角落，也可能兩人已經走散了。
眼下，在“地下室”門口的我和格根有兩個選擇：要麽呆在原地等他們出來；要麽進去找他們，與他們匯合。當然，選擇後者的結果也可能不是匯合，而是各自失散。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格根說了，然後問他：“你覺得該怎麽辦？”
格根爽朗地笑了：“我們蒙古有一句話叫，巴掌大的烏雲，遮不住金色的太陽。我覺得我們隻要跟著他們後麵走，總會遇見的。”
我點頭。既然都已經到這兒了，再不進去看看，可就白摔了。
我揉揉筋骨，將手電的光打進過道裏。照不見盡頭。我一路往前看，格根則是一邊走一邊觀望周圍的牆壁，像是怕迷路一樣把手搭在牆壁上。
我打趣他：“不是混凝土吧？”
“哎呀，”格根叫了一聲，臉色很難看，“鍾銳安答，這牆壁不太對勁啊。”
我停下腳把燈光照上去，粗坯土牆，日久天長已經有些破損，呈現出破敗的灰黃色，並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哪裏不對勁？”
格根不答，反問我：“這地方有人住嗎？”
這地方會有人住？格根一句話問得我寒毛卓豎。我惶惶地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連隻蟲子都不爬，“這種地方會住人？兄弟你別在這時候嚇我成不！”
“對啊，這地方不可能有人。”格根把手掌伸到我麵前，“那我剛才在牆壁上摸了半天，手為什麽還這麽幹淨？”
果然，格根的手心和指腹上隻有少許土灰，這是建造材料的緣故，絕非日積月累的灰塵。這地方按理說是沒人來的，怎麽會這麽幹淨？
我定了定心神，對格根道：“不管怎樣，咱先往裏麵走，瑤瑤還在裏麵等著咱們呢。”
格根拉住我，表情嚴肅：“鍾銳安答，你跟我說實話，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我哪知道這特麽什麽地方？至於我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這哪兒關我的事，明明是邵昊一個人找的！
我頭疼地看著格根，試著跟他商量：“這事兒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咱先進去看看？耗在這地方可不是個辦法。”
“不成！”格根答得斬釘截鐵，“必須在這裏跟我說清楚，不然我不走，也不讓你走！”
我頓感一個頭兩個大，這人怎麽在這時候犯起了牛脾氣。我上下看了看他鐵塔似的身材，心裏盤算起把他打暈了抗走的可能性……算了，我不是邵昊。
可是我要怎麽忽悠他？或許我可以跟他說，天生異象，地現崩裂，在地球生死存亡之際我被上天選中，於是我仗著主角必開金手指的公理和主角不死的萬能定律，帶著我的小夥伴們一起拯救世界來了？
和格根僵持不下，我百無聊賴地把手電打到頭頂，過道較矮，隻有兩米左右，換成姚明進來得碰著頭。
一粒沙掉進了我眼睛裏，我急忙低頭去揉眼，澀澀地疼。這時我才注意到，地上有稀稀落落的細沙，應當是我們往下掉的時候跟著滑下來的。
我蹲下去，借著燈光觀察地麵，很幹淨，除了我和格根兩個人踩出的鞋印。
揉好了忍不住又去看牆頂，顏色很暗，有些斑駁，依然很幹淨。
這樣的地方不會幹淨到這種程度。除非這裏住著一樣東西，而那東西當然不會是人。
這地方真的是太狹窄了，根本施展不開手腳。我後背又開始冒汗，心裏對邵昊和瑤瑤的去向產生了不太好的猜想。
我對格根說：“聽著兄弟，我們必須過去。不然一會兒有什麽東西過來了，我們縮在這個地方，連逃跑都沒有機會。”
這下邊兒，怕是有蛇。
蛇這種東西其實很愛幹淨，雖說生性喜歡陰暗潮濕的場所，對於自己的窩穴必定打掃得一絲不苟。
這地下不可能住著人。就算有人，他會用什麽來打掃這裏？掃帚拖把抹布？人類常用的幾樣清潔工具在這樣的地麵與牆麵上，無疑都會留下印記。隻能是動物。
愛幹淨的動物自然不止蛇，眾所周知貓就是其中一種。但那都是些圓毛畜生，跳躍奔跑成性，會叫，會抓會咬，會掉毛，還會磨爪子。這樣的地方，體積小點兒的打掃不夠用，體積大了的又活動不開，得憋得慌。
這牆壁和地麵都太幹淨了，更接近於摩擦清理的結果。而且這兒住著的體積不會小。
在我和格根下來之前，還有邵昊和瑤瑤走在前麵。可是這地上卻隻有我和格根兩個人的鞋印。說明在邵昊和瑤瑤落地之後、我和格根落地之前的時間差裏，這裏又被清理過一次。
我知道邵昊身手很好。但落腳處太狹窄，任誰下到這兒也施展不開，更何況這裏看不出打鬥過的跡象。至於瑤瑤那嬌弱的小身板，在蛇口前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最壞的結果，就是邵昊和瑤瑤已經被蛇生吞下腹。
我的額頭上全是冷汗。現在還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兒蟄伏著，預備隨時給我們一下子。後麵的路爬不回去。無論如何，我們要往前走，不能留在原地。
大概是被我臉上的表情太過不尋常，格根總算停止了追問，沉著臉同意了我的要求。
我把燈光打到前麵的路上，很黑，很空曠。過道很長。我和格根甚至不敢大聲說話，怕被自己說話的回音嚇到。
走到過道盡頭有一道矮門。沒有門扉，但是門檻有點兒高。門後麵如我所料，是一個類似於地下室的建築。磚石牆壁稍顯粗糙，但是很牢固。
我們不敢貿然進去。我一隻手貼著牆，把手電光在門內來回照了一趟。裏麵如果有東西的話，在黑暗裏呆得久了，突然受到強光刺激，肯定會有反應。
不過目前看來我們還是幸運的。裏麵沒有任何動靜。我和格根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是空的。
但是很奇怪，這裏三麵環牆，地麵也不太平整。
格根傻了眼，張口結舌地問我：“鍾、鍾銳安答，這裏沒有路啊。”
“噓——”我攔他不及，瞥見身後一道影子快速劃過去，身子壓得極低，幾乎是貼地而行。
格根轉身一聲暴喝：“什麽東西！”
我急忙拉住他，壓著聲音罵了他一句：“你丫的瘋了？”
格根有些暴躁地喊起來：“你到底在害怕什麽？你又到這兒來幹嘛的？剛才過去的是什麽東西？”
一連三句話問得我無言以對。我糾結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周圍陰沉沉的牆壁，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