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且向花間留晚照
三人循聲望去，果然看見秦姝向他們走來，滿目驚喜。
秦姝身後還跟了三個人，除了那嬌生慣養的秦彥小少爺，還有她的雙生弟弟秦博，以及一個麵生的少女。
少女著一身鵝黃衣衫，臻首娥眉，杏眼含春，身段姣好，與秦博站在一起，一個笑容明豔，一個意氣風發，當真是一對璧人。
“慕安姐姐，你可算回來了。”秦姝親熱地拉過慕安雙手，麵上還有幾分擔憂，“這幾日你都上哪兒去了？可急死我了。”
“這些事以後再說。”慕安輕拍了拍秦姝的手背以示安撫，又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名陌生少女，向秦姝笑道，“今日帶了客人來，不打算先為我介紹一番嗎？”
“啊……該介紹的，是我疏忽了。”歉意地笑了笑，秦姝拉著慕安走到那少女麵前，親切說道：“慕安姐姐，這是楚州城主的掌上明珠——楚勉叔叔的千金，楚靈陽；靈陽，這位就是我同你說過的慕安姐姐。”
不待慕安說話，楚靈陽便上前一步，禮貌地向慕安一福身：“靈陽見過慕安姐姐——早就聽姝姐姐說，慕安姐姐是個妙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楚小姐過獎了。我看楚小姐才真是一個絕世佳人，氣質非凡。”
“姐姐謬讚了。”
楚靈陽聽了，不過是低頭抿嘴一笑。一旁的秦博聽了卻洋洋得意，竟好似誇得是他自己一般，沾沾自喜道：“這可是我們家靈陽妹妹，自然是好得沒話說。”
一旁的灼華“咦”了一聲，在秦博與楚靈陽間拉回打量了幾眼，不懷好意地笑道：“你們家——靈陽妹妹？”
聽出灼華的言外之意，慕安與秦姝俱是揶揄一笑，楚靈陽頓時覺得麵上微臊，嬌嗔地瞪了秦博一眼。秦博卻毫不在意，甚至還炫耀似的衝灼華抬了抬下巴。
慕安想起自己回來已經好一會兒了，仍不見楚狂蹤影，便向灼華問道：“楚狂人呢？你可曾知會他我已回來了？可別還在外麵找我啊。”
不等灼華回答，便聽得楚靈陽說道：“敬德叔叔正在前廳裏，同我爹爹和榮昌王爺說話呢。”
“原來如此，那我倒是不便去打擾了。”慕安點頭，不再多言。
卻又聽到一鶯兒般的輕快語調：“我說怎麽到處尋不到人，原來都跑這兒來了。”
這聲音是個沒聽過的，可想而知是又來了新人。
庭院中微風恰起，送來一縷淺淡香氣。眾人一齊看過去，入目便是一襲藕荷華裙，顏色雖淺，氣度卻佳，料子與繡紋均是上乘，行走間裙擺曳地，衣袂翩翩，帶出陣陣沁人熏香。
慕安下意識嗅了嗅，頓時挑了眼梢，與灼華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肯定了各自的猜測。慕安心想：今兒還真是熱鬧，新麵孔一個接著一個得來。
“雲嫻姐！”
見到來人，秦姝姐弟三人均是驚訝地叫出聲來。秦姝更是歡喜地迎上去，含笑問道：“咱們的雲嫻郡主今日怎麽有空來了？”
“怎麽，本郡主就不能來七叔這兒串個門？”
雲嫻淘氣地眨了眨眼睛，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舉一動都明媚得光彩照人，明眸皓齒，韶顏雅容，眉眼間全是靈氣。
但見秀色空絕世，不問馨香為誰傳。
慕安卻悄悄歎了口氣，朝灼華遞去一個微微失落的眼神。
——這一個一個的，都是年華恰好，跟她們站在一起，我真是自慚形穢。
灼華挑眉回了她一個眼神，桃花眼眸中漾出笑意，滿滿的俱是得色。
——你就慢慢自慚形穢去吧，我反正生得美，我無所畏懼。
慕安涼涼地打量他一眼，搖了搖頭。
——這兒就咱倆年紀最大。你比我更老，四百歲的老！人！家！
灼華的笑容僵在嘴角，恨恨別開眼去，不再看她。
慕安勾了嘴角，勾出一派小人得誌的戲謔。
兩人這邊眉目傳情玩得不亦樂乎，沒曾想這雲嫻郡主早將視線落在他二人身上。
“這二位，可是你府上的客人？”
見雲嫻對慕安二人甚是感興趣的樣子，秦姝笑著解釋：“這是慕安與灼華，是跟楚狂叔叔一起來王府做客的。”
雲嫻卻驀地變了臉色：“慕安？”
秦姝不明所以：“是，怎麽了？”
“她就是慕安？從太昊詔寧來的那個慕安？”雖是在問秦姝，雲嫻的目光卻一直牢牢釘在慕安，說不出是個什麽意味，盯得慕安心裏一陣莫名其妙。
秦姝心中不解，但仍是點頭道：“是。”
雲嫻當即上前，繞著慕安走了一圈，將慕安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眼神與語調中竟多出一股子難以置信的味道：“你就是無雙公子不遠萬裏也要尋到的人？”
慕安總算覺出味來。
雲嫻愈看她愈覺得不可思議，情不自禁地嘀咕起來：“聽說無雙公子在詔寧尋到一女子的時候，我還當是個絕世佳人……”
秦姝感到一絲尷尬。
秦博與楚靈陽麵麵相覷。
灼華和禦冰秦彥兩娃子早就極有遠見地各自退了三步，遠離她們。
“小女子也早聽聞雲嫻郡主冰雪聰明，有如天人。”慕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雲嫻，語調客氣而疏離，“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方領悟到什麽叫，言過其實。”
雲嫻聽得瞪大了眼，怒道：“大膽！本郡主不過是實話實說，你竟敢夾槍夾棒地嘲諷於本郡主，對本郡主不敬？”
慕安淺笑：“小女子也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遠遠站在一旁的禦冰扯了扯灼華的袖子，糯糯地同他念叨：“姐姐竟然生氣了欸。”
灼華撇嘴，幸災樂禍道：“怪你姐夫在外麵惹的風流債。”
秦彥不合時宜地插話：“姐夫？該讓禦冰叫姐夫的不是你嗎？”於是收獲旁邊一大一小白眼各兩枚。
其餘觀戰的三人可沒有他們這樣的閑情逸致。
“二位姐姐還真是喜歡開玩笑。”秦姝訕笑著走到慕安與雲嫻中間，將二人分隔開來，“慕安姐姐今日剛回來，想必需要好好休息。雲嫻，不如我領你去別處看看吧？”
雲嫻自幼受寵。明帝憐她孩失其恃，將她捧在手心裏養大，三歲時便封了郡主，因此性子難免慣得嬌矜了些，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秦姝想著她今日也不過是一時衝動才會言辭失禮，便想趕緊結束這場不愉快。
誰知今日的雲嫻卻任性得很，不買秦姝的賬不說，更是不依不饒地追著慕安問道：“那無雙公子現在何處？為何你會同這個……這個……”
雲嫻忿忿朝灼華看去一眼，卻被灼華的美貌震懾，那一雙桃花眼更是笑意橫生，叫人發不出脾氣，更說不出罵辭，隻好悻悻道：“同這個男人在一起？”
慕安冷笑一聲，似乎不屑於回答。
雲嫻氣結：“你！你！你！”一連三個“你”字，卻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秦博突然低咳兩聲，對雲嫻出言提醒道：“雲嫻姐，快別你你你的了，黎哥哥來了。”
雲嫻聽得一驚，竟是連與慕安置氣也顧不上了，忙理了理衣衫與發鬢，再回眸時已換上嬌媚笑容。
院外恰見一年輕男子走進來，便見雲嫻迎上去，乖巧地喚了一聲：“哥哥！”
男子在麵容上與雲嫻五分相似，隻是輪廓較雲嫻更深邃些，眉宇間更顯英氣，端的是豐神俊朗，玉樹臨風。單看這麵相，慕安便能確定，這無疑是三皇子秦康的長子秦黎。
秦黎笑著點了雲嫻的鼻子，又故意板著臉道：“老遠就聽到你吵鬧，可是又衝人發脾氣了？”聽起來像是責備，其中的寵溺卻怎麽也藏不住。
“哪有～”雲嫻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挽上秦黎的胳膊撒起嬌來，“哥哥已經見過楚城主與楚狂先生了？”
“見過了。你剛才嚷嚷什麽呢？”
“沒有嚷嚷，隻不過……是同客人敘話罷了。”
“客人？”
秦黎的視線在院中環顧一番，最終落在慕安身上，心中也對剛才的事有了幾分猜測，便上前同慕安笑！道：“舍妹方才可是冒犯了姑娘？”
雲嫻見狀氣得一跺腳：“哥……”
“雲嫻，不得無理。”
秦黎一開口，雲嫻立時就閉了嘴不敢再多說，隻憋屈得翻了個白眼。
看來這雲嫻郡主嬌蠻歸嬌蠻，對她哥哥秦黎還真是怕得緊。
秦黎衝慕安笑得歉意：“在下替舍妹向姑娘賠不是了。不知姑娘……”
秦姝上前欲引見：“黎哥哥，這位是慕……”
慕安打斷她，垂了眼瞼笑意淺淡：“無根之人，不足以讓黎世子掛心。”
“姑娘言重了。”秦黎不以為意，隻是看向慕安的 眼神中透出一絲探究，“在下與姑娘，可曾在哪裏見過？”
沒有絲毫猶豫，慕安立即淡然接口道：“不曾。”
這反應倒是讓秦黎頗有些意外。頓了片刻，秦黎又道：“可在下卻覺得，姑娘麵善得很。”
慕安麵不改色：“那可真是巧了。”
“哈哈。”秦黎笑起來，像是十分愉悅，“姑娘當真是個妙人。”
慕安依舊八風不動：“不敢當。”
“敢問姑娘芳名？”
“……”
慕安張了張口，卻不想說話。雲嫻在旁邊嘟著嘴向秦黎低聲道：“她就是慕安，無雙公子找的那個人。”
秦黎的眼神閃了閃：“原來是……慕安姑娘。”
這語氣甚是微妙，慕安禁不住多看了秦黎兩眼，卻隻看進一雙流光溢彩的瞳子，明如鏡，深如淵，似是將春日裏的山光湖色都斂了進去，再一點點放出來，誘人沉淪，直至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