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王府門口蹲坐的兩尊石獅子，即便是在夜裏，也威嚴得緊。
榮昌王府大殿門下部雕有雲龍，尊貴大氣。王府分三路，中路有正門、二道門、銀安殿、穿堂門、神殿、後罩樓等；西部是花園，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設計十分巧妙；東部是王爺和其家人休息的房間。
侍從領著楚狂一行人穿過正門往正殿走，榮昌王爺已經穿戴齊整站在殿內，寶藍色緞繡雲鶴袍雍容華貴。
見楚狂到了正門，榮昌王爺疾步走來迎接，一邊走一邊朗聲大笑：
“能得楚俠客登門造訪，真是小王三生之幸啊！”
楚狂抱拳為禮，不卑不亢地答道：“楚狂隻是山中一草莽，俠客二字不敢當，王爺還是叫我楚狂吧。”
“好，楚狂先生，快請進。”說話間看到跟在楚狂身後的慕安和灼華，便問起，“不知這二位是……”
楚狂和慕安異口同聲：
“我徒弟。”“他侄女。”
榮昌王爺：“……”
楚狂狠狠瞪了慕安一眼。
慕安抬頭望月。她也隻是怕楚狂不知道怎麽說，所以想搶在楚狂前麵給自己安個合適的身份而已，誰曉得楚狂反應那麽快？
灼華適時出來打圓場：“啟稟王爺，鄙人是楚狂先生的徒弟灼華，那位姑娘則是楚狂先生的侄女慕安。”
榮昌王爺點頭表示了然，明智地不去追究這個問題，目光一落，看到了那個一直被慕安拉著的白白淨淨的小孩子，不免有些疑惑：“這是……”
慕安低頭看了一眼手邊的孩子，不由地會心一笑，眼神說不出的溫婉。她剛要回答，灼華已搶先說道：“這是……我和慕安的義弟，禦冰。”
頓了頓，灼華又向榮昌王爺做了一揖，甚是歉意地補充了幾句：“就是白天裏冒犯了貴小公子的那孩子，多有得罪，我這做哥哥的替他向王爺賠禮了，還望王爺念在他年幼無知，原諒他這一回。”
“原來如此。”榮昌王爺點了點頭，不禁多看了那孩子一眼。此刻的禦冰已經換洗一新，雖是從進門起就一直低著頭，但他天生皮膚白淨，眉清目秀，衣著合體，眼下除了看起來瘦弱些，倒也與平常人家的孩子無異，絲毫看不出來這曾是個偷人財物的乞兒。
想必也隻是個可憐的孩子罷了。況且如今這孩子是跟著楚狂一起來的，榮昌王爺更不會斤斤計較白天的小事，故而對灼華的賠禮，他也隻是笑著回了一句：“無妨。”
到了正殿坐下，榮昌王爺吩咐左右送上茶水。慕安本打算讓禦冰坐在自己腿上，但灼華念她身體尚虛，便將禦冰拉到自己懷裏來，代她照看。慕安無事可做，幹脆偷眼打量起這榮昌王爺秦昌來。
觀其麵貌，額頭飽滿，眉宇寬廣，目光炯然，人中深長，的確是富貴長壽之人；察其言行，也是個能禮賢下士聽進逆耳忠言的主子。仔細算一算，這秦昌也有三十來歲了，正是三十年前他老子登基的年歲。
誠如慕安所料，榮昌王爺對楚狂的到來很是高興，楚狂雖有些勉強，但也禮貌地同榮昌王爺寒暄。
“楚狂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到泰平來，可是有什麽事要辦？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小王願盡綿薄之力。”笑容真摯，言辭誠懇，真是半點兒王爺的架子都沒有。
嗬，這就開始套關係賣人情收買人心了？茶盞掩飾下，慕安嘴角勾了勾，高居廟堂之人，果然都是心思玲瓏的，爭皇位時更是如此。
“不過是路過泰平罷了。剛好我這……侄女兒和徒弟都想在城中玩幾天，我也就由著他們了。”楚狂在說起“侄女”慕安時還有些不自然，但也無傷大雅，“倒是叨擾了王爺，是楚狂冒昧才對。”
“哪裏的話，楚狂威名遠揚，又是楚城主的至交好友，小王雖對江湖之事涉獵不多，對楚狂你卻是神交已久啊！”
“王爺謬讚了，楚狂實在慚愧。”
兩人一來一往地客套著，卻是誰也沒交半點兒底。榮昌王府的管家也是個有眼力見的，見狀，對一旁隨侍的家仆耳語了幾句，那家仆忙應聲退出去。
慕安見此也對灼華使了個眼色。灼華心領神會，仔細聽了會兒，回給慕安一個不甚在意的笑容，示意她不必擔心。
一直沉默不語的禦冰卻毫無征兆地跳脫了灼華的懷抱，灼華一時沒拉住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跑到了慕安懷裏。
慕安也頗有些詫異，但她還是寬容地抱住了禦冰，任由他將小小的腦袋埋在自己肩窩處。
耳後敏感的皮膚處，孩子稚嫩的氣息噴在上麵，依舊生澀的聲音清晰而小心翼翼地傳進耳朵裏：“他說……把前些日子……宮中賜下的珍品……拿出來……”
慕安心中一驚，原以為這孩子隻是喜歡黏自己罷了，沒想到他竟是發覺自己對管家對家仆的吩咐心生好奇，故意跑過來順了自己這心願的。
她更沒想到，禦冰竟會有如此敏銳的耳力。
灼華身為妖靈，耳力自然超凡，禦冰在慕安耳畔的細語也沒能逃過他的耳朵。四目相對，灼華眼中的驚訝自是全被慕安瞧在了眼裏，又很快就將這詫異微妙地掩飾過去。
慕安輕輕拍了拍禦冰的後背，聊作安撫，心思卻飛快地流轉起來。
管家的吩咐並無不妥，畢竟宮中賜下的珍品雖貴重，但此刻拿來招待楚狂也不過是收買人心之用，沒什麽好深思的。倒是這個孩子，來曆不明，無依無靠，連話都說不通順，卻有著為慕安分憂的心思，並且做得小心翼翼毫無破綻，落在旁人眼裏不過是一個黏人的孩子罷了，這是何故？
平心而論，禦冰除了在被他們看到時，背負的是不太光彩的小偷身份，這個孩子還是十分乖巧的，乖巧而敏感，弱小得讓人憐惜。
慕安將禦冰抱在懷裏，感受著小孩子戰戰兢兢的溫度和依賴，沉下去的眼神裏卻略顯複雜。
那家仆很快又跑回來，手上托舉著一個精致的托盤，金色的蓋子罩在上麵，看不出裏麵是何等乾坤，卻有若有若無的清香散出來，似曾相識的香氣讓慕安微怔。
果然，管家從家仆手中接過托盤，小心翼翼地放到桌案上，又對榮昌王爺和楚狂恭謹地行了一禮，這才笑道：“這是宮中賜下的青鎏果，珍貴非常，民間早已絕跡，還是托了無雙公子的福氣才有幸帶到泰平來。今日我家主人願將此果贈與貴客，還望貴客笑納。”
青鎏果？！
慕安豁然抬頭，緊緊盯住桌案上的果盤，神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