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圩柒
雲湛背後露出個紅色的腦袋。
紅腦袋怒道,「你們搞什麼呢?一會兒山塌了。」
「龍崽你怎麼來了。」龍七葉笑眯眯的朝他揮揮手,「來得正好,我正愁這地上灑了一地棋子沒法撿。」
顧望本來要拒絕的,結果又氣呼呼的點了點頭,「要不要去喝杯酒?」
「真是可愛,會寒暄了。」龍七葉揉揉他的腦袋,「那等你撿完了我們一起去喝酒。」
龍崽嗯了一聲,見到睚眥的時候嘴就癟了癟,往龍七葉身後躲了躲。
黑漆漆的影衛和烏鴉似落了一地。
雲湛臉色極難看,到底沒說出什麼話,抱著秦瑟瑟轉身上了馬。
領頭的影衛試探著喊道,「公子?」
秦簫頭疼好些了,一個翻身從睚眥手裡掙脫開,穩穩落地,「嗯,走了。」
睚眥探手抓住他的肩膀,問道,「你的刀呢?」
秦簫手指微不可覺的動了下,沒有說話。
睚眥從背後貼近他,附在他耳邊道,「你左手的刀呢?我以為你的刀在才咬的。」
他噴出的氣息涼颼颼的,刺得有些癢,秦簫側頭避開了,微微一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向來不用刀。」
「是嗎?」睚眥的另一隻手牢牢鎖在他腰上,「那是誰說左手藏了刀刃,如果哪日你失了神智要殺我,千萬記得提防左手有刀?」
「我自己怎麼不記得了?您大概是記錯人了。」秦簫被他箍得只能靠他胸前,掃一眼眾影衛,「你們先下去。」
耳畔傳來刺痛,睚眥啃著他的耳垂,低沉的聲音里暗藏著愉快,「你怕傷到我,所以特地沒帶刀。」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秦簫掙了掙,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輕易的擺脫睚眥,背後的胸膛輕輕顫動,竟是睚眥在笑。
龍七葉簡直沒眼看,拎著龍崽進洞里撿棋子了,秦瑟瑟醒過來沒見到星羅棋,說不定又要暈過去。
她突然站住不動了,洞窟底下鑽出一隻青黑的小手臂,飛快的抓住玉容刀。
龍崽拋了個火球過去,那手臂卻已經遁入地下不見了,徒留火球炸了個空。
「那是什麼東西?」顧望有些生氣,居然被跑掉了,棲霞山才不許有這種髒東西出現。
「應該是沖著這把刀來的。」龍七葉捏捏他的臉,「快幫忙撿東西,早點撿完早點喝酒。」
「酒鬼。」龍崽瞪了她一眼,還是乖乖的蹲下身在將塵土裡如玉的棋子一顆顆收在掌心。
星羅棋很小,洞里又暗,龍七葉負責點光照明,龍崽負責一寸寸的找。
外面兩個人還在僵持。
秦簫終於耐不住,嘆了口氣,「你把手鬆開行嗎?」
睚眥搖頭,「不松,鬆了你就跑了。」
「我不跑,我們談談好么?」
睚眥勉強答應了,稍微放鬆了些,「鬆了,你談吧。」
秦簫向下一墜,從他懷裡再一次掙脫出來,他轉身和睚眥面對面站著,視線卻落在道旁的小樹上。
睚眥往邊上挪了挪,擋住秦簫的視線,「樹有什麼好看的,你看著我。」
「你還不如樹好看。」
無形的刀刃重重撞擊在小樹上,嘩啦一聲,小樹倒了,只剩了個樹樁。
「好了,現在我好看了。」
秦簫又好氣又好笑,半晌露出一個苦笑,「實在對不起,我本來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但是我真的受不了。我沒有辦法去做誰的替身,我們這樣一刀兩斷最好,誰也不要再牽扯誰。說不定你下了棲霞山就能遇到第二個長得和他很像的人呢。」
「長得像也不是你。」
「對,只要不是我,是誰都行。」
「可我只要你。」
「可我不要你。」
睚眥忍不住磨牙,眼裡閃著暴虐,又要伸手拉他。
秦簫早有防備,靈敏的避到右後幾步,「我們該說的也說了……嘶……」
睚眥的動作快的出奇,轉瞬就站在他面前,一把將人摁在懷裡,「根本沒有那個人。也不對……那個人就是你。」
秦簫氣息一滯,「你說什麼」
睚眥的手順著他的肩胛骨一路摸到腰際,那裡有一道很長的傷疤,是當年宋嚴偷襲碧羅時候留下的。
宋嚴傷了秦簫的兵器是一柄□□,刀環之上刻的就是睚眥,那一戰到最後宋嚴的這柄刀自己碎了。
「你的血喚醒了我。如果不是我止住了刀,你早被劈成兩半了。」睚眥的手也很涼,透過衣服傳來森冷之意,「那刀傷了你,我便碎了他。秦簫,我很高興找到你。」
只是一縷殘留的神識附在刀上,旁的都不記得,只依稀看到血戰下那綠眸如星辰般耀眼,以及他滾燙的血。
不知怎的,就醒了,甚至用神識毀了刀。
「而且我沒有說過你像誰,你自己說的。」睚眥重重咬了他一口,「你自己想。」
秦簫吃痛的縮了一下,腦海里不停回憶當時初見的情形。
妖異的黑衣男子憑空出現在碧羅城頭,看到他第一句話是,「終於找到你了。」
秦簫並不以為意,「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並不相識。」
睚眥道,「沒有認錯。」
「可我們真的不認識,也許是我長得很像你要找的人?」
睚眥緩緩的彎了下唇角,沒有再說話,秦簫卻從此斷定了他找錯了人。
聰明人很容易落入一個俗套,那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睚眥確實沒有說過他長得像誰,是秦簫自己一門心思認為他認錯了人。
睚眥見他睜著眼不言不語,顯出平時沒有的獃氣,晃了晃他道,「想起來了?」
秦簫舔了下嘴唇,「那個……」
唇上一涼,睚眥已經覆了上來。
他的右手成爪,在自己耳後劃了一道,割了一小片東西下來,疼痛讓他在忍不住在唇齒間粗魯的碾壓,暴戾的在秦簫嘴角咬出口子。
秦簫聞到血腥味,卻推不開他,被動的承受著他的肆虐,眼裡瀰漫開水光,輕輕的喘息著。
直到吮破了秦簫的舌尖,睚眥方有些饜足的鬆開,額頭頂著額頭,沉聲道,「你要逆鱗,拿去便是。」
秦簫的掌心被小心攤開,睚眥將剛剛割下的黑色鱗片放在上面,他的龍鱗泛著刀鋒一樣的青色,很快被秦簫掌心的溫度暖熱了。
他耳後的傷口淌下血來,濡濕了長發和肩頭的衣服。
秦簫不可置通道,「你瘋了是不是!能不能讓龍女給你補好了?!」
睚眥卻毫不在意道,「這個東西已經沒有用的。」
逆鱗隱沒在沙妖的血肉里,留下一個黑色的印記。
他握緊秦簫的手,「秦簫,你才是我的逆鱗。」
秦簫幾乎要暈厥過去,深吸了好幾口氣,既歡喜又心酸,只能喃喃道,「你怎麼這麼傻。」
「以後不要惶恐了,有逆鱗在,你會和我活的一樣長。」睚眥眸中翻騰著血色,那是濃烈的佔有慾,「以後的以後,終有一天,你會是我的,完完全全的。我厭惡每一個落在你眼中的人,你眼裡只能看到我。」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
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西荒都會變作滄海一粟,唯有我還在你身邊。
秦簫一笑,「那你記得……」
睚眥介面道,「記得你左手有刀?」
秦簫貼著他嘴唇,「記得我愛你。」
睚眥摁著他的後腦回吻過去,「以後還是帶著刀,被你傷了我也無所謂。」
「兩個瘋子……」龍七葉看著就覺得自己的逆鱗也在隱隱作痛,默默的拉著龍崽從邊上小道繞了過去。
龍崽走出去老遠來了句,「那個綠眼睛膽子好大。」
「誒?為什麼?」
「黑衣服的那麼嚇人。他居然還敢……還敢那個他。」
小孩子敏銳的直覺,真是驚人。
「黑衣服的可是大凶獸睚眥,嚇人是肯定的。」龍七葉失笑,「不過因為喜歡,所以會克制,秦簫簫自然不怕他,」
龍崽抱著一兜的棋子,「原來是睚眥啊,我要是有他這麼厲害就好了。」
龍七葉揉亂了他的紅毛,「他是龍九子,你估計是比不了了。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和錢絳一樣厲害。」
「錢塘君啊……」龍崽不高興了,「他也沒有很厲害啊。」
錢絳抱臂站在路邊,聽了個全場,「雖然不是很厲害,不過打你屁股還是夠的,你可不要哭著回去和顧朔告狀。」
顧望勉為其難道,「好吧,你也就很厲害,不過我以後要比你更厲害。」
山石轟隆隆作響,接二連三的往下落。
一聲巨響,最後掉下來的是個人形,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塵土中伸出一隻手,「咳咳……大侄子,你怎麼不說要像你叔叔我一樣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