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成親謝謝
龍皎月在旁只默不出聲的聽著,那弟子撓了撓腦袋,半響才訥訥的小聲朝旁邊那個一臉敵意的年長弟子說道:「弟子知道了。」
沈望山看龍皎月只站在旁側不出聲,大概也知道她心情不是甚好,只密語傳音讓她莫要在意。
龍皎月也沒多怎麼在意,給沈望山表示自己無事的搖了搖頭,她只轉了目光,朝著那大開的西北齊雲府府門望去。
偌大的西北齊雲府家府大門空洞洞的朝他們敞開著,被燒焦的朱漆大門上有被烈火燒融過的痕迹,上面的銅環上刻著的虎首已經融了一半,面目全非的鑲嵌在那漆色大門上。
這麼大的家府,百年的基業,不過是一把火,一夜間便燒的這樣面目全非。
旁邊的宅邸上圍著一圈靈符紙,上面有硃砂畫下的陣法和符咒。原重陽挪了步,朝那圍牆外的靈符紙看了看,伸手出去觸了觸,像是細細的辨認了那上面的術法是何種效用,半響才帶了一分驚詫,轉回頭來冷冷道:「縛靈術?你們在這裡弄畫著縛靈術的硃砂紙把整個西北齊雲府圍起來,是想讓你們齊雲府的亡者魂魄全都困束於此,永不得超生嗎?」
龍皎月心裡倒是有些吃驚。按理說,這麼多人死在這場大火里,凡是遭逢橫禍死不瞑目之人,死後所化魂魄皆是怨念深重,極有可能變作厲鬼作祟。如今這西北齊雲府里突遭大火,死傷慘重,西北齊雲府剩下的弟子不該是積極做了法事將亡魂超度,反而用縛靈術將這齊雲府圍起來,這不是逼著那些投不了胎的亡魂白日作祟嗎?
那弟子只一愣,又抬眼看向沈望山。如如和意意已經站在了那縛靈術符紙的旁邊,好奇的瞅來瞅去。沈望山抬手道:「這縛靈術是本尊的意思。」
見龍皎月和原重陽皆是側目,他只望了望那府邸里:「陰風哭號,百鬼凄厲,看來大多數魂魄都留在了這裡。幾日前本尊陪同白掌門來此調查齊雲府滅門慘案一事時,便徵得了白掌門的同意,用縛靈術將這裡裡外外圍了起來。待到真相查明,再作法超度,送他們往生。」
龍皎月沒說什麼,原重陽倒是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問道:「人死後,魂魄該是歸於幽冥九泉,再入輪迴轉世。如今世尊用縛靈術留下這些魂魄,也不過是留下些殘魄和一些殘存的意識,又問的出什麼來?」
沈望山只笑了笑:「問倒是問不出什麼來,只是想讓他們憑著那點殘識做出生前最後幾刻所做的動作。」
兩人皆是新奇,一個透明的殘魂又做的出什麼動作,再說即便是做了,他們也看不出來那陰風裡該又是什麼模樣。
沈望山只取下前面的一條縛靈符紙,抬腳上了府門:「前幾日才著人布下的縛靈術,想著今天來,也是正好。」
原重陽只抬首看了看那府門裡漆黑的前路,在銀面具下的眼睛也是一陣波光涌動,竟然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只抿了唇道:「確實正好,這時刻,可正是鬼魂們怨氣最深重的時候,咱們若是沒點本事,這幾個血肉活生的人,怕是一踏進去,他們就得湧上來生啖我們的心肝。」
龍皎月聽了原重陽這話,見他也拔出劍來放在手中,一副謹慎的模樣,自己也不由得抬了手,手裡聚了團電光洶湧的雷霆。
眼見著沈望帶著如如和意意大踏步進了那陰風陣陣的西北齊雲府里,原重陽和龍皎月沒有一分遲疑,只跟在他身後,也一臉謹慎的跟了進去。身後的弟子見三人和兩個化目傀儡進了去,又趕緊上前把那縛靈符紙給重新系好。
過了三重門后,沈望山一推開大殿內門,裡面陰風哭號,宛若千萬厲鬼洶湧而來。沈望山只一招了手,袖中猛然飛出無數點著硃砂的白紙紙鳶,宛若一場黑夜白雨,往那裡面鋪天蓋地的飛了去。
龍皎月手中雷光涌動,只照亮了這陰靈籠罩的府邸內部。那片化目紙鳶擋住了面前洶湧而來的陰氣,在三人的周圍不停的旋轉著,抵擋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怨靈,其中還有一群紙鳶乘勝追擊的朝那灰色陰風中間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涌了去。那黑影凄厲的尖叫了一聲,也是一個不怕死撲了上來和那一片紙鳶廝打在了一起。
一團白影和一團黑影糾纏在一起,那黑影也甚是狠戾,銳利的指甲將不少的紙鳶給撕成了碎片。空氣中飛舞著宛若細雪的紙屑。半天之後,那團黑影周圍聚了越來越多的紙屑,一擁而上的紙鳶死死的貼在了他的身上,如同有實質的水泥一般,反倒將它凝結固定了下來。
沈望山收回手,一隻紙鳶顫著翅膀飛回了他的身邊,兩隻小小的翅膀抖動著,停在他指腹上,小心翼翼的觸碰著他的手指,半響才重新振了翅膀,又朝前飛去,和那群貼在黑影身上的紙鳶匯合,一同又朝前飛去。
三人站在旋轉飛舞的紙鳶漩渦中間,原重陽只看了眼那被固定的黑影,挑了挑眉,銀面具下一雙眼有些好奇,只問道:「竟能化作如此厲鬼,生前必定是個厲害人物吧?」
沈望山在那紙鳶的引路下朝前走去,半響才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厲害人物,只是怨氣深重,生前又有那麼點德行,自然會如此。」
龍皎月不禁也抬眼看了看那個黑影,想看看是不是她見過的人。可那黑影被一層白色紙屑給包裹住了,猶如一個未完工的雕塑,根本看不清五官長相,只看得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哪裡能認出來它是誰?
龍皎月也沒怎麼在意,只跟著沈望山往內殿里走去了。一路上,有源源不斷的紙鳶從他袖中飛出,在無數陰暗處揪出些鬼鬼祟祟鬼哭狼嚎的陰魂,將他們固定起來。
原重陽和龍皎月都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不由得有些嘖嘖稱奇。誰不知道長流化目聖手的化目傀儡是天下一絕,只需一張白紙一點硃砂便可敵千軍萬馬,只是不曉得他這化目傀儡還能有固定亡魂這種新技能。
意意站在沈望山後面,像是知曉龍皎月的心思,轉過頭來朝她甜甜一笑:「縛靈術也是化目傀儡術的一種,如如和意意就是這樣附在化目紙鳶上,才得以留在人世間的。」
龍皎月哦了一聲,旁邊如如卻撅著嘴扯了扯意意的衣裳:「就你話多。」
意意朝如如做了個鬼臉,也轉了頭,不再和龍皎月說話了。兩隻小糰子穿著白色的衣裳,一左一右的跟在沈望山後面,在龍皎月和原重陽前面,有一搭沒一搭的對旁邊被固定下的鬼魂評頭論足指指點點。
那一路上的鬼魂全被固定了下來,龍皎月也收起了手中的那團雷霆,原重陽也放下手裡的劍,心裡放鬆下來。那一大片紙鳶圍著他們飛舞著,如如伸了手去摸了摸一隻顫著翅膀圍著她飛舞的紙鳶,朝意意說道:「你看旁邊那個鬼,它的頭好大哦!」
意意撇了那個鬼魂一眼,奶聲奶氣道:「意意不喜歡大頭鬼,如如你不要給我說。」
聽著兩隻小糰子天真無邪的聲音在這幽深詭異的殿堂里回蕩,若不是條件不允許,龍皎月真是想現在笑出聲來。
四周的鬼都被沈望山的術法操縱著,回復到了生前最後一刻的模樣。這個偌大的金殿深處,許多被白色紙屑包裹住的亡魂都站在那金殿四周,一副持著刀劍如臨大敵的模樣。
沈望山快步上前,只摸了摸其中一個被白色紙屑給包裹住的鬼魂手臂。這些亡魂已經是意識殘存,問也是問不出什麼來的。能讓他們恢復保持生前最後一刻的狀態,這在化目傀儡術里也算是一門絕學了。
有許多鬼魂在白紙屑的固定和顯形下都做出了相同的動作,朝著西北齊雲府主殿的方向,伸著手臂,手指上造型迥異,似乎是在組成一個奇怪的手印。
那些鬼魂一字排開,全都是相同的動作,相同的方向,朝著主殿的門口,擺出那樣的姿勢,似乎是在,進行什麼儀式?
龍皎月也上前看了看,沈望山站在那些鬼魂面前,只突然抬了手落在它的肩膀上,一點點的順著它的手臂往手掌上撫去。
龍皎月也看著那個鬼魂,它的臉看不清五官,但明顯張大的嘴在一片白茫茫的紙屑包裹下更是顯得空洞,死前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那隻手朝著主殿的方向,上面做了一個符印的手勢,沈望山只輕輕的探了探它的手指輪廓,便凝了眉,只輕聲疑惑道:「鎮魔印?」
如如伸手也觸了觸那個鬼魂,只抬頭說道:「是鎮魔印,如如可以確定。」
此話一出,龍皎月和原重陽皆是一愣。
魔族?那一族的魔族能跑到這西北齊雲府上來,還幫北陵城悄無聲息的殺光了這整個府上的修道中人,還用一把大火將所有人燒的屍骨無存?
首先不說哪個魔族能有這麼大的能力,就說北陵城一個孤苦無依的上門女婿,無權無勢的,哪裡能跟魔族扯上什麼關係?
除了……除了他是龍皎月的故人,要說龍庭世家的嫡小姐能認識那麼兩三個魔族,那倒是有可能。
原重陽顯然知道她龍皎月和魔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果不其然的看向龍皎月,還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眼中一陣懷疑。
龍皎月連忙朝他翻了個白眼,密語傳音道:「滾!」
沈望山倒是沒看她,但如如和意意果斷的將目光投向了龍皎月,四隻大眼睛里一陣不懷好意。
沈望山看完最後一隻鬼魂的手印,只頭也不回的問道:「皎月,你所說的北陵城殺人的理由,是三小姐之死嗎?」
龍皎月果斷點頭,當初沈望山來問之時,她除了隱瞞了魔尊和自己並非龍皎月本人之事,其餘之事皆是全盤托出。尤其是對北陵城和三小姐那段苦命鴛鴦的曲折跌宕愛情故事,更是一句不漏的全講了出來。
如今三小姐死了,再聯繫如今西北齊雲府的慘案,也不難猜測出來北陵城滅門的原因和動機。北陵城早年在齊雲府受過欺負,自己心上人又因為家主的冷酷無情而不幸落入湖中而亡,照北陵城那個將三小姐視為唯一的性子,他不報仇才怪了。
沈望山也不用回頭便知道她是點了頭,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那一片被固定住的鬼魂,只低聲道:「那本尊倒是不明白了。若是北陵城一人亡愛之仇,他又何必屠了這一整個西北齊雲府,這些死去的弟子,為何在生前最後一刻擺出來的又是鎮魔印的手勢?北陵城不過是一個小弟子,哪裡又會有魔族為了他以身涉險,來這正道門派里的西北齊雲府屠殺滿門?再者,能有如此能力者,估計只有魔族時代的魔皇一族,天魔後裔才能做到吧?他哪裡有機會認識如此人物?」
龍皎月一聽這天魔一族直系後代,頓時心頭一震,魔皇一族的頭號人物,那不就是紅眼病魔尊凌雲霄和凌雲霄他老爹凌蒼天嗎?
十來年前,凌蒼天早就寂滅了,臨死前只將滿身魔力給封印在了漁村孤兒北陵城的身體里,但即便是北陵城突然爆發了這股魔力,在未有掌握控制魔氣運轉的方法之前,他也會因為*承載不起如此強大的魔力而自爆而亡,哪裡來的機會去屠盡西北齊雲府滿門?
沈望山抬起手,一隻手收回袖中。他轉過頭來,眼眶下一片青黛之色濃郁的化不開,只單手揉著眉心,有些疲倦的說道:「看來這事情不簡單啊?皎月,你同我說說,那個將北陵城託付給你的故人,叫什麼名字?」
龍皎月心裡一涼,卻還是老老實實道:「北澤。」
這話哪裡能說的謊?那天在那麼多人面前說過北澤這個名字,她要是敢亂說,回去沈望山一打聽,分分鐘就能拆穿了她。
沈望山凝了眉,聲音不覺的冷了些,只一字一句的問道:「北澤?這個名字,我似乎在哪裡聽過?」
龍皎月只含糊答道:「不過是一個江湖道友的名字,早年有緣見過一面,並未深交。他的道法清淺,不值一提的。」
沈望山看她眼神低垂,像是不願提起,只轉了話頭,再往前去,看旁邊餘下的鬼魂。
原重陽走到她旁邊來,只冷冷的鄙夷道:「看來你又是在睜眼說瞎話。」
龍皎月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翻了個白眼,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睜眼說瞎話,你信不信本菊苣回去給小公舉閉眼講你的壞話?
那紙鳶飛舞,圍著原重陽和龍皎月周圍,牢牢的隔開了外面的陰風陣陣。沈望山卻已經踏出了這個紙鳶圈子中,只朝前走去,挨個挨個的檢查這些鬼魂的姿勢和手裡的陣法。
如如和意意也不遲疑,只一左一右的跟在沈望山後面,跟著他往前走去。
行至一處,沈望山突然停下了腳步,只轉過頭來,朝龍皎月和原重陽輕聲道:「看來那日屠府之人,必然是天魔一族。」
龍皎月果斷移步過來,只順著沈望山輕探的手指往那鬼魂身體上看。原重陽抱著胳膊,在旁一探頭,只肯定說道:「經脈盡斷,一看便是鎮魔印被那魔族給反彈了回來,吞噬盡了這個人的精血,才會讓他的手臂經絡血脈全數斷裂。」
龍皎月頓時心撥涼撥涼的,天魔一族一向是一脈單傳,一人為王,上一代的魔尊凌蒼天早就掛了,如今這又出現了個屠族的天魔族,那不是凌雲霄還能是誰?
不過凌雲霄這紅眼病和西北齊雲府到底有什麼關係,他還溜溜的來替北陵城屠了一府以報私仇?
在原著里他們不是情敵關係嘛!就算說不是情敵,那他們可就沒有什麼關係了啊?
龍皎月站在旁邊不說話,沈望山卻抬了眉眼,只鬱郁的說道:「既是如此,那西北齊雲府的慘案也查出了真兇。可到底天魔一族和北陵城有什麼瓜葛,這實在難以判定。本尊立刻啟程,報以聖尊,讓他公證天下替西北齊雲府主持公道。」
原重陽也抬了眉眼,寡淡的說道:「那便如此。滅族之仇不得不報,既是魔族大舉進犯我們修真道法界,那也怪不得我們人皇族下手不留情了。」
龍皎月聽著他們要一副要果斷肅清修真界大舉剿滅魔族的架勢,胸膛里一顆斗大的心頓時墜入了冰窟。
別的不說,本菊苣現在的身份也是魔族派來的卧底啊!你這一折騰,萬一查到我身上,那我豈不是還等不到歸園田居就得人頭落地了?
原重陽別有用心的看了龍皎月一眼,龍皎月頓時更沒話說了。沈望山只垂了眸有些疲倦道:「再過一段時間.……再過一段時間,本尊可能就沒有精力再集齊六道玄羽同商此事了。之前靈藥峰峰主業找本尊談過此事,說他門下的幾個弟子在浪青清山上採藥時被魔族所害,幾人皆是墜入深谷,至今只找回了一具屍骨。此等大仇,不得不報。」
龍皎月眉頭一皺,靈藥峰的那幾個弟子是被魔尊所殺,而且他們身上帶著的血語珠還被魔尊給撿到,給龍皎月帶在身上。
越想越是覺得系在腰襟上的那串玲瓏石里藏著的血語珠燙的嚇人啊!
原重陽點頭,只說道:「若是如此,那吾也跟你回長流一趟,由水鏡稟報在位帝王,讓他派出宮中的高深道人,助你們長流一臂之力。」
沈望山點頭,又加了一句道:「不是助我們長流一臂之力,而是助我們整個道家玄門,平定這些年各地猖獗作亂的魔族。」
陰風哭號里,原重陽似乎有些猶豫的看了龍皎月一眼,只道:「還有一事。」
沈望山一隻手抬了起來,那籠罩在殿中鬼魂身上固定形狀的紙鳶紛紛從黑影上剝落,如同受到了感召一般飛回了他的袖中。四周鬼魂哭號再起,他只回道:「直說無妨。」
龍皎月看到剛剛原重陽那猶猶豫豫的一眼,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原哥,重哥,重陽哥,你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你不要告訴我你現在要舉報我吧?卧槽!不帶這麼玩的啊!
龍皎月剛想出聲,原重陽便已經搶先一步開了口,只撇她一眼道:「白露公主在長流修行多年,殿下和皇后都很想念她。不知道今次來一遭,能否讓長流行個方便,准吾帶公主回皇宮一趟,以解帝后思女之情。」
龍皎月松下一口氣來,沈望山有些詫異道:「長流從不限制弟子來去的自由,如今提起這番探親,不知道又是什麼意思?」
原重陽只抿了唇,道:「那便是了。那就當吾不過是向世尊通報一聲罷了。」
等三人和兩隻小糰子一起出了齊雲府後,沈望山只對那幾個弟子吩咐了幾聲,他們便上前去解了那系在外圈圍牆上的縛靈符紙,讓他們找來在幽冥鬼術上頗有造詣的高人來念法超度。
龍皎月一走出那齊雲府,便看到遠處一個黑色曼妙的人影就站在西北齊雲府的營地里,一大群弟子全圍在她旁邊,朝著這邊指指點點的說著。
沈望山簡單的吩咐了幾句,龍皎月單手扶了扶黑紗斗笠,遙遙的望去。那黑衣女子自然就是白芷,她只站在那群弟子中間,隔著數重人影,朝龍皎月冷冷的看了一眼。
龍皎月跟在沈望山後面,走了過去。原重陽抱著劍,什麼話也沒說。沈望山只走了過去,一大群想知道真相的弟子全呼啦的涌了過來,攜帶著一個穿著華麗服飾卻不像是齊雲府弟子的清俊少年,也站在白芷旁邊,走了過來。
龍皎月定睛看了看,看這個少年一身華麗打扮,有點貴胄公子哥的樣子,一雙眼也是神采奕奕,倒不知道他是哪家的閑散公子,竟然還跑到這群黑紅色校服的弟子里來了。
沈望山簡單的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幾句,又說了什麼必當為西北齊雲府找出真兇繩之以法以慰亡者在天之靈的話,又囑咐了白芷幾句,讓她放心,長流自會給她一個解釋,還她一個公道。
剛剛弟子那麼多,自然有人看出她的身份,同白芷說了這站在沈望山身後裹著黑紗戴著斗笠的人便是龍皎月。白芷紅著一雙妙目,只躬身謝禮,對站在沈望山身後的龍皎月看都沒有看一眼。
那旁邊站著的華服公子只溫柔的扶起她,只朝沈望山也拱了拳,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謝謝世尊替齊雲府主持公道。」
他朝沈望山身後一言不發的龍皎月輕撇了一眼,只涼涼笑道:「只望到時候長流不要徇私舞弊,包庇兇犯才好。」
龍皎月一時新奇,不知道這個公子自來熟能熟成這樣。這什麼人能替身為家府嫡女的白芷道謝沈望山?還能有膽子一上來就指桑罵槐的懟她?
在她記憶里,西北齊雲府除了白芷外,幾個子女基本上都是膿包型人物,見了龍皎月是大氣也不敢出的。貌似西北齊雲府沒有他這一號人物吧?
沈望山也蹙了眉,只有些不爽的問道:「不知道王權世家跟西北齊雲府什麼時候有如此深情厚誼,連世家的二公子也來看西北齊雲府的案子?」
王權世家的二公子?哦,那不就是那個實力排在龍庭之後的道法世家嗎?早年的時候他們家族裡出過一個大人物,還差點就和龍庭不分上下了。
難怪他這麼理直氣壯,敢情是王權世家的二公子。不過這王權世家的二公子在這裡出現又是什麼意思?正義感爆棚?
旁邊的白芷朝他看一眼,只垂眸道:「王權世家看西北齊雲府遭了如此大劫,便派了二公子來協同白芷收拾殘局,白芷也該是道一聲謝的。」
如今西北齊雲府被一把大火燒盡,當家的家主已死,現在唯一活著的齊雲府血脈便是白芷,她繼承了家主之位,根基未穩,需要強力的同盟來鞏固,也是應該的。
沈望山點頭嗯了一聲,不再問詢。那二公子卻搖了扇子,只清高矜持一笑:「哪裡用得著謝我?白姑娘與我已有婚約,丈人一家遭了如此變故,實在令人惋惜。家父派本公子來此協同白姑娘重整西北齊雲府,查明真相自然是在下分內之事。」
龍皎月有些詫異的抬眼去看白芷,白芷站在那裡,沒有說話,整個眼眶都是紅腫的,整張臉如同浸入冰雪中,白的滲人。
她咬了咬唇,沈望山開口問道:「此事可當真?」
白芷點頭,只低聲道:「是。事發當夜,父親便同王權世家定下了這門親事。」
原重陽看了看龍皎月,龍皎月看了看白芷,察覺到原重陽的目光,又瞪了瞪原重陽。
看什麼看!有話直接說不行嗎?!
她垂了垂水眸,白芷是要嫁人的吧?她畢竟是個女子,曾經她是龍皎月的首席大弟子,是她的朋友,是她的閨中密友,可如今,她和她已然陌路,她有了心儀的男子,她要嫁人,也不關她什麼事情了。
沈望山只含了絲欣慰的笑,點頭道:「不錯,你與王權世家聯姻,於你們齊雲府確有好處。你年紀也不小了,這親事早點定下來也好。有了王權世家的扶持,你的父親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該是瞑目了。」
龍皎月覺得這話越聽越彆扭,況且王權世家的二公子就站在旁邊呢,你這樣說豈不是讓人家覺得這只是一場聯姻交易?
沒想到白芷竟然真的點頭,只說道:「謝世尊。」
旁邊的二公子也一臉風流倜儻笑著附和道:「承世尊吉言。」
龍皎月頓時啞然。
回去的路上,原重陽竟然放下了劍,也坐在了化目紙鳶上。
沈望山在旁側閉目養神,龍皎月望著下面的山川河流,心裡有些惆悵。
原重陽也在閉目養神,半響才睜了一隻眼睛,朝龍皎月撇了一眼,問道:「怎了?」
龍皎月沒想到原重陽竟然會主動找自己搭話,想著要不要回答他,糾結了半天,半響才嘆了口氣,只悶悶道:「你覺得白芷和王權世家那二公子,真的就只是為了扶持西北齊雲府而在一起的嗎?」
原重陽倒不知道她想問的是這個,不由得愣了一下,半響才說道:「是。」
龍皎月盤腿坐在紙鳶上,只伸了一隻手去撫那流雲。紙鳶振翅飛翔間,那薄雲如流水一般流淌過她的手,她只蹙了眉,半響才慢慢說道:「是嗎?如果是為了扶持西北齊雲府而和那個王權世家的小公子成親,那白芷以後會覺得開心嗎?」
原重陽只說道:「不知道。各自有各自的選擇,她既然選擇了聽從父母之命,覺得家府重於她個人的感情,那也無可厚非。」
龍皎月偏了偏頭,認認真真的看了原重陽一眼。
旁邊的沈望山正在閉眼小憩,但他們兩個的對話絕對會一字不漏的落在他的耳朵里。龍皎月想了片刻,半響才斟酌問道:「為何你如今話如此之多?」
按照原著里的設定,這男二原重陽不該是一個冷若冰霜少言寡語的面癱絕色美男備胎嗎?怎麼幾年沒見,不但能和她龍皎月友好交流,還能主動跟她問起話來?
原重陽明顯一愣,那銀面具下面的眼睛閃了一閃,只冷然笑道:「殿下說吾少言寡語,讓人捉摸不透,又愛舞刀弄槍,實在令人肝膽生寒。若是多些人情味,才會讓白露公主生出親近之意。」
龍皎月哦了一聲,半響又扭頭不可置信的問道:「什麼!什麼親近之意?!」
原重陽一想到那道聖旨便心生激動,但面上矜持冷傲慣了,只不咸不淡道:「殿下已許了聖旨,將白露公主許配與吾。」
卧槽!魂淡!怎麼會有這麼一說?許配給你,許配你個頭啊?!不是說好的婚戀自由嗎?
難怪這男二一聽修真界出了事就屁顛顛的來了長流,敢情是為了這個聖旨賜婚啊?
龍皎月只轉了頭,心裡一陣翻天倒海的不敢置信,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只撇了嘴,明明心亂如麻卻保持著微笑道:「白露不會嫁給你的。」
原重陽只冷然道:「怎麼不會。」
龍皎月只朝他咬牙切齒道:「其一,白露還小。其二,修道之人不須婚嫁,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白露不喜歡你。」
原重陽嗤之以鼻,對這三點理由進行了孔武有力的反駁,慢條斯理冷冷道:「其一,吾可以等公主長大,其二,雖為道家,亦可婚嫁,其三,公主是否在意臣下,哪裡是你可以妄自揣測的?」
揣測個毛線啊?反正本菊苣搞定噬心魔蠱之後,是準備要帶小糰子四處遊學除妖的,你要是娶了她我怎麼帶她四處遊學?
龍皎月心裡亂成一團,一時失了理智,只死鴨子嘴硬道:「反正白露不會嫁給你的。」
原重陽冷冷道:「夠了!此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是你一個外人能妄自揣測非議的?你不過是她的師傅,怎麼能管束她的姻緣自由?」
龍皎月頓時就被噎住了,原重陽看她一臉咬牙切齒,只垂了眼眸,手指撫著那把利劍劍鞘,一本正經的肉麻兮兮道:「公主便是臣下揮劍的理由,臣下這條命只為公主活著,公主的心意,便是臣下的心意。」
龍皎月差點被他這大男人說出這樣一番肉麻兮兮的話給酸倒,可細想卻又有些感動。唉,這萬年備胎絕色炫酷戴著銀面具的痴情男二啊!
其實白露要是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妥吧?你看他原重陽身家清白,又帥又多金,又專情又痴心,還肯為了白露而變得稍稍有了那麼些人情味,這白露其實嫁給他,自己也能放心的不是?
龍皎月心裡一陣沮喪,半天腦袋裡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白芷要嫁給王權世家二公子聯姻,她只是覺得可惜了她的大好年華,非要為了一場家族聯姻給束縛住了,可白露要成親,那簡直就是不能忍啊!
這一晃又晃回了長流。那化目紙鳶只將龍皎月和原重陽送到了仙姝峰峰腳下的白玉石階前,便又要走了。
走之前,如如和意意站在那石階前,兩個糰子一直睜著大眼睛看著龍皎月和原重陽半天,看的龍皎月心裡一陣發毛。半響之後,意意才推了推如如,一臉你個膽小鬼的表情,不滿的說道:「如如你有話快點說嘛,說完了還要回三司殿呢!」
如如生氣的跺了跺腳,反駁了一句,半響才扭扭捏捏的上了前來,朝著龍皎月別彆扭扭的喊道:「龍姐姐,如如有話要對你說。」
龍皎月剛被他兩喊住,還不知道他們是要幹嘛。眼看著如如別彆扭扭的上前來了,想起自己倒是許久沒跟這兩個小糰子說過話了,只放緩了語氣,和顏悅色道:「怎麼了?」
如如把手放在一起絞著,彆扭的不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踟躕著。剛要開口,沒想到意意看她半天不說話,直接奶聲奶氣義正言辭說道:「龍姐姐,如如在世尊面前說了你壞話。」
龍皎月一呆,如如立馬眼眶一紅,又氣又急的轉過頭去攥著小拳頭打意意:「意意撒謊!如如沒有說龍姐姐壞話,如如只是說龍姐姐不喜歡世尊,還喜歡那個什麼北陵城,如如就不喜歡龍姐姐了!如如沒有說壞話!」
原重陽在旁看著,一陣啼笑皆非,只撇她一眼冷冷道:「呵,這龍掌門倒真是有趣,還和一個孤兒扯上這麼多關係。」
扯毛線的關係啊?你小子現在囂張,你知不知道那個孤兒在原著里可是吊打你這等男配的男主啊?
龍皎月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道:「閉嘴。」
如如紅著眼睛推了推意意,只憤怒的反駁了兩句,這才轉過頭來一臉要哭了的樣子,一隻手擦著眼淚訥訥道:「龍姐姐別聽意意胡說,如如沒有說龍姐姐壞話,如如喜歡世尊,如如不喜歡龍姐姐不喜歡世尊。」
龍皎月心裡又好笑又溫暖,只蹲下身來,扶著如如肩膀道:「我知道如如沒有說龍姐姐壞話,如如不是那樣的人。」
如如噘著嘴,大眼睛一陣紅。龍皎月看著她心裡一陣發軟,只替她擦了擦淚,說道:「再說,誰說龍姐姐不喜歡世尊的?龍姐姐喜歡世尊,就跟如如和意意喜歡世尊一樣喜歡世尊。至於北陵城嘛,那只是龍姐姐一個故人託付給龍姐姐的朋友,龍姐姐看他這些年一直孤苦無依,可憐的打緊,才會對他好的。」
如如破涕為笑,半響才得意的朝意意大嚷道:「如如就說了,如如不是說壞話的壞孩子,意意才是小騙子!」
意意哼了一聲,在旁邊站在,半響才朝龍皎月說道:「意意才不是小騙子,意意知道誰對世尊好,哪像如如,聽風就是雨。意意喜歡世尊,世尊是天底下頂好頂好的人。」
龍皎月點頭道:「嗯,龍姐姐也覺得世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眼看著兩個小糰子抱在一起,化作了一隻化目紙鳶飛走了。龍皎月轉身邁上石階,可沒想到原重陽也跟在她後面,絲毫沒有意思作為男子的自覺,順溜的跟著她上了石階。
龍皎月站住腳,只轉頭朝他冷冷道:「仙姝峰禁止男子出入,尤其是你這樣的非長流子弟,更應該要避嫌。」
原重陽一皺眉,兩人頓時針鋒相對:「吾是長流貴客,哪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再說,光天化日之下,吾與公主有要事相商,便是通報了沈世尊,也該是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