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 辭 而 別
南門外是一片丘陵山地，靈娃緊跟著老頭急行在起伏的田地樹林之間。
老頭大步流星，靈娃在後一陣小跑，生怕就跟丟了，他深知這裡人的厲害，不跑不行啊，邊跑邊在後面哀求，
「師傅！師傅——你聽我說！師傅——師傅——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師傅——」
任他怎麼叫，老頭毫無一點反應，昂首挺胸，只顧自己大步的走，拿他不存在一樣！
老頭帶他走的都是些小路，加上天快黑了，大地一片霧蒙蒙，陰沉沉，見不到幾個人影，走過田野，山崗，最後走進一片密林，穿棱在一條羊腸小道之間，
靈娃只顧一路猛追，也不管跑了多遠？回頭早已看不到通靈國城池，他也怕老頭髮火，始終與其保持一丈開外，緊隨其後，死纏亂打，不停哀求，
「師傅，師傅，我是真心誠意的求你了——你就收下我吧——只要你能收下我，就是——就是，當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師傅，師傅——你就發發慈悲吧——」
他的窮追不捨，終於還是把老頭怒火點燃，走著走著，突然猛一回頭，嗬的一聲狂吼，好象現出原形？那一刻，靈娃分明看到一個惡魔轉身——
只見白髮飄直，藍眼綠光，血紅大臉，鷹勾大鼻，血盆大口，獠牙森白，垂舌三尺，還在滴血，面目猙獰，分不清公母——
嚇的靈娃立即止步，渾身發涼！但他又很快鎮定，心想，你這些小戲法嚇不到我的，我連真的靈怪都見過，你這算不了什麼？你要真想傷害我，根本等到不現在！
他撲通一聲又跪在地上，又是磕頭便拜，意志堅定的說道，
「師傅，你嚇不到我的！我就要學習你這種本事，死也要學——只要你肯教我，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我說到做到——」
很快磕了兩個頭之後，抬頭一看，又大吃一驚——人呢？
剛那鬼怪也不見了？四周都是灰濛濛的矮樹林，安靜的讓人窒息！
此時天也黑了，密林里根本就看不到多遠，靈娃這下急的，爬起來到處找，拚命的大喊，
「師傅！師傅——」
叫了大半天也沒有一點點迴音，他在樹林里簡直發瘋一樣亂轉，一直轉到天黑盡，連地上的路都看不清，這才心灰意冷的安靜下來。
想老頭鐵石心腸，又身懷絕技，吼破喉嚨也沒用，沒有那麼容易打動他的！
絕望中忽然又靈機一動，想我還是回城吧，我明天再去求你，不信你明天不出來了？不去擺攤算命？再高深的法師，也懂食人間煙火——
這荒山野嶺，我一凡身肉體，不是久留過夜之地，萬一遇上惡鬼，攝走我的靈魂，那我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於是，又拚命的回憶剛才來的方向，一路小跑，想儘快走出樹林——
好在天氣晴好，有月亮高掛空中，儘管地上結霜，氣溫寒冷，靈娃一路猛跑也出了一身大汗，好不容易跑出樹林找到回來的路，於是放慢腳步，想我走到平原山地就無所謂了，慢慢走，反正城門已關，今晚註定要在外露宿一夜了。
看著這異鄉的月亮，大如銅盆，明亮嬌潔，照的大地一片銀白，一個人走在這荒郊野外，靈娃忽然有一種靈魂升華的感覺，自己象只無頭鳥，到處亂飛，六神無主，是生是死都分不清楚，晃如隔世，一切都那麼朦朧！
茫茫大地，山丘起伏，不知走了多久？也不見通靈國的城池？一度讓他懷疑是不是走錯了方向？但有些地方又象是剛剛才經過，憑著直覺堅持下去，又走大半天，終於遠遠的看到通靈國城池的燈火，心裡一下亮堂許多，儘管不是自己的地盤，還是多了一點溫暖。
心裡又是不可思議，想來時也沒走多久啊？怎麼回去走這麼半天？
越來越近，可以看到城牆上高掛的燈籠，以及士兵手中忽明忽暗的火把，夜幕下的通靈國城池依然大的讓你看不到邊尾，月色穹窿下，閃爍的燈火勾勒出一塊望不到對岸的巨形黑圈——
靈娃想著要是今天不出來，此時或許是吃飽喝足，正在床頭燈下捂著被褥看書吧？暖和又舒服，但現在，哎——
嘆口氣之後，心想也沒什麼後悔的，好漢不受嗟來之食，我還是自由自在的好！
城是進不了了，他一邊慢慢的走，一邊睜大眼看看路邊田地里，有沒有乾草之類，可以取暖之物？
回憶中午那一架，想到洛三公子，心裡這下有了答案，知道那石頭是誰扔的了——
肯定是他！除了他還有誰？
想這到里，心裡又是感激不盡，想高人都是深藏不露的——
草也很難找，放眼望去朦朧四野，光禿禿連野草都見不到，想今晚怎麼過哦？這霜凍天氣，沒有一點禦寒的東西，一晚下來，還不成冰塊了？
也不敢靠城牆太近，怕對方以為自己是什麼姦細？遭到亂箭射殺，那才死的冤枉。他遠遠的離著城牆，在荒野中亂轉。
終天發現遠處田地里，有兩個用來嚇唬鳥雀的草人，心中大喜，這可算得上救苦救難，心裡默念著謝天謝地，趕緊跑上去，飛快取走，然後再找個可以避風的地溝，鋪上草，坐下來。
儘管草不算多，也總比沒有好多了，人倦縮在上面，沒有風，也暖和。
靈娃抱手斜卧在草堆上，腦子不停回憶白天的事情，翻江倒海，冥冥中又被那三公子重重兩棒打翻在地上，然後看到那黑須老頭在旁邊笑，笑完後轉身就走——
他又爬起來去追那老頭，拚命的追上，這時老頭停住，看看他嘆口氣道，
「你連那洛三娃子都打不過，我怎麼教你嘛？就他那兩下皮毛也叫功夫啊？可你卻連他都不如，一點基礎都沒有，差的沒底啊！等你回頭搞定那小子再來找我吧？」
老頭說完，扭頭又走，
聽他這麼一說，靈娃心裡大喜過望，心想我的天啊，你總算給我一點希望了。但心裡茫然，心想那小子對你倒不算個數，可對我就是大剋星啊？我怎樣才能搞定他啊？跑上前又問，
「師傅，師傅，你教教我吧！只要你能教我，我一定很快打敗他！」
老頭停住又嘆氣，說道，
「你肉體凡身，六根未盡，叫我怎麼教你嘛？我們練的叫『功法』！懂嗎？叫『功法』？我們這通靈界人，都是死過一回，體內有通靈之氣的——除非你也死一回，再來找我吧！」
靈娃又象挨了當頭一棒，一下犯難，心想，死一回？怎麼死？死了，我去哪兒找你？想了一下，腦子一片空白，覺得你這些條件簡直就是強人所難，於是又雙腿跪地，作揖磕頭苦苦哀求，
「師傅你就先收下我嘛，盡我所能的教嘛？我不是怕死，只是想死的其所——我求你了，你收下我吧？」
老頭指著他，又捏捏黑鬍子，想了想搖搖頭說道，
「嘿，你起來吧，說的好，死得其所，才生的其所——看你小子靈性極高，會有人教你的！如果他們實在不教你再說吧——」
說完，一抬頭又走了，靈娃起身又在後面追，邊追邊不停的叫，
「師傅，真有人會教我嗎？真的嗎？要是沒有人教我，你可一定要收下我啊，我求求你了——」
然而，卻怎麼也追不上，跑著跑著就不見了人影，到處一片夜色茫茫——
半夜裡醒來時，大地依然月朗星稀，更加明朗！靈娃回憶夢中情景，心裡高興的不得了，想老頭總算是鬆口了，就算不是他教我，他也會找個人教我，這下好了，到時我一定拚命學習，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打敗洛三公子？
但又一想，我打敗他幹嘛呢？打敗他沒有意義，算不上本事。況且我這不辭而別，都不知今生還能不再見他？我只要學會了他教我的功法，能隔空打物，力壓萬鈞，我回去也足夠用了，可以清除一切害人精了——誰還跟他打呀？
想我明天再去求他，一定有戲！我的夢，一般都很准——
夜半天氣，冷的要命，一摸頭頂，打結的發垛上都結了霜，一捏硬邦邦，沙沙響。
實在受不了，靈娃從草堆上爬起來，跳出地坑，揮動兩手，擺開架式，運氣收放，練起功來——
一晚上就這樣，動一下，坐一下，終天挨到天亮，然後又等太陽升起，遠遠的看到城門外圍了大堆的人，挑的，背的，帶小孩，趕牛車，馬車的都有——
大夥等著城頭的弔橋吱吱呀呀的放下，又看到厚重的城門慢慢打開，然後一窩蜂擁上前，再排隊進城。
靈娃拍拍身上的土，又走到一塊有水的田邊，照了一下水中的自己，臉上一道疤痕實在明顯，手摸還很痛，昨晚上的決定不由開始動搖，心裡又在嘀咕，想我哪天離開這裡時，要不要報這一鞭之仇？真他M冤枉——
他整理了一下蓬亂的頭髮，用水洗了把臉，冰冷刺骨，倒也震奮精神。然後，大步向城門跑去，排在人群之後。
還是南門，一點沒錯，看城門口幾個執勤的士兵都有些面熟。靈娃想這麼早進去，那老頭還沒來，我該幹嘛呢？肚子咕咕叫，想我要不去幫一下昨天那個賣豬血的，或許能討個早飯吃？還有昨天那綠豆沒撿完，不知道還在不在？
靈娃看到進城的百姓都紛紛出示一個木牌，牌上象是一個印章一樣的東西！這下才想起，我沒有怎麼辦？摸了摸身上，摸到一塊洛帥府的出入牌，心想不知這個行不行？要是不行，怎麼辦？那我就只有在城外等了！
快輪到靈娃時，他就發現有兩個士兵在注意他了。心裡有點不自在，想我不是什麼姦細吧？幹嘛用這種老鼠眼光看我？象發現賊一樣的！~
還沒到城門口，就有三四個帶刀士兵大步向他走過來，靈娃心裡鎮靜，心我不偷不搶，我怕什麼？看著幾個高大魁梧的傢伙走到跟前，其中一個傢伙，一把抓住他衣領大聲叫道，
「是他！沒錯，昨天就是他在這裡打架的！」
其他幾個士兵一起圍上來，嚷嚷道，
「帶走，帶走！正要到處去找——這下省事了，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然後幾個人，一人一隻手，老鷹抓小雞般的把靈娃擰進城來，推到一邊。
這些傢伙們牛高馬大，力氣超凡，在靈娃意料之中。自己一頭霧水，不知何故？心想，昨天打架怎麼了？我可是受害者啊？你們都看到的，我沒佔一點點便宜！我臉上的疤痕還在——
其中領頭一個傢伙讓兩個士兵看著，然後自己跑上城樓不知幹嘛去了？城門口百姓們都在進進出出，都在往靈娃這邊看，但有士兵在，都不敢停留，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其中一個士兵，對靈娃冷冷的說道，
「小子是外地人吧？這下你有好日子過了！知道你昨天跟誰打架嗎？」
靈娃聽那話中意思，好象自己落入虎口凶多吉少一樣，對方幸災樂禍，沒安好心！只看了他一眼，沒有回他話。這一眼，讓那士兵很不高興，指著靈娃臉，尖聲罵道，
「哈，你他M的樣子還拽的很哦！信不信，老子讓你這邊臉也作個記號？」
靈娃還是沒吭聲，那傢伙正要舉手打，這時城樓上那士兵跑下來了，大叫一聲，
「幹什麼？不準打他！找輛車，押回洛帥府——快！」
聽到命令，打人那傢伙收了手，指了下靈娃，喉嚨里噴出幾個字，
「等著瞧吧！看帥府人怎麼收拾你？」
說完，走到外面，對著城牆根下停著的幾輛拉貨的馬車，招手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