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不識真人
洛三公子收回棍子，依然心不急，氣不喘，心裡清楚自己已經勝券在握，得意的用棍指著靈娃，輕蔑的笑道，
「求不求饒？磕了頭老子就放了你——還打不打？」
「你打死我可以！磕頭——萬不可能！」靈娃堅定的說道。
「他M的，那就再讓你嘗嘗棍子厲害！看看是你硬，還是老子棍子硬——？」
說完，一個箭步衝上前，舉棍照著靈娃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猛打。
靈娃已經亂了方寸，舞著兩節斷棍，上遮下擋，使命招架，但你單手的力量，哪裡敵得過對方雙手來襲，況且本來力量就懸輸對方几倍，這一下，又是腿上，手上，又重重的挨了幾下，直打的筋骨酸痛，發麻，不聽使喚，
終於沒堅持多久，短棍被對方打飛，靈娃乾脆趴在地上，抱頭大叫，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見靈娃抱頭趴地，不再應戰，周圍又是雷鳴般的歡呼聲，士兵們都高舉雙手，大叫，
「公子贏嘍，公子贏嘍——打死他，打死他——！」
三公子還擺著一個仙人指路的架式，英武瀟洒，意猶未盡一樣，見靈娃趴地，也收回架式，用棍頭指著靈娃後背說道，
「好，是你小子自己找打！老子只打你三下，死活看你運氣吧！第一下，讓你明白怎樣對待主人？第二下，讓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東西？第三下，讓你小子多長記性！」
說完，照著靈娃後背掄棍正要猛打，突然這時，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塊拳頭般大的石頭，嘣一聲悶響，打在他的後背上，石塊都碎成兩半掉在旁邊——
剛舉起的棍子又立即放下，反手捂住後背，痛的咬牙轉過身看，目光凶煞無比，嚇的後面大群人不由往後退，
「他M的，誰打的？誰敢打老子？給老子站出來，看老子不扒掉你的皮——」
後面的人，個個一臉無辜的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誰也沒看到那石頭從哪兒飛過去的？
「一定是你小子同夥！哼，敢打老子——老子就打你！」
三公子氣極敗壞的轉身又舉棍子，正要報仇般的狠狠砸下，又是一塊石頭嘣一聲，又打在後背上，奇怪的是兩個石頭打在同一個地方？！這下疼得他，啊的一聲，叫出聲來，幾乎透不過氣——
棍子又放下來，周圍的人嘩一下就議論開了，士兵們衝進人群，到處找是誰扔出的石頭？到處都在叫，不是我！不是我！
石頭打在他的后腰上，有點使不上勁來！他看著趴在面前的靈娃，咬牙切齒，心想，後面肯定有哪個高人在暗中幫他？現在我在明處，他在暗處，再打下去，對我不利！
於是狠狠把棍子往旁邊一扔，反手捂著後背，咬牙沖士兵們招一下手，叫道，
「算了，先回府！改天再好好收拾你個王八蛋！等著瞧——哼！」
然後，躬著腰，忍著痛，走向自己的馬，在士兵的幫助下扒上馬背，向城中心走去。
後面士兵們聽到命令，紛紛從人群里走出來，牽著各自的馬，嘰嘰咕咕叫著，鬧著緊跟在後面——
靈娃正趴在地上抱頭咬牙等著他棍子落下呢！可等了半天對方都沒砸下？再一聽是被石頭砸了？心裡也奇怪？他也不知道是誰在扔石頭幫他？
而且一連砸兩次，近千雙眼睛都沒有人看到是誰扔的？連城牆上士兵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站的高，也什麼也沒看到？
見他們走了，越去越遠，聽不到馬蹄聲了，自己才慢慢爬起來坐在地上，不停揉搓渾身挨打的地方，看著周圍的人發獃。
周圍的群眾也拿他當怪物一樣看，慢慢散去，該幹嘛的幹嘛，太陽也西偏，已是下午時間了！
在他前面不遠的「豬血旺」攤，灶里依然還大火熊熊。中年老闆覺得靈娃是幫了他一把，很想去扶他一把，又怕別人誤解成同夥，石頭是他扔的，那改天就吃不完的麻煩了！所以也只是看了又看，滿眼的感激與同情！
看相的黑須老頭，看了靈娃一眼，也沒上前扶他，而是一聲不吭，把地上的竹筐扶直，這才慢慢去收拾那灑了一地的綠豆！
看著街上的人各行其事，沒有人跟他打招呼，他象個乞丐一般坐在地上，左看右看，看到眼前的老頭，心想，算你厲害，算的真准！我果然遇上麻煩了！
抓了一下被打亂的頭髮，蓬蓬鬆鬆，渾身上下全是泥灰，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還在想剛是誰救了他一命呢？想那小子要是三棍下來，那棍子鐵棒一樣，比我之前用的重多了，我現在哪裡還坐得起來啊？命還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突然又想到是不是我師傅啊？但又覺得不大可能？想如今是在通靈界，不是陽界了吧？他哪裡知道？
但除了他，又會是誰呢？想了半天，沒辦法想到——
這時，從城門口進來一輛牛車，靈娃擋在路中間，不得不支撐著從地上爬起來，雖然手腳痛，好在還能站起來，勉強能走，不防大礙！
他慢慢的移到那個老頭旁邊，又一屁股重新坐在地上！想我現在算是對這塊地熟悉了，不坐地上又坐哪兒——？
坐了許久，老頭沒說話，他也沒說話，看著太陽偏西，心裡好一陣子失落與茫然——
想我現在去哪兒呢？還好意思回洛帥府嗎？還好意思去吃他家飯，睡他家床嗎？我該怎麼辦？這大冷天，身無分文，我該去哪兒？
坐久了呢，又慢慢感覺大地寒冷，屁股冰涼，他不由蹲起來。看老頭把大堆綠豆都捧進竹筐里，正在一粒一粒撿地上的，那些細小如芝麻般的綠豆鋪滿街邊一地，好些還夾在青石板的縫隙里。
於是自己也忍不住伸手去幫忙，心想，反正閑著茫然無措，老頭算命如神，討好他或許能給自己一點指引？
集市已經散盡，快到了關閉城門的時間，住城外的百姓正排著隊的出城，住城裡的市民也在排著隊的進城，賣血旺的老闆也熄火埋灶，準備收拾攤子走人！
還剩有幾碗血旺，趁四周無人，悄悄的端到路邊小桌上，對地上老頭說道，
「相師爺，還剩了兩碗，你老幫我處理了吧！」
老頭抬頭看了看，搖搖頭，用手指了指旁邊的靈娃，恰好靈娃也抬頭看到了，不解的看著二人，老闆又笑道，
「哦，都有，都有，每人兩碗！來，來，來，趁熱吃吧！」
看到那煮的灰紫，冒著熱氣的血旺，上面還灑著些許青蔥，陣陣清香撲來，讓靈娃頓時飢餓來襲，先前的打鬥記憶瞬間被這美味沖淡，狠不得端起就往嘴裡倒，根本不用嚼就能全部吞下，似乎還可以感覺到嫩滑可口，回味悠長——
靈娃那口水直往肚子里咽，看著饞的受不了，只得忍住不看，埋頭繼續撿地上綠豆。
「吃呀？快，快，快吃呀？小夥子，吃呀——」
老闆小聲的催促著他。
「我，我——我沒帶錢！」
靈娃難為情的回了他一句。
「嘿，誰還要你錢啊？不要錢的，送給你的，吃吧你——」
老闆顯得著急的樣子，說完又抬頭左右看了看！
「快，快，快！別讓人看到不好，吃完了，我好收攤走人，不然一會兒關城門了！」
靈娃一聽是免費的，心裡大喜，肚子正急不可待在咕咕響，但又不太相信的看看了老闆一眼，見對方一臉誠意，又在催他吃，於是放下綠豆，拍了拍手，端起一碗就往嘴裡倒。
那溫熱，柔軟的血旺，伴著清香一下滑到肚裡，暖融融舒服極了。他一口氣就把自己兩碗全吃光了！然後添了添了碗邊，把碗交給老闆，不停的說謝謝，謝謝！
「相師爺，快，快，輪到你了！吃了它吧！」
老闆催著老頭，老頭又擺擺手，沒吱聲。
「你要不吃，那就都給這小夥子吃嘍？」
「不，不，不！我夠了，夠了——」靈娃趕緊擺手，心想，你都快是神仙了，我哪兒敢跟你搶食啊！
「叫你吃你就吃！哆哆嗦嗦還象個男人？還能成事？」
老頭終於冷冷的吐出一句話來！依然埋頭撿豆，沒看他一眼。
靈娃一聽，又看了看兩個大佬，心想，要講吃，別說你這兩小碗，再來十碗估計也難填飽肚子哦！既然你們都叫我吃，我要再不吃就是不識抬舉，反正晚飯我還沒著落呢？吃就吃吧，能管多久，算多久——
於是端起兩碗，一仰脖子，又吃了個精光，然後抹了把嘴，把碗遞給老闆，千恩萬謝。
老闆收拾完畢，和一個夥計一起挑著工具，兩個人慢悠悠的走了。只留下靈娃和那黑胡老頭還在原地埋頭撿豆。
喝了四碗血旺，靈娃渾身熱乎乎，象是喚醒血液一樣，精神抖擻，身上挨的棍棒，臉上的鞭痕，似乎不怎麼痛一樣？
豆子才撿了一半，眼看天快黑，老頭好象也要出城回家，見時間不早也慢慢站起來，對靈娃說了一句，
「早就叫你走了，怎麼還不走？守著我幹嘛？」
「老師傅，你都看到了——你都算準了——我如今還能去哪兒？」靈娃一臉沮喪的抬頭看著他。
「算了，算了，不要撿了，不用你撿了，不要了——」
老頭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
「你去哪兒？關我什麼事？我可要回家了，誰管得了你呀？」
靈娃聽后無語，還是埋頭在地上撿。天還沒有黑，還能看清，看地上，石縫裡還有那麼多綠豆，心想，你如不要，我撿來我自己要，揣在兜里，餓了總還有的嚼！
老頭也沒理他，自己收拾包裹，取下布帆，疊好后一起放進還有半筐綠豆的筐里。
靈娃不時扭頭看他，不停把自己撿到的豆子扔進他筐里，口裡說著，
「等下，還有，還有——」
這時，只見老頭蹲在小桌旁邊，一臉嚴肅，看了一眼靈娃蹲著的後背，微閉兩眼，口中默念幾句，忽然對準小桌用力一拍，狠狠罵道，
「畜牲！還不走！」
話單剛落，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發生，只見桌上兩隻用竹片摺疊的飛鳥，眨眼間羽翼豐滿，展翅騰飛，撲通，撲通，齊齊升空，向城牆根下的幾棵老樹飛去！
靈娃一扭頭正好看到飛鳥起飛，轉眼鑽進那樹叢里，還能看到樹葉在搖動，頓時目瞪口呆，驚厥萬狀！
再回頭看老頭，平淡不驚，若無其事，繼續收拾桌子，抬布，然後把小桌用跟小鐵鏈鎖在旁邊木樁上，最後背起竹筐，就要走——
靈娃見狀，腦子裡靈機一動，趕緊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作揖磕頭大叫，
「師傅，師傅！小人有眼無珠，不識真人——師傅你原諒我吧，收下我吧！我要跟你走——」
老頭對他這舉動毫不理會，依然一副厭煩的樣子，指著靈娃嘴裡狠狠的罵道，
「怎麼罵你，你都不走？此生不可救矣，完了，完了，定是被人打壞了腦子——」
說完，繞過靈娃，繼續往南城門大步走去。
這時周圍人對靈娃也不再陌生，見他跪拜老頭，有些閑人也忍不住圍過來看，靈娃當然管不了這些人，爬起來，追著老頭，一起出了南門，死死跟在老頭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