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先過我這關
也許是時間太短了一點,貞剛帶著媳婦,小妹剛剛跑進山裡,卻找了一條死胡同——沒走多遠被一大片叢生的荊棘條,密密攔住。
那荊條上的刺啊,又粗,又長,又硬,實在沒辦法強行通過,三個人正沿著荊叢堆往北面摸著爬,但這時眼看著四五支火把已經衝進樹林,一進來分散著四面八方找。
那些個士兵邊找邊大叫,又和北面石坡上的幾個士兵匯成一起,十幾個人在不到兩里的山口上搜巡,哪些地方可以通行,哪些地方不能通行,士兵們都非常清楚!
貞剛看看形勢不對,士兵們都已經找到跟前,前無去路,后無退路,三個人藏在荊條堆口,很快將會被發現,這時他想起剛老貞頭那招,悄悄對媳婦說道,
「我去把他們引開,你和小妹再往前面走,到了石坡口就可以上山了!記住,不用管我,我會有辦法的——」
媳婦和小妹此時已嚇的渾身哆嗦,六神無主的悄悄應著!
更要命的是,媳婦胸前還綁著熟睡中的小兒,黑暗中的每一步更是千注意萬小心,生怕小兒啼哭,全家人都在劫難逃!
為此手上額頭早被刺破,但已忘記疼痛。
貞剛悄悄的離開三人,一個人來到樹林外,從背上拔出大刀,主動迎著離他們最近的兩個士兵摸過去,然後躲在一棵大樹后。
待兩個士兵,晃動著火把,四處張望搜尋過來,移過大樹后,他突然跳出,手起刀落,往一士兵頭上砍去——
不料那士兵無意間晃了下腦袋-——這無意間的一晃,救了他一命,那一刀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上,頓時痛的他大叫著倒地,手捂肩膀,一地亂滾,火把扔到林地上,
另一個見狀大吃一驚,趕緊轉身,一手捏著火把,一手揮刀與貞剛相向,貞剛兩手握刀橫在胸前,怒目圓睜,復仇一般。
士兵一個人不敢硬拼,轉身就跑,邊跑邊大叫,
「來人了,來人了,在這兒,在這兒——」
四周士兵聞聲,舉著火把一起往這邊跑,傾刻間十幾個士兵一起圍過來,十幾支火把把個樹林照的如同白日。
貞剛被圍在當中,他背著大大的包裹,瘸著一條腿,雙手握著一把雪亮的刀,與這些身強力壯,四肢健全的白族士兵,緊張對峙——
白河洲黑族人會武功的不多,除了玄公和老貞頭幾個年輕是悄悄煉過幾下外,現就只剩下玄武還在偷偷的煉。
都是無師自通,自己琢磨,時間久,也能成一派——
這也是白族白氏家族,為了維護他獨導地位的****一面,不準一般百姓練功,只准他白族子弟練功!
所以貞剛也是年少時跟老貞頭悄悄學過一點,後來一次送祭上山,雖保命但弄個腳殘,娶了老婆,就幾乎完全放棄了!
現如今這用武之時,憑的全是一股不屈精神,心想老子大不了一死,拚死一個夠本,拚死兩個賺一個!
雖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但黑白兩族向來互相敵視,那些個士兵一見貞剛,就平時一瘸子,現在還砍傷自己的人,一個個都沒拿他放眼裡,叫著罵著,一個帶頭進攻,緊跟著一群刀棍,劈頭蓋臉就往貞剛身上砸下來——
三兩下,包裹砍掉了,刀也打飛了,背上,胳膊,臉上倒處是傷,鮮血順著臉頰流,被眾士兵死死按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
隨著眾人的大聲叫嚷,黑暗的樹林似乎都在沸騰!
就在這時,離他們不遠的樹叢里突然傳來小孩的哇哇哭聲——
那些個士兵更是欣喜惹狂,紛紛大叫,
「還有人,還有人——這邊,這邊——」
又是五六支火把巡著哭聲找過去,很快貞剛媳婦被兩個士兵凶暴的拉了出來,半蹲半走,又哄孩子,自己也在哭,
接著小妹的哭聲也傳出來,同樣被一個士兵拉了出來,貞剛見了,兩眼一閉,仰天絕望的嘆了口氣——
老貞頭也被三個士兵綑綁著押了過來,老頭已被打的有氣無力,奄奄一息,渾身泥污,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家人又聚到一起,短短几刻鐘,形狀各異,命運天翻地覆,兒子,媳婦,小女兒,蹲在老頭旁邊嘶聲的叫喊,老頭也只是有氣無力的艱難應兩聲,再無多的話說!
火光之下,領頭的士官,也是渾身濕透,一臉泥污,但表情卻神彩飛揚,不可一世,把刀箭交給旁邊士兵,兩手插腰,圍著四個人轉,鼻子不停的,哼,哼,放著狂傲的話,
「想跑出我的手心!做夢——再狡猾的狐狸也見過,你們算老幾?
「他麻的,還打傷我的人,跟我裝瘋賣傻——這下我讓你裝!想不讓我好過——哼,我們看誰好過?你給我跑啊?跑啊——
「本想一箭射死你全家的,但那樣又便宜你們了,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回頭交給白祖爺,還是讓他給你們講講規距吧——我和弟兄們還能拿點賞錢,不然這麼辛苦,白乾了!」
然後,又把目光落到貞剛媳婦身上,假裝嘆口息,
「瘸子顏福不淺啊,還娶到這麼俊俏的媳婦!哎,只可惜——紅顏命薄啊!可惜,可惜——」
說完,蹲下身正欲伸手去摸他媳婦的臉——
見此大辱,那貞剛簡直怒髮衝冠,看準那士官的腦袋,猛的一頭撞過去——
那是兩硬頭相撞,一個有準備一個無準備,嘣,的一聲悶響,象那砸西瓜一般,那士官頭往後一仰,身體往後飛出數米,然後、噗、一聲直挺挺躺在地上,沒有一點反映——
貞剛也是一下眩暈,但又很快清醒過來,依舊蹲在老貞頭旁邊。
旁邊士兵們都嚇傻了,不知如何是好?幾個士兵拿棍棒把他圍住,媳婦小妹抱住他的胳膊更是嗚嗚大哭,小孩也在大哭,哭聲響成一片,
這時,老貞頭咬牙坐起來,對周圍士兵說道,
「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是我——叫他們這樣做的——打我吧——」
貞剛滿臉是血,憤怒的眼神滿是殺氣,象兩把利劍掃視著那些士兵,無人再敢動手——
——
天亮了,樹林里鶯歌燕舞,鳥雀齊鳴,嘰嘰喳喳,百鳥朝鳳一般熱鬧非凡,喜鵲,畫眉爭相站在枝頭,百靈鳥站高處,麻雀一群一群滿林子鑽——
那熱鬧的叫聲響徹耳畔,靈娃和貞雪幾乎又是一夜摸黑趕路,眼看就要走出森林,大清早闖進鳥群世界,不覺有些振奮。
貞雪心急火燎的走在前面,一路上爬坡上坎,翻山越嶺,之前一個人走了十多天的路,想兩三天就趕回,幾乎不可能有休息。
但她好象不覺得累一樣,一聲不吭,往前猛趕,心裡想著,這陣子家裡該亂成什麼樣了?族長他們會不會對家人下黑手?我這樣做倒底對不對?
想我如今突然帶一個外面的男人回去,寨里人會怎樣議論我?這傢伙雖然憨頭傻腦,認識時間不長,但心眼還不壞,窮苦人家長大,有共同話說,蠻會照顧人的,一路上都是他在打獵,找吃的,一有吃的都先給我——
哎,不管怎樣?他們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反正我們就死咬一個理,自小婚約在先的,我們就是青梅竹馬!一定要過這一關——
靈娃可能是長期在山裡趕路,加上吃的少,體力不支,越來越跟不上貞雪。看著貞雪裹個黑頭巾,紫紅的短袍,身段輕柔,兩腳翻飛,拚命往前趕,有時把自己甩的老遠,找不到了?
不由覺得又可愛又可笑,心想,你個傢伙看來是真沒把俺外人啊?我還要摘野果,挖野菜,打野雞什麼的?沒辦法跟你比勁走山路啊?
隨著出山的路越來越好走,大清早的走進鳥林子,聽著鳥兒們熱烈的歡迎,靈娃突然精神起來,跑上前,跟在貞雪背後,說道,
「你們這兒怎麼這麼多鳥啊?這麼好客熱情,是在歡迎我們嗎?」
「歡迎我是肯定的,就不知它們是不是在歡迎你了?」
「那歡迎你肯定也在歡迎我了,咱倆都——」
沒等靈娃把話說話,貞雪就拿起手上一根小木棍,做要打他樣子,氣乎乎的說道,
「哎呀,吵死了,快點走吧!馬上就要到了——」
靈娃心裡竊笑,但看到貞雪一臉憂傷,焦慮的樣子,心裡又產生一種內疚,覺的這玩笑怎麼突然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難道是看貞雪柔軟的背影,看到心裡去了嗎?
想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哪兒有心思開這種玩笑啊?馬上就要出山了,不知道會有一種什麼樣的場景,在等她去經歷?是禍還是福?
但又覺得也沒什麼了?假戲也得真做啊?不管是福是禍都要跟著她,保護她?她也救過我——
馬上就要走出山口,可以看到山下一望無邊的田野,竹林,人家,還有遠處那高聳入雲的巍巍神山——雪蓮山。
——
一路上靈娃也問了好多關於那座神山的事情,但所問的事情,好多貞雪都不知道?她沒見過什麼怪獸?沒有上過那山,甚至都沒到那山腳下玩過,不知道巨靈獸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什麼叫「雪蓮」?只知道是那山的名字——
不過貞雪也告訴靈娃,說等回到家讓他爹告訴他吧——他爹曾經登頂雪蓮山六次!對山頂情況非常了解,還親眼見過那怪獸!還見過山頂的一種「太陽花」?說那花反射太陽的光,晃的人眼睛都睜不開,針扎一樣痛,不敢看——
靈娃心裡明白,想可能貞雪說的「太陽花」,也許就是那「雪蓮神花」吧!心裡高興,但毫不流露,也沒告訴貞雪自己千辛萬苦,冒死翻越雪山掉下來的的真正原因——
——
貞雪是本地人,對下山路口熟悉,她當然知道路口有白族士兵把守,只是之前守山的人不多,那晚自己也是趁那兩個士兵不注意,悄悄摸上山的。
不停告戒靈娃要小心,動作要輕,看看路口都些什麼人?
靈娃卻想,我們是去自投羅網的啊,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啊?還用的著躲躲藏藏么?所以不解的問了一句貞雪,
「為什麼怕他們知道?他們不知道,怎麼解決問題?」
「哎呀,你——真是話多!這都十多天了,我都不知道家裡情況?萬一我爹他們,也跟著跑出來呢?那我們回去不是白白找死?」
靈娃聽完,哦了一聲,覺得說的有理,再也沒問,輕輕跟在她身後,慢慢下山!心裡卻想,怎麼情況這麼複雜呢?照這樣陰險,惡魔當道,我一凡夫俗子,什麼時候才能摘到那雪蓮花啊?能不能摘到啊我?
歸心似箭,下山都連滾帶爬,終於下到山底,靠近那個土坡口,兩個人躲在叢林里向外張望,可以看到外面的田地,莊稼——
此時的土坡口,卻沒什麼人?這倒讓兩人感到有些意外?
正在疑惑之際,只聽的樹林外有噔,噔,噔的馬蹄聲,走的很慢,象在散步溜馬一般,慢慢那馬蹄走出林子,走到空曠的路口,兩個人都看清是匹黑馬,貞雪一眼就認出馬上一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同族的玄武?輕聲脫口而出,
「啊,是玄武哥!」
一看是自己這邊人,貞雪急不可待了,自己一個人就跑出去,也不管靈娃怎麼辦?出不出來?
那玄武一個人橫槍立馬站在土坡口,威風凜凜正四處張望,突然林子里衝出一個女人,嚇了一大跳,然定睛一看是貞雪?
頓時氣血沸騰,驚蹶萬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貞雪一臉驚慌的開口叫他,
「玄武哥!是我——快,快,快帶我回去!我要回家——!」
玄武這才驚醒過來,忙對貞雪說道,
「啊,你回來了?快,快——你快去二橋口!快去——你家裡出大事了!」
貞雪一聽更是心如刀絞,在玄武馬旁邊跺著腳催促,
「快,快,快帶我去,快啊——」
這讓玄武左右為難,看著遠處石坡口還有兩個士兵在看他,相當艱難的說道,
「我實在是走不了啊,他白元英今早,親自叫我過來守這個口的啊,我——」
就在這時,只聽樹林里一聲大喝,
「我送你去!」
只見靈娃頭髮披散,衣衫襤褸,一臉烏黑,野人一般,手裡拿棍短木棍大步跑出來。
「他,他是誰?」
玄武驚呼大叫,看了靈娃又看看貞雪,貞雪沒有吱聲,還想在央求玄武能用馬馱他過去?
「俺貞雪丈夫!」靈娃毫不客氣大聲說,還怕他聽不清楚,又補充道,
「俺是她的官人,郎君!這下聽清楚了吧?」心想,你個傢伙知道人家出大事,叫你馱她一下,你還不願意?有你這樣的哥啊?幫好人,還是幫壞人啊?
「大膽,放肆!你給我站住!」玄武手中長槍一罷,攔住靈娃,
心想,你小子個子沒我高,年齡差不多,從哪兒冒出來的還不清楚?居然佔起貞雪便宜來了?難道這幾天你們都在一起嗎?連白族二少主都搞不定的女人,難道掉進你這牛糞上了?
兩個少年一見面就火藥味濃烈,貞雪旁邊急的發狂,無心解釋,轉身就跑,恨不能一下飛到白河上的二橋口——她知道離那裡還有五六里地啊!
靈娃見狀也懶得理玄武,用手推開他的長槍,想跟著貞雪跑——
不料剛一起步,背後玄武一個繩鉤打在他的背上,只聽的,「嚓」,後背衣服被撕開一大口,再跑再往下撕,一股涼風直往後背鑽,不得不停住,心想,老子衣服本來就破了,這下還怎麼穿啊?三四件都撕穿了?
玄武催馬走上前,繼續橫在路中,居高臨下,揮槍指靈娃道,
「想跟她走——先過我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