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神秘黑衣人
夜深、人靜。
房間里一片黑暗,
打開的窗戶,在風中「吱呀」搖曳,
在這死一般寂靜的房間里,聽來格外刺耳。
施夫人還在沉睡中,她受傷不輕,傷口正在癒合期,所以需要休息。
若是平日里,只要稍微有一點聲響,她早已驚醒。
但今晚她卻睡得很沉,然而一個人行走紅塵,遇到的事多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會提防一些。
所以她還是迷迷糊糊間睜開了眼,然後就看到了那在風中搖曳的窗子。
當下不由得驚跳而起,她首先想到的是施心,一閃身便來到了她的床前,伸手向床上摸去,空空如也,心下更驚。
正想去點燈,剛剛站起來,她已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十分濃烈的殺氣。
於是她就看到了漆黑角落裡的一雙腳。
窗子是半開半合的,月光正好好斜斜的照進來,就落在這雙穿著十分普通的黑色布鞋上。
施夫人臉色鎮定,目光盯著那雙腳,問道:「你是誰?我孫女呢?」
過了半響,那雙腳的主人才回答道:「難道這便是施夫人待客之道么?不請客人坐下喝茶,卻先質問。」
施夫人道:「我孫女呢?」
那人仍是過了半響才回道:「你孫女在哪,不是應該問你自己嗎?」
施夫人沉思不語,那本來疲憊的目光,變得湛湛有光。
那人又道:「我還想問施夫人,你的孫女被你藏到哪裡去了?」
施夫人突然抬起頭,看著角落的黑暗,目光如利劍,聲音冰冷但卻帶著一股恐懼,道:「我孫女不是你抓去的?」
那人發出了一聲怪笑,這種笑無法形容,在這黑暗的房間里聽來令人發毛,施夫人卻覺得是一種諷刺,只聽他道:「平白無故,我抓你孫女幹嘛?」
施夫人目光閃動,問道:「那你深夜來找老太婆有何貴幹。」
那人仍是站在黑暗中,絲毫沒有移動半步,聲音卻像是在無窮無盡的深淵裡傳出來的,就如是索命的鬼,在索你的命時發出來的聲音。
若不是那雙腳,施夫人還真以為撞見了鬼。只聽那人冷冷的道:「殺你。」
施夫人似乎早已料到他會這麼說,所以她並不驚訝,問道:「你是罪組織里的人?」
過了良久,那人也不說話。
施夫人又道:「哼,果然來的好快,」目光中閃爍著一絲輕蔑,「但就憑你一個人,恐怕還不夠殺死老太婆。」
那人仍是不說話,但他露在月光下的一雙腳卻向前移動了三步,不多不少,正好三步。
於是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月光下。
施夫人就看清了這個人,這個人一身黑衣,臉也用黑布蒙著。
施夫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罪組織里的人殺人居然還不敢見光,真是可笑。」
那人目光如兩道電光,凝視施夫人半響,才緩緩的說道:「施夫人知道我是誰后,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施夫人目光回視,道:「你是誰與我何干?做別人的狗的人,我老太婆一向不看在眼裡。」
那人冷笑一聲,抬起手把蒙面巾扯了下來。
月光下,這人輪廓分明,清清楚楚,甚至連眼角的一條條皺紋,施夫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她全身怔住,咽喉似乎也被什麼東西塞住,臉上的表情全部僵硬。
靜。
一切靜得令人可怕。
施夫人只覺全身冰冷。
她此刻就好像一尊雕像,僵硬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里的表情卻很複雜。
有驚懼、憤恨和不敢相信,更有一種無法描述的悲哀。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從自己的咽喉中擠出了兩個字:「是你!」
那人臉上一直露出冷笑看著她,說道:「你想不到是我吧?」
施夫人沉默了良久,突然提高嗓子道:「是你殺了天劍?」
那人道:「不錯,天劍是被我一掌震死的。」
施夫人道:「你故意嫁禍給我?」
那人道:「也不能說是故意,應該說是巧合。」
施夫人不懂,問道:「巧合?」
那人道:「就算那****不去找天劍,我還是會殺他,只是殺了他之後,必定有人會追查,你也知道紙包不住火,當時我正在尋思找誰來背黑鍋,卻陰差陽錯,你祖孫二人正好在那時要找天劍,所以我靈機一動,就乾脆嫁禍給你了。」
施夫人道:「可是你現在卻要殺我?為什麼?殺了我,豈不是沒人給你背黑鍋了么?」
那人道:「非也!假如你死了,這兇手的罪名你祖孫二人就得一直替我背下去,所謂死無對證,便是如此。」
施夫人那湛湛有光的目光中好像有兩道火光射出,「你好毒的心,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那人露出冷笑,道:「我本來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是施夫人從未看出來而已。」
施夫人道:「你為什麼要殺天劍?」
不等那人回答,她已想明白了這點,臉上露出一種十分奇怪的表情,說道:「你果然是罪組織里的人。」她搖著頭,「我不敢相信,像你這樣的人,居然也願意去做人家的狗。」
那人臉色突然陰沉下來,道:「施夫人此言差矣,我們只是各有所需,互相利用。」
施夫人道:「好一個互相利用。我真想不明白,你也算是天下人人敬仰的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那人道:「對於一個修劍者來說,你覺得什麼最重要?」
施夫人想了想,恍然道:「當然是『劍』最重要。」
那人笑道:「不錯。」
施夫人道:「天劍手中那柄『銀龍劍』雖好,但卻不至於令你殺了他吧?」
那人沉默了半響,才道:「想必施夫人知道幾百年前有一柄劍和一柄刀的故事。」
施夫人沉思片刻,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說道:「你說的是那太古魔刀和紫雲劍?」
那人笑道:「不錯,當年天羅門莫天君主用的就是太古魔刀,但此刀如今已被封印在赤焰山,而紫雲劍也被封印在了天南山的青龍潭之中。」
太古魔刀和紫雲劍皆是千百年來的神器。
太古魔刀正如其名,是一柄魔刀。
這柄刀充滿了邪氣和魔力,持刀之人倘若殺的人越多,怨氣便會越重,而它可以把這些怨氣化為強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可估量,據說揮手間便能把一座山夷為平地。
它還可以迷惑人心,此刀若是落在了正義之人手中,此人心中意志力稍弱,心中邪念便會慢慢的被此刀引起,成為刀的奴隸。
只會殺人的奴隸!
沒有自己的意識,沒有自己的思想,完全被那些曾死在刀下的亡魂怨鬼掌控。
紫雲劍,正好與太古魔刀相反,此劍是一柄太古神劍,當年萬劍派創派祖師青雲大師與玉清門創派祖師玉清道長合力拚戰天羅門的君主莫天,便是藉此劍威力,方可壓制他手中的太古魔刀,擊敗他。
由於太古魔刀是一柄魔刀,世間任何力量都無法將它摧毀,青雲大師和玉清道長無奈,只好把它封印在了赤焰山的山腹之中。
兩老知道總有一天這柄魔刀將會重現,世間將又要重新掀起一場浩劫,而太古魔刀威力實在太可怕,他二人恐後人無法抵抗,所以青雲大師故將紫雲劍封印在了天南山,青龍潭之中。
希望有一日,太古魔刀出世,助惡人為非作歹之時,能有一名義士站出來,尋到紫雲劍,********。
據說得此劍之人,可以立馬突破體內十段劍芒,成為一名劍仙,與劍合而為一,天下無敵。
這兩柄神器,充滿了無法想象和神秘的力量,對世人自然十分誘惑。
修劍之人能得一柄好劍,對於修行,突破劍芒,大有好處。
而太古魔刀,對一些心有惡念或天下群魔,自然更加有誘惑力。
太古魔刀在天羅門這些妖魔心目中已佔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在他們看來,這柄刀便是他們的神,至高無上的神魔。
擁有此刀之人,天下群魔皆要拜服,聽持刀之人的號令。
施夫人目光注視著他道:「你要的便是這紫雲劍?」
那人道:「是的。」
「可是這跟殺天劍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因為天南山沒有人知道在哪,而他手中便有一張詳細的地圖,還有如何取出紫雲劍的方法。」
這張「地圖」也是青雲大師和玉清道長留下來的,地圖歷代都由萬劍派掌門收藏。
這張地圖的事,前一代掌門只有在即將把職位傳給下一代繼承掌門職位的人時,才會將此事告訴他,在此之前,一定要保密、非常非常的保密。
也就是說,這張地圖的事,除了歷代掌門知道之外,門徒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
可是眼前這個黑衣人是怎麼知道的呢?
施夫人冷笑,目中充滿了藐視,說道:「你好深的心機,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會是一個這麼樣的人。」
那人哈哈一笑道:「令人想不到的事還有很多,施夫人見怪不怪了。」
施夫人道:「你拿到此劍之後又能怎樣?」
那人一臉狂傲之氣,說道:「統領天下,唯我獨尊。」
施夫人道:「你現在是罪組織里的人,到時難道那個女魔頭會讓你統領天下?」
那人冷笑道:「等我拿到紫雲劍,達到十段劍芒的境界,到時天下還有誰是我敵手?那個女魔頭又算是什麼東西?」
施夫人道:「你就不怕還未拿到紫雲劍之前,她就下手殺了你?」
那人傲然道:「哼,就算是現在,要殺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施夫人沉默不語。
那人道:「現在你已知道的太多了,該送你上路了,我只想在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的孫女在哪?」
「哼,要殺就殺,老太婆已是這把年紀,難道還怕死?」
那人威脅道:「你難道認為我會找不到她?你現在不說,若是有一天被我找到,像她這樣長得標緻的妙齡少女,一向很有用處的。」他的笑容和眼睛里露出十分淫邪的表情。
施夫人適才故意提高嗓子,本是想把隔壁的阿獃吵醒,但現在已過了那麼久,都不見他過來,已知他半夜肯定潛進自己的房中,把施心叫了出去。
雖不敢確定施心是否真的是跟阿獃出去,但總算有了一點理由讓自己安心了。
所以她並不怕這人的威脅,只是冷笑一聲,不說話。
那人也冷笑,「好,果然不愧是施夫人,向來聽說施夫人年輕的時候是女中之傑,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既然你已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了。」
明月朗朗,夜星熠熠。
萬劍派坐落在天涯山的山嶺,面積很大,總共有四個大院落,分別為東南西北院。
每一個大院落都佔總面積的百分之三十,院落中還有很多小院落。
阿獃和施心還在山腰,借著月光,便已能隱隱約約見到樹林間的高樓殿宇的屋脊檐角。
上了嶺時到了門派前,但見門牆高大莊嚴,四處寂靜如死,一切顯得十分平靜,平靜中又隱藏著一股威嚴,不禁令人肅然起敬。
果然不愧為天下最大門派,到了這裡,就算在狂在傲的人,也不禁要收斂幾分。
阿獃滿臉嚴肅,道了一聲佛。
施心道:「我們到後山潛進去。」
他二人繞了老大一個圈才來到後山,但見方圓百里,全是萬劍派的建築。
後山只有一條小路,夜朗星空,阿獃和施心走在小路上,心中甜滋滋的。
施心在前帶路,樹林中微風拂面,把前面佳人身上甜甜的香味送進阿獃鼻子里,不禁令他心神俱醉。
但見他滿面春光,一副飄在雲里霧裡的模樣。
突然「哎喲」一聲,那顆光頭撞在了一棵樹上。
施心連忙轉身過來,問道:「怎麼了?」
阿獃做賊心虛,支支吾吾道:「沒……沒事。」心想小和尚怎的起了色心?該死該死。南無阿彌佗佛,南無阿彌佗佛……
邊念經邊把注意力轉到別的地方去。
「到了。」
施心轉過身來。
又聽她和阿獃同時「哎喲」一聲,二人撞了個滿懷。
阿獃只覺這一撞有如撞在棉花里,真希望這一撞便把他和施心黏住在也不要分開。
施心滿臉通紅,早就背過身去。
阿獃一臉尷尬,心中卻有一股說不盡的甜蜜。
過了良久,施心才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我們要不要進去?」
阿獃「啊」了一聲,好像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說道:「當然進去。」
施心指著右邊一堵圍牆下的一道小門說道:「那日古天大師就是從這扇門帶我和奶奶逃出來的。」
阿獃看了看四周,但見後山樹木更加茂密,到這裡已沒有路,顯然很少有人來。
而這裡的圍牆也不是很高。
當下拉住施心的手,越牆掠了進去,身法輕靈如飛鳥。
施心被阿獃拉著手,臉上的紅暈有如塗了很濃的胭脂一般,她心中卻也有一股說不盡的甜蜜,只管讓阿獃拉著手走。
牆的另一邊是一片菜園,想必萬劍派平時的素菜便是從這裡採取的。
阿獃道:「施心姑娘,我們現在該往什麼地方走?」
他轉頭看去,但見施心低著頭,默然不語。這才驚覺,自己原來一直拉著她的手。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手拉著手,潛進別人家裡來,成何體統。
阿獃也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失禮,便向施心道歉道:「施心姑娘,對……對不起,小和尚不是……那個……該死該死,和尚心裡一片明鏡,沒有絲毫雜念,你莫要誤會。」
施心見他急了,說話語無倫次,反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阿獃一怔,隨即也笑了出來。
二人笑了一會兒,才覺氣氛不在尷尬。
施心走在前帶路,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好像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看著阿獃問道:「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阿獃道:「找人啊。」
「找誰?」
「那個侍從。」
「你知道他在哪?」
阿獃怔住,搖搖頭道:「不知道。」
施心道:「那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阿獃一臉懵懂的看著她道:「我以為你知道。」
於是兩個人都怔住,怔了半響,突然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他們覺得自己很愚蠢,但卻又覺得很開心。
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當你跟討厭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都很討厭。
但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即使他們做的事往往是很愚蠢的,也會覺得很開心、很幸福。
這就是人的情感,奇妙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