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申公虞(10)
小孩子的身體本就變化得快,營養跟不上不用半個月便會瘦得嚇人,但是調養好了,沒多久就會長出軟乎乎的肉。
常青給申公虞穿龍袍,看了看在拉扯衣服的申公虞,恭聲道,「陛下,新的龍袍下午就能送來了。」
這半個月,原本龍袍都撐不起來鬆鬆垮垮的申公虞現在衣服不夠穿了,小了,擠著他最近長出來的小肚子,要他一直吸著氣緊緊繃著腰,簡直格外難受。外加這龍袍的質量不用質疑,完全就是一個強力塑身衣。
申公虞皺著眉,壓根沒給常青回應。
而後冰冷著一張小臉在宮人的伺候下洗漱坐上步攆去上朝。
因為上官芸婉垂簾聽政,後宮之中無後無妃,所以後宮中沒有請安這件事。
每日申公虞都是慢悠悠的起床,慢悠悠的到太和殿,每次都是上官芸婉和朝臣已經全部到齊等著他才悠悠而至。
反正上官芸婉也沒想把他培養成一個勤政的皇帝,從來不管,只要過了時間便以皇帝年幼等等簡直用得爛得不能再爛的借口忽悠過去,而後先開始每日的早朝。
這次也是,早朝已經開始,申公虞進入太和殿的時候上官芸婉正在說話,門口的內侍一聲尖亮的通傳打斷了上官芸婉的話語。
而後整個朝堂的臣子跪下給申公虞行禮問安。
上官芸婉在紗簾後面不愉的緊抿著唇稍微蹙眉。
申公虞一幅沒有睡飽的樣子,打著哈欠,「哈欠~眾卿平身吧。」
「謝陛下。」
申公虞在常青彎腰攙扶之下踏上鋪著紅毯的台階一步一步走向高台龍椅。
走得很慢,上官芸婉和上官家的人就這麼看著他慢悠悠懶洋洋的走向天下至尊之位,簡直想上去就是兩巴掌扇死他。
申公虞坐下之後,整個身子縮在鋪了軟墊的龍椅之上,開口就是孩童的嬌蠻,任性得理所應當,「朕想要修一個宮殿。」
下面幾個白鬍子老狐狸相互看了看,而後一個上前問道,「敢問陛下想要修一個什麼樣的宮殿?」
申公虞懵懵懂懂卻又思維非常清晰,「朕想要修一個大大的宮殿,而後各位愛卿家的適齡公子經過篩選之後都可以送進來,日後和朕一起向太傅學習,騎馬練字,下棋踢球……」
上官芸婉直接出聲打斷,「陛下,此事不可,修宮殿不僅需要大量工匠,還需要大量庫銀,現下已經四月末,馬上進入夏季于吉之後江南的堤壩都要重新加固,現在的庫銀需先為百姓打算,陛下切莫妄為。」
申公虞不高興表現的很明顯,直接不理上官芸婉,皺著眉冷著聲音問禮部尚書和工部尚書,「兩位愛卿給朕說說庫銀和工匠能不能給朕修一個宮殿出來?」
兩人還沒回答,申公虞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挺直了小身板,聲音是霸道的蠻橫,「庫銀不夠,皇宮裡全部人給朕省吃儉用,那些沒有用的玉石首飾,都給朕賣了,留著做什麼,朕又用不到,工部的工匠若是都能修宮殿,還留著幹嘛,工部尚書你也給朕滾回去得了,一個宮殿都修不了,好意思拿朕給你的俸祿嗎?」
是,他是皇帝,同時還年紀小,不需要講道理,他說高興了,並且說的居然沒有什麼不對。
兩人齊齊表示,「庫銀足夠,工匠足夠。」
申公虞頓時仰著小腦袋看向上官芸婉,「母后,您看,沒有問題,您讓兒臣修嘛,兒臣可想要一個這樣的宮殿了~」
還要不要臉了,上官芸婉在心裡簡直想幾刀砍死他,好歹是個皇帝,還在朝堂上,這是什麼做派。
心裡再恨,這時候也只能柔聲開口,「皇兒,你還小,現下只有一位太傅,若是把未來的國之棟樑們召進宮來陪你玩耍誤了讀書學習,豈不是皇兒的過失了,母后只是不願……」
申公虞又直接出聲打斷她,一幅無辜小可愛的模樣話語卻是門清,「母后說的不對,朕雖然現在年幼,但是宮殿修起來也要一年半載,那時候朕已經可以正式學習了,那時候天下名師定是都要請來做朕的太傅的,愛卿們家的公子和朕一起學習,都是天下最後的太傅師傅教導,怎麼會是耽誤呢?」
「眾位愛卿,你們覺得你們家的公子和朕一起學習是耽誤嗎?」
從先帝駕崩之初,上官芸婉榮登太后,輔佐申公虞登基再到太后垂簾聽政。
眾位朝臣不是不知道上官家的野心,也當然不想放任,其中可能有為了自己利益的,也可能有忠臣確實為了皇家也為了天下百姓。
但是奈何,申公虞直接被上官芸婉嚇壞了,也被死死控制著朝臣找不到接觸點,而申公虞家其他的皇子血脈,不是死了就是不可能再登大殿。
這麼慢慢的朝臣才只能無奈附和。
而現在,不管是申公虞真的一時興起,還是慢慢有了對付上官家的心思想法。
除了對上官家一派有害,對其他所有朝臣都是有利的。
首先就有安家上前表示,「陛下聖明,若是安家的孩子有幸和陛下一起學習,那是安家天大的福分。」
話才說話,一撩衣袍撲通一聲跪下,「臣叩謝陛下恩典。」
嗯,還沒決定呢,就已經謝上恩典了,安家這順杆子爬的功夫不要太溜。
有了安家開頭,後面的還用說嗎。
「陛下聖明!」
「臣家萬分榮幸!」
申公虞眼眸深處的惡意一閃而過,面上卻是天真的拍拍手,「好好好,朕知道了,你們都是朕的忠心好臣子。」
得,這句話又是啪一巴掌拍在上官家一派臉上,嗯,只有贊同的是好臣子,其他的是什麼東西,大家都是聰明人,還用明說嗎?
上官家一派幾乎一口老血噴出。
偏偏這時候申公虞又一幅撒嬌的軟糯口吻朝上官芸婉開口,「母后~您就同意吧。您看這麼多大臣都說可以,他們一定沒錯的。母后~您最疼虞兒了~」
「……」媽的,老子怎麼就選了這麼一個糟心肝的白痴當皇帝。
上官芸婉端著一幅端莊的高貴典範,心裡幾乎要爆炸。
而後的場面就不適合上官芸婉再開口了,畢竟她不僅是垂簾聽政的太后,還是申公虞名義上的母后。
申公虞都已經當著朝臣撒嬌賣萌到了這種程度,她在開口就太過明顯了。
還是那句話,背後怎麼玩無所謂,表面就是按著規則來。
然後就是申公虞懶洋洋的坐在龍椅上,吃著清若差宮人送來的糕點,滿是興味的看著朝臣大戰三百回合。
而戰局大概是這樣的:上官家一派對陣其他所有朝臣。
而經過大概是:上官家一派雄糾糾氣昂昂準備血煞一干朝臣。
然而上官家一派已經在朝堂上縱橫了幾個月,很少有反對的聲音,因此戰鬥力沒有得到提升,估錯自身戰鬥值。
一干朝臣已經被壓迫幾個月,這一爆發,簡直洪荒之力勢不可擋,就是一干武將都各個口若懸河,妙語連珠。
戰局結果不言而喻:上官家一派慘敗。
上官芸婉在上官家露出頹勢時便待不下去了,以身體有礙為借口先走了,並且讓身邊的人給申公虞傳話,「下午和清若一起去慈寧宮請安。」
這是,準備收拾兩姐弟了。
申公虞下了早朝,一路沒有停留步攆便直接到了明嫻宮。
他下早朝時已經有侍衛快速提前到了明嫻宮告知清若,所以他過來之時,清若已經再等著他用午膳了。
申公虞今日是真的高興,雖然沒有直接明顯的表現,可是往日里刻意綳成冰霜的小臉他自己不自覺地都會勾著傻笑。
清若也不拆穿他。
申公虞在一邊凈手,清若接了宮人準備的錦帕上前遞給他,摸了摸他有些熱的腦門,輕聲問道,「今日的早朝還順利嗎?」
申公虞不自覺彎了眼睛,接過她遞過來的錦帕一邊擦手一邊和她一起往桌子那邊走,不回答清若的問題反而問她,「姐姐,我若是想要建一個宮殿,建成之後召一些大臣家適齡的孩童進來和我一起上課,你覺得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一方面大大方方正大光明讓上官芸婉宮殿建成之後給他安排太傅,一方面從小和這些朝臣家的孩子接觸,也算培養自己的班底心腹,還有一點,這些朝臣家的孩子若是在皇宮裡,那自己要做什麼之前,恐怕還要多思量思量。
而申公虞之所以能這麼問出來,以他別彆扭扭的小性子,只有這件事在朝堂上已經通過了他才會這麼問清若,沒成事之前這小子只會自己憋在心裡暗搓搓的謀划。
清若爽朗一笑,目光是毫無保留的讚揚和鼓勵,「所以?弟弟已經心想事成了?」
申公虞不自覺就伸手去拉了她的手,這就是他姐姐,這天下和他流著同樣血脈心靈相通的人。
認真的點了點頭,申公虞目光定定的和她的對視。
姐姐,這是第一步,也是第一次,我會慢慢長大,會保護你,也會拿回我們申公家的東西。
申公虞的小性子,很多話他根本不會說,他只會自己暗自思量,而後再去做,非要等做完之後,才會表露才會說。
清若看著他這樣鬥志昂揚的目光就懂了。
拉著他在桌子邊坐下開始用膳,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開口溫聲提醒,「既然是要朝臣家的孩子來宮裡,那這宮殿皇帝便要用心了,要讓他們住的舒適,宮人也要認真挑選,斷不能出現趨炎附勢,讓任何一家小公子受了委屈。」
她在間接的提醒申公虞,朝臣家的孩子進宮,這宮裡的主子不僅有他,還有上官芸婉,若是反而這些孩子被上官家控制住了,得不償失。
申公虞懂,清若給他夾的肉和蔬菜他都大口大口的吃。
點頭乖巧的道,「我知道,姐姐不必擔心,宮殿建好怎麼都還要一年半載,宮人可以慢慢挑選□□,而後他們進宮之後也會安排其他人在負責伺候監督,他們自己也肯定要從家裡帶一兩個小廝進宮的。」
放下筷子,伸出已經有些軟肉的小手握住了清若的手,「姐姐到時候也可挑選一兩個合眼緣的貴女來宮裡陪伴,我們給封郡主。」
還有一年,他會長大,不會再像現在這樣被上官芸婉捏得死死的。
還有一年,希望那時候他已經能讓清若享受一些簡單的『樂趣。』
清若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期待的點頭,「那感情好,姐姐就等著皇弟的宮殿建成了。」
「好。」
差不多用完膳,申公虞招手讓常青上前。
「陛下有何吩咐?」
申公虞乖巧天真的開口,「常青你讓宮人去支會各宮的公主和殿下,下午去慈寧宮給母后請安。」
「往日里政務繁忙,母后沒多少空閑時間見我們兄弟姐妹,今日母后既然想念了,那大家都去陪陪母后,朕和皇姐也好幾日沒有和皇姐們一起說說家常了,正好大家一起過去,也算是小團聚了。」
常青正準備領命,申公虞又發話了,「唉,是朕的不是了,已經很久沒有去給各位太妃請安了,常青你也去問問,哪位太妃若是有空下午也一起去,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說說話,朕讓人準備晚膳,晚膳就所有人一起大團圓吧,雖然不是什麼節日,但是難得母后高興嘛~」
常青抽了抽嘴角,他敢保證,上官芸婉只是氣恨了,想要讓這姐弟兩過去尋個由頭收拾一下他們,順便提醒提醒他們這宮裡做主的是誰。
可不是什麼鬼的想念了,叫上全皇宮的公主和僅存的幾個殘疾皇子去搗亂還不夠,還要扯上一堆太妃。
先帝死了,這皇宮皇帝太小沒有妃子,除了有公主的幾位勉強有些事做,其他沒有孩子的一群老女人不僅無聊得緊,更重要的是這之中許多人還非常看不順眼上官芸婉。
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的戰鬥力,先不說這些太妃每個人家裡多多少少都有些勢力,就單單是這麼一群整日無聊的女人若是聯合起來,就夠上官芸婉受了。
所以即便上官家之前在朝堂一手遮天,但是在後宮中,上官芸婉也沒有苛刻過任何一位太妃。
偏偏申公虞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一幅顧念親情又為上官芸婉著想的模樣。
所以,默默為上官芸婉點上一隻蠟吧。
縱橫半生,登上太后之位垂簾聽政,可謂是一個女人的傳奇一生了。
不過這次,她似乎要翻船了。
以為挑的是只小羊羔可以任意拿捏,卻沒想到只是披著野狼皮的小羊羔。
而且這野狼後面似乎還有一個披著□□偽裝得慈悲天下的餓狼撐著。
看看申公虞半個月前什麼樣子,再看看清若教導半個月之後。
大概血脈里本就有,再被清若這位『名師』最快最好程度的激發了他血脈里的『快、准、狠』。
常青領命退出宮殿之前,最後看見的一眼是姐弟兩用完了膳,清若拿著錦帕低頭在給申公虞擦手的畫面。
清若低著頭,專註的視線全部放在手上,動作仔細輕柔。
而申公虞則乖乖的張開小手讓她擦,腰板挺得直直的,近來長肉圓起來的小肚子撐著龍袍,似乎連肚子上那綉著張牙舞爪原本威嚴冷肅的飛龍都變色乖巧可愛起來。
而申公虞稍微仰著下巴看著清若,模樣亦是小孩子最純真懂事的乾淨。
明明就是兩隻友好溫順毫無攻擊力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