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申公虞
清若進門便對著申公虞的龍床,見到床上的人翻身起來了,朝他燦爛一笑,隔著左右不過五米的距離,還抬起手臂沖他揮了揮,「皇弟,姐姐回來了~」
申公虞面無表情,喲~還真是他的好姐姐呀。
常青已經站起了身,清若擺擺手,「母后不是說皇弟不用上朝嗎?你帶著人下去準備早膳吧,本宮來負責皇弟起身,順便和皇弟說說悄悄話。」
她這麼直接了當的把悄悄話說出來,常青反而找不到任何理由留人了,只得點頭應是,「是,公主殿下。」
常青帶著宮人退出了內殿,清若還在最後一個人走出去的時候直接就把門重重的一關。
走在最後的宮人一看後面關起來的門有些心慌,太后交代的可是皇帝身邊時時刻刻都要留人,這下怎麼交代。
關門聲大家都聽見了,現下都看向常青。
常青盯著被關起來的門眼神沉了沉,而後搖了搖頭,開口吩咐,「去御膳房給陛下和公主傳早膳。」那宮人領命出門,常青又出聲道,「記得傳公主喜好的膳食。」
屋子裡關了門,不過內殿里所有帘子都已經被拉開,採光非常好的內殿這會處處透著亮眼的陽光,映射著屋裡四處金黃的擺設整個屋子都有種波光粼粼的光線感。
清若嘴角帶著笑,友好善意而透著點心疼,一步一步朝床上坐著眯著眼毫不客氣打量她的小傢伙走去。
他的戒備表現得非常明顯,甚至眼神里已經開始漫延出惡意以及殺意。
清若失聲笑道,「怎麼,不認識姐姐了?」
申公虞還沒搞清楚狀況,擁著被子往後退了退,雙手環胸,冷冰冰的開口,「說吧,你是哪裡來的?」
清若眉眼彎彎,腳步不停,「去年奉太后旨意去給萬佛寺給大梁和皇家祈福,今日剛回來,先皇的七公主,你一母同胞的姐姐,申公清若。」
走到龍床面前,偏了偏頭,「這樣解釋,知道我是哪裡來的了嗎?」
「滾出去。」說完申公虞直接別過了頭,不想再和這人有任何交談和接觸。
被子卻突然被掀開。
申公虞怒目而瞪,「讓你滾出去。」
話還沒說完,手臂已經被人扣住,並且強行把他從床上拉得站了起來。
他這幾年沒吃好,沒穿好,還天天擔驚受怕,身子比尋常人家五歲孩子還要矮,還要瘦。
清若本就比同齡人高挑,穿著裙褥看著瘦,手上的力氣卻很大。
毫不費勁就提起了申公虞。
申公虞直接伸手就要掐她喉嚨。
手被清若輕輕鬆鬆擋住,她似乎有些苦惱。
落在他屁股上的巴掌卻一點不含糊,「臭小子,你以為當了皇帝就可以和姐姐沒大沒小了嗎,還賴床,還讓我滾,還瞪我。」
每說一句,申公虞的屁股就被她啪的拍一下。
申公虞上輩子就算最後死,但也沒被誰打過,更別說是屁股這樣很羞羞又很惱人的位置。
一時間竟然懵逼了,等到清若拿起旁邊托盤上的龍袍給他穿的時候申公虞才猛地反應過來。
「!!」卧槽,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死女人居然敢打朕的屁股!啊啊啊!
申公虞抬腳就要踢,又被人輕鬆捏住,他這般站在床上才差不多和清若站在旁邊一樣高。
抬腳不成,又想出手,又被輕鬆擋住,申公虞想都沒想就要拿頭去撞,清若一隻手捏著他一隻手,一隻手卻捏住了他兩隻手的手腕扣在一起,身子稍微後仰躲過他的腦袋,眼睛里滿滿的笑意,話語也說得輕巧隨意,「看來皇弟挺有活力的嗎,這樣皇姐就放心多了。」
皇姐你妹,誰是你皇弟,你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鬼東西。
申公虞一撞不成再撞,結果十多下愣是一下沒撞到,連清若衣角頭髮絲都沒碰到,早上醒過來發現自己重生了想了太多事情,本來心情就沉重又沒用早膳,加上身體底子不好,這麼一折騰反而把自己弄得頭暈腦脹渾身無力。
而後被清若帶著溫柔的笑意輕鬆鎮壓,開始給他穿衣服。
「來,皇弟乖,姐姐給你穿衣服,下午給你買糖糖哦~」
「啊!死女人,朕要殺了你!」
外殿里一屋子宮人面面相覷,坐在椅子上抬著茶杯的常青也是雙手一僵,被茶杯燙到了才回神,確實非常淡定一本正經的低頭繼續喝茶。
杯蓋蓋上,茶盞放到旁邊的梨花木桌上,聲音不大不小,上好的瓷茶盞發出的聲音很清很透,常青輕輕咳了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這宮裡的奴才,只有聾的,瞎的,才是最長命的。」
一些正在低著頭輕聲竊竊私語的宮人們立馬閉嘴,低頭做自己事。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內殿的門被打開,外間的宮人全部低著頭不敢抬頭打量,常青已經迎了過去,彎腰在門口,一隻手抬起,低著頭恭敬而小心卑微的道,「早膳已經備好了。」
他的手空空的,沒有人搭上了。
視線里是淡青色的鞋子和明黃色綉著龍紋的鞋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後跨過了門坎,也跨過了他的視線。
也沒有理他。
常青神色如常,帶著恭敬與謙卑,稍微直起點身,還是半彎著腰頭壓著一點抬頭看去。
申公虞只穿好了龍袍,頭髮未冠,滿臉不情願的被清若強行牽著手,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陰沉和戾氣。
清若牽著他到了長長的膳桌。
因為清若過來,宮人們早已在下首加了座位擺好了碗筷。
旁邊有宮人候著,看見兩人過來想要拉開龍椅和給清若備著公主用的膳椅,清若抬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宮人彎腰退開,清若一隻手一路牽著申公虞過來,一隻手拉開了他的龍椅,而後放開了手,「皇弟,坐吧。」
申公虞之前不配合,她握著他的手可是一點沒留力,他身子骨還小,手掌小小的,骨頭又軟,清若那麼大力的捏著,現在整個手都是紅通通的。
申公虞更是感覺自己手骨都被她給捏得錯位了。
不過一言不發,陰沉著一張瘦得有些恐怖的小臉坐到了椅子上,並把紅通通的手狀似隨意的收到了龍袍衣擺下方沒有露出一丁點。
清若笑眯眯的坐到下首給她準備的位置上。
身邊伺候的宮人上前來布菜。
清若興緻高,指揮著給她布菜的兩個宮女忙前忙后的。
而申公虞那邊,筷子都沒拿起來,宮女給他布的菜更是一口沒吃。
清若面前的五六個裝菜的小盤子里裝了水晶包,餃子,糕點,和菜肴,這時候笑眯眯的給夾了一個小包子放進了申公虞面前的小盤子里。
申公虞看都不看她。
清若低頭吃飯,聲音很輕柔也很隨意,「寧滿溢非虧缺。」偏頭眨巴著漂亮的丹鳳眼,上挑出絢爛又魅惑的弧度問申公虞,「皇弟,你說是吧?」
申公虞冷眼看她,裡面無波無瀾似乎只是在看一個冰冷的物件,清若卻已經轉頭開始吃飯了。
申公虞上輩子對她毫無印象,這輩子這突然冒出來的人他也沒有任何記憶。
不過這宮裡,這世間,血緣親情又怎樣,還有什麼人,什麼東西是可信的,就連他自己,現在不也在欺騙他了,這具身體,所有的記憶都和他上一世毫無出處,但是看常青和這個殿里宮人的態度就知道,這一世這個公主是真的存在的。
呵,就連他自己都是不可信的。
不過,她說的這句話是對的,寧滿溢非虧缺。
他現在好歹還頂著一個皇帝的名號,即便沒有絲毫實權,但是那女人再怎樣想要一手遮天,她生不出孩子,這宮裡剩下的皇子除了他其他人更不能登位,想要名正言順她上官家做了天下的主,怎麼也還得等他十四,和上官家的女人大婚之後生下孩子。
按照上輩子的記憶,還有九年他才會成親,而那女人第一年生的又是女兒,即便真的天命不能該,距離生下第一個皇子,也還有十年。
何況天命是什麼,天命是他大梁申公家不該亡,他重生了。
腦子裡轉了很多事,也不過就是幾個呼吸間。
申公虞眯了眯眼打量面前的人,何必傷神,總歸,他現在旁的不行,但是要殺一個上官芸婉不會重視的公主還是容易的。
清若轉頭朝他甜甜一笑。
申公虞也勾了勾嘴角,像是劇毒的東西,開始一點一點染上亮麗鮮艷的色彩來學會偽裝自己。
申公虞提筷子了。
他縱然上一世短短十幾年頂著天下至尊的名頭也過得千百般不如意,但總歸皇家氣勢典範是有的。
方才他不用膳,常青就過來在身後等著,這會瞧見申公虞的用膳的動作,肢體雖然沒有大動作,瞳孔卻是猛地一縮。
這宮裡活著都不易,艱難的是宮裡的貴主們,而作為內侍爬到常青這步不低於宮裡貴主的地位,更是要時時留心謹慎。
他心裡雖然看輕申公虞,也知道這宮裡掌握著生殺大權實際是誰,但作為明面上伺候申公虞的奴才,他自然也要把申公虞觀察得細微入骨。
從一些肢體習慣可以看出是申公虞沒錯。
但是昨日吃飯還有些顫巍巍眼神看著桌子上的肉亂晃的孩子,今日這一頓早膳變化未免太大。
常青心裡想了諸多可能,衝擊太大,竟叫他一時分了心神。
等著猛的一回神就看見清若已經放在了筷子,一隻手肘撐在桌子上,手掌心向上托著自己的下巴稍微抬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他。
今日這麼直晃晃眼神接觸兩次,兩次清若視線點矮著他,看著他都要抬著下巴。
他卻一點底氣都提不起來。
這十一歲的小姑娘,稍微抬著下巴看著你,詭異的有種屈尊降貴的意味。
那麼,突然有了變化的申公虞,是不是因為申公清若回來了。
申公清若一年前離宮時先帝還未駕崩,她主動請纓去了萬佛寺為大梁和皇家祈福。
那時候還只是十歲的孩子。
祈福,名聲上代表著皇家,也是莫大的榮譽與功德,但是萬佛寺雖是大梁第一名寺也受皇家供奉,但其清苦,卻遠超過尋常寺廟。
何況作為去為大梁祈福的申公家人,需要一板一眼依照萬佛寺的規矩來,不可有一絲一毫懈怠,只要有一點逾越或做得不夠,萬佛寺可不賣皇家的面子,立馬就能給你把人從寺里『請』出來。
申公清若,一年前便不是善茬,現在,常青還不想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