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請帖
且說姚小姐與張良下棋,在正廳裏。
有人來稟報:“公子,司月玄已經送到清遠醫館。”
張良平淡地落下黑子,眼睛看著對麵的姚阡——姚家大小姐。
“馬車退了吧?”張良問道,等著姚阡落子。
下棋,他一般不合女子下棋。
這位姚家小姐,棋力爛得實在可以。
會一點點地基礎,連拆二都不會,更別提布局了。
哎……
“馬車退了,押金已經交到管家那裏了。”奴才回答道。
若是公子親自出麵,並不需要押金的。他還是頭一次看見那麽多錢……
“嗯,下去吧。”張良也開始亂下。
她到了清遠醫館,會安好罷?
張良心裏篤著,麵前的姚阡,絕美動人。
韓國未滅時,他有幸見過韓王的妃子們,在筵席上,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然,這個姚阡,比起她們,並不遜色。
到他身邊,實在是……
“公子,你怎麽不下了?”姚阡落下白子,奇怪張良一直看著他,卻並不落子。
張良微微一笑,說:“近日且下到這裏吧,你也該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他想,彼此該有的禮數應該盡到了。
雖然,她應該隻是在試探,讓那個司月玄走的目的。
本來,他想好的理由不是那個——她大不敬,是臨時瞎掰的。
今日一大早管家就在他屋外稟報,說了她一堆的壞話。
且包括昨晚那缽雞肉的事。
所以,他猜已經有人暗自活動,跟管家勾連上了。
管家的目的很簡單——這連府裏的奴才都能看出來,然而卻被人利用了。
都是些牽強的借口,竟然還有人替她說情。
那個廚管……看她的眼神很不尋常……
跟項伯看她似乎有些雷同,隻是她似乎不知道。
他看見廚管替她說情時,她的睫毛抖動,他還以為她會當場哭出來。
沒想到到出他張府大門時,也不見那女人眼睛裏有淚意!
真是個‘冷靜’的女人!
不錯,很好!
“阡兒才來府裏,並不熟悉。還請公子帶著阡兒去走走罷?”姚阡溫柔地笑著。
心裏卻是想:這司月玄沒等她出手,就讓那管家給拆了,實在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昨夜她用的迷魂香,藥力很淡,隻是為了放鬆她的警惕而已,沒想到她竟然昏倒,還讓那個廚管看到了。
不知道張良是否發現異樣?她讓張良陪她下棋,便是試探張良的心意。
棋性即人性,她一通亂下,他也並不惱,可見修養是極好的人,怎麽會跟一個下人計較?
“你叫我張良罷,公子是個笑話。下人稱呼也就罷了,你就不用了。”張良微笑著說道:“府裏很小,我帶你繞一圈吧。”
“該有的禮數還得有,否則就亂了。”姚阡微微笑著,跟在張良身旁。
張良並未接話,指著前邊的房子說道:“這就是書房。”
他習慣地往書房走來,可惜,司月玄不會從裏麵出來,也不會來這裏了。
忽然,風吹了過來,天氣格外陰沉些,雨欲來。
想起她說的:“露結為霜,白露不宜有雨。”
這個秋天,雨確實多了些。
雲兒跟在張良身後,與晉兒並排走著,心裏是又妒又忐忑。
她才剛到公子身邊幾天,這位未來的夫人就來了,偏偏這位未來的夫人還美得不像話,連她的婢女都是少見的美人。
不知是否因為月玄長得太平凡,所以被趕走的?
或許是她多想了,可是……
老夫人也並不維護月玄,想當初,可是老夫人把月玄帶回來的。
哎!
公子這些年從未與女子一起,跟這位弱風拂柳的姚小姐站在一起的畫麵,很是般配呐!
不知道,她會不會也被趕走啊?
……
一晃秋已接近尾聲,府裏也無事。
“公子,公子。”黑麵奴才突然跑到正廳,手裏拿著一卷請帖樣的竹簡。
“等下。”張良看了眼這沒眼力的奴才,回頭看著舞一半的姚阡,聲音刻意溫柔了些:“阡兒,舞姿若驚鴻,舉世難成雙。比起當年韓國最好的舞姬,也是毫不遜色。韓王愛功夫妃嬪,當年最得寵的兩位妃子,便是歌姬和舞姬出生。可惜這世道亂如戰鼓,否則以此姿色,做個王妃也是輕易的事情罷。”
姚阡本是微慍,但也不便生氣,不過一個奴才罷了。可是見張良如此說,語義是誇讚她舞姿優美,堪稱無雙。然她聽著卻是極刺耳。什麽韓國的寵妃,那兩個人的下場,豈止一個慘字!
“阡兒累了,回房休息。公子自忙罷,阡兒告退。”姚阡恭順地從正廳裏退了出來,婢女晉兒也跟著。
“小姐,可是在生氣?”晉兒恭順地問道。
最近小姐的脾性似乎很亂,常生氣。不知是否水土不服的緣故?
可……
“沒有。”姚阡強斂了心神,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但是,她真的有些控製不住。
來了塊一月有餘,張良連她的房間也沒進過,也從不提兩人的婚約。
他父親雖然才過逝一年有餘,可她也是千裏而來,竟沒人過問。
自然,她此行的目的是必須得嫁入張府,可是她卻覺得張良完全沒這個意思。
她自信姿色傾城,張良即便再有定力,也會很快傾心於她,可是……
或者,他好男色?
如此想著,姚阡便突然停下腳步,對身旁的晉兒說道:“之前讓你收集的事情如何?”
晉兒忙回答道:“已經有些眉目了。”
“回房,你速速道來。”
那廂黑麵奴才臉色一白,他剛才是打斷了什麽好事,怎麽公子表情很不悅?姚小姐不是日日都跳舞給公子看嗎,他送完這個請帖繼續跳就好了啊,幹嘛走人?
“說吧,什麽事?”張良問道。
“這……妘氏請帖,妘氏公子滿月酒。”黑麵奴才忙說道,然後呈遞到張良麵前。
張良一聽,便覺得自己耳朵有問題,妘氏?
那家很有錢沒錯,可是不是一直無子嗎?
妘氏夫人在年輕的時候隻生了一個女兒,已經及笄之年了,怎麽此時還能生公子?
難道,那位妘老爺,在外找了小妾?
可是,他素來愛妻如命,根本不可能有納妾的可能。
張良接過請帖一看,果然寫著:
天地垂憐,不惑之年賜我麟兒,特宴請賓客,以謝天恩。
妘氏羅席敬上。
怎麽可能?
張良依舊震驚,便問那黑麵奴才:“可是新的夫人生的公子?”
“不是,奴才也不信,就問了妘氏送信的小哥兒,說是夫人所生,生了那位已經及笄的大小姐的夫人。”黑麵奴才見張良表情沒有不悅,話便多了起來。
自從司月玄姑娘因為對公子不敬被趕出府,府裏的奴才婢女們都不敢禮數有失,生怕被趕出府。
“是嗎?”張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聽說請帖發的都是王公貴族,平民沒有收到請帖的。但是,城東的清遠醫館卻收到了請帖,據說是這次的上賓勒!”黑麵奴才之所以莽撞地跑進來,便是要跟張良說這個。
“清遠醫館?”張良知道,這些商賈貴族,一般不合平民來往。然郎中相對較受尊重,可是清遠醫館,呂業的醫術爛得要死,已經基本沒人願意去他那裏。無論百姓還是貴族,治病一律都往城西,也就是張府隔壁的隔壁跑。清遠醫館,憑什麽?
“是,清遠醫館。”黑麵奴才說得眉飛色舞:“那送信的人還特地交待說,要跟公子說,便是那位司月玄姑娘保佑這位公子平安出生的。”
“什麽?”張良覺得自己的腦子突然不夠使,清遠醫管,司月玄?
“具體我也不方便多問,那位小哥很忙的樣子,腰裏還掛著很多請帖要去送。”黑麵奴才解釋道,其實他自己也好奇得要命。
“哦,你下去罷。”張良揮了揮手,那黑麵奴才便下去了。
突然想起一事,張良開口喚住那奴才說:“等等,清遠醫館的事暫時別跟別人說,且隻說妘氏滿月酒,我會去狴便可以了。”
“諾。”黑麵奴才答應了,幸好公子及時跟他說了,否則他出門就得跟別人說。可是,公子為何不想他跟別人提清遠醫館的事勒?啊!因為司月玄姑娘是從府裏被趕出去的吧?公子不願意別人提也是有道理的。
這廂張良心裏計算著:滿月酒就在明日的晚宴,離她出府的時間也才一個月剛到。她怎麽就能保佑人家的公子順利出生?
還有,他讓她出府的意思很明顯,雖然是不希望她出城,但也有保護她的意思。就算中了迷魂香,並無大礙,別人也並非要置她於死地,但是很明顯別人已經看上她了,要跟她合作。以她的性格,怕是很麻煩吧?若是拒絕,難保人家不會對她怎樣……
那碗雞肉,就她們四個人知道而已。結果一大早管家也知道了……
後來姚阡解釋說:“因那雞肉實在美味,一大早突然想吃了,便讓管家吩咐下去,把昨夜未吃完的雞肉拿了來熱了吃。”
管家一個勁兒地跟他說這位姚小姐多麽節儉體貼下人,結果雞肉沒了……
張良當時心裏就一笑:若是司月玄沒有多事地倒掉那碗雞肉,別人也會讓那碗雞肉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