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城
宮門大開,約有數十丈寬,可使四龍并行,龍母先走,龍子后循。門洞里也是長約十丈的甬道,但對於這幾條龍來說不過是轉瞬而過的事。
門口是天下奇花異草共聚的園林,珠林玉樹光怪陸離。等越過花苑之後,才是正殿。在正殿前,馱著他們的龍子一抖身子,把他們扔在地上,落地化為一個臉色蒼白,一身黑衣的青年,向前面也化作人形的兄長母親拱手道:「犯人已帶到了。」
龍母所化的是一個修眉鳳眼、雲鬢高盤的宮裝貴婦,約有三十歲上下,她擺了擺手道:「將他們送到廚下看管著。」
「喏。」龍子應聲,輕輕鬆鬆地把三人提起就走,走了兩步,他發現其中兩個男的身量太高了些,一直在地上磕磕碰碰著,便提高了一些手臂,避開了地上的積水。沈中玉雖然還在晃晃悠悠中,還是看到這點,不由微微一笑,想不到龍母竟有個這樣的兒子,可愛得很。
龍宮的廚房也很大,內里熱火朝天,眾多水精海怪在內忙碌著,各展奇才要博主上一個稱讚。裡面的其中一個鱉化的廚師看到龍子提著人進來,上前就弓腰笑道:「四殿下,這樣粗活,我們就行了。「
四殿下搖了搖頭,道:」這幾個扎手的很,我來吧。。「
「是。」鱉精看了他們幾眼,說:「一個元嬰,兩個金丹,可以做一頓龍鳳金丹大補湯,還有一個清蒸元嬰了。」
眾人聽到這句,沈中玉尚可,閉著眼養神當聽不見;張致和聽到,垂著頭耐心感應在金丹中的沉璧劍,可惜全身法力被制,沉璧劍只能發出無聲的呼喊而無人所覺;慧靜咬著牙,攥了拳頭,只恨動憚不得,不然定打殺了這個大膽王八不可。
「母親說了那個佛門修士要用香油炸著吃。」
「得了,龍母高見!其他的我會料理的。「
「先別動手,他們要用來祭老龍王的。」
「誒?喏。」鱉精躬身應了。這時他們也到了廚房深處,那裡放著一排的木籠,隨意選了兩個,把他們扔了進去。龍子看了看,道:」給他們些吃的,別讓放壞了。「
「是。」
龍子走得遠了,回頭又看了一眼他們,剛好看到沈中玉向他微微頷首一笑,只覺像著了魔一樣想要回去放了他們,但是握緊了拳頭,最後還是走了。
沈中玉有些可惜地看著他走了,心道,還差些火候,久不曾用攝魂之術,都要生疏了。
張致和坐在陰冷的木籠里,忍不住抖了抖,金丹宗師寒暑不侵,而今也覺得冷了,想必不是尋常寒氣,剛要說話,就聽到慧靜嚷道:「哎呀,作孽作孽,這些畜生都作了什麼孽?「
張致和忙問道:「怎麼了?」
慧靜皺著眉道:「你不覺得特別冷的嗎?這是陰氣密布所以會冷。這裡都死了多少妖獸,居然這麼重的陰氣。「
本來一直在靠著牆,閉目養神的沈中玉聽到這個,眼皮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這處龍宮建成一千兩百年,建成當日,殺兩百妖獸,三千人為祭;隨後,每年血食妖獸約在四百頭,人約有三百之數,皆從各地虜來,其中往來船隻傾覆,也算是打牙祭。「
兩人聽到這個打了個寒顫。慧靜聲音都有些兒變了,道:「你卻是從何處得來?」
「自然是有人告訴我。」沈中玉睜開眼,端坐起來,眼睛里神光閃爍,本來黝黑的眸子里彷彿泛著一抹幽藍,興許是因為眼眸變化的緣故,身上氣質也變得更為詭秘莫測,顯得危險而引人接近。
張致和看到比昔日更顯神秘的沈中玉,不知為何心裡一陣恐慌,他感覺到沈先生好像下一刻就要暴露出他所有的秘密,能和沈先生更親近些他本該高興的,但又感覺到,只怕到了水落石出的時候也就是他們分道揚鑣的時候,他不由得上前抓住了沈中玉的袖子說道:「先生,你……」
「嗯?「沈中玉低頭看了看張致和,眼神雖然依舊純摯,但更多了疑惑,難免有些恍惚,之前抱著他說」不準怕我「的只是一時失態罷了,若果終究形同陌路也是無可奈何,但最後還是道了一句:」別怕。「不要怕我,我不會害你的。
張致和道了一句:「我不怕,我知先生不會害我,我……「心中萬千思緒竟是不知如何說出,他不由得後悔當日不曾盡說心事,總比這樣子來得好。
慧靜一轉頭就看到他們這樣相對脈脈無言的樣子,只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本想說什麼,但好像又插不上話,想起沈中玉數次看自己那森然的眼神,憤憤地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們。
沈中玉拍了拍張致和的手背,卻被張致和反手抓住,笑了道:」有人來了。「
張致和也不管,依舊握住,彷彿這樣子就心滿意足了,回頭看向木籠外,果然是有人來了。
來的是剛才把他們扔進去的四龍子,他回頭看了看,看到無人了,才疾步過來,在他們面前蹲下來,壓著聲音說道:「你果真能讓我成為龍宮之主?」
沈中玉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前,作了個安靜的手勢道:「我定想方設法讓殿下得償所願就是了。」
「如何做?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做主放了你們。」
「殺。」
「殺?」龍子道,「這可怎麼好?我怎能傷了母親他們?」
「不用你們殺,我們來。」
「就你們幾個?」
「我能繞過龍宮禁制來和你說話,你說呢?」
龍子聞言低頭沉思。沈中玉就像看著朵花兒一樣充滿耐心地看著他,張致和卻十分驚訝地看著沈中玉,先生真是能人,這是如何做到在全身法力被制的情況下傳音的?
沈中玉雖然修為不過元嬰,但是上輩子卻是經歷過六次散仙劫的化神大能,神識博大縹緲非尋常元嬰可比。再加上結嬰之後,法力雄渾,又因為有上輩子的基礎,輕輕鬆鬆就摸到了法則的邊,勉強達到神與法近。
他便用神識溝通法則,強行在龍子宮中顯形遊說,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這條心思淺薄的小龍騙了來。因為不用法力,全用神識,自然也不會觸碰到龍宮的禁制。只是這法子實在耗神。
最後,龍子一咬牙道:「好。我信你一回!「他搓了搓手,道:」你們如今法力被禁都是因為母親手中的靈寶透骨弱水環,只要我偷來這環就能給你們解禁,你們可不能忘了答應我的。還有就是,不要傷了我兄長和母親性命。雖則他們作孽不少,但是罪不至死。「
「願以道心起誓,定讓殿下得償所願。」沈中玉道,同時一伸手按住剛要說話的慧靜,讓她把口中的話咽了下去。
「好。」龍子聞言起身離開。沈中玉等他走了,才有些疲憊地又靠回到牆上養神。
張致和見此,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自己肩上去靠著,先生用這法術想必很辛苦吧,只恨自己無能還幫不了先生的忙,一邊想著一邊調整了自己的坐姿,讓沈中玉靠得更舒服些。
沈中玉感覺張致和這般細心愛護自己,不由得有些欣慰,忍不住期望,說不定他不會離自己而去,但轉眼又將這心思埋下,要正道宗門的弟子放棄一直以來秉持的替天行道的理念,還不如要貓不吃魚好了。若這般糾纏下去,我怕死,也怕他死。想來想去,總有幾分灰心。
慧靜看他們這個樣子實在奇怪,往一邊挪了挪,想到這沈中玉究竟是什麼人?竟有這般本事,看他行事不像是正道中人,只怕要為禍,但是他現在好像又要救我們。以後他真的作孽的話,我卻怎麼好?真要斬妖除魔,在道義上我也說不過去。
就這樣過了一天一夜,彷彿他們都被遺忘了一般。直到又是深夜,在廚房裡忙碌著的廚師散去,三人靜坐在黑暗之中。沈中玉忽然輕笑出身,道了一句:「半夜才來,殿下也是妙人。「
龍子擦著火,點了支蠟燭道:「我不要當什麼龍宮之主了,我給你們透骨弱水環,你們走吧。」
沈中玉聽了這個,笑意更深了些,道:「這可就由不得你了。」
沈中玉神識博大如汪洋浩恣,輕易就尋到了龍子藏在袖中的透骨弱水環,神識滲入其中,抹去龍母的烙印,留下自己的,立刻就解開禁制。禁制一解,眾人身上的水龍脫落在地,如同普通的積水一般。
這時候遠在寢宮之中爛醉在床上的龍母忽然心有所覺,喝了的酒都化作冷汗蒸了出來,怒吼一聲孽子,翻身起來就要趕到廚房去。
而還在廚房的龍子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惹到了什麼人,立刻就要祭起本命法寶。沈中玉看了他一眼,頷首一笑,道:「我說了,要讓殿下得償所願。」
龍子眼神一陣恍惚,然後就跪倒在地,哭道母親,抱著沈中玉的大頭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勸諫龍母行善收斂的話,沈中玉摸了摸龍首說道:」可憐你了,你母親作孽不少,若繼續下去恐怕連輪迴都入不得。「
龍子止住哭聲,可憐兮兮地說了句:「那大人說要如何是好。」
「自然是讓她立刻就放下屠刀。」
這時候,龍母的怒吼已經近在耳邊。沈中玉卻還頗有閑心地跟拔劍出鞘的張致和說了句:」一會兒不要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