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鋒
一股寒氣從腳底沿著背脊直衝後腦,徐亦呼吸不穩,立刻說:「你問,他爸是不是來學校了?」
或許是徐亦倏然色變的樣子太嚇人,屋裡的人都愣住了。
楊文數照著他的話對輔導員說了,聽到回復,大聲重複道:「他爸沒有來。院長辦公室是在……」
楊文數掛了電話,說:「說有人舉報到教務處了,讓你儘快過去。」
徐亦繃緊的肌肉漸漸放鬆,恢復常態,徐輝雄沒來就行。
「肯定是姜淮,已經夠手下留情了,他還想怎樣,嘴賤,人慫,還無恥……」楊文數情緒激動,鼻血又開始流了。
張邊長掐了掐他,示意陸以哲的方向。
「他還沒眼光!」楊文數加了句,視線上移,低罵了聲操,又頭暈腦脹地倒回床上。
付能嘆了口氣。劉野嚎道,烏鴉嘴。
「別提姜淮了,不一定是他,也許是某個喜歡他的人乾的。」
徐亦可不想陸以哲因為這種事再去找姜淮,這就正中對方下懷,沒必要。
其實如果照付能說的,院里這麼速度地做出反應,很可能是姜淮在學校的熟人,直接找上院長,說明姜淮的後台在學校的職位不低。
陸以哲想到當面指責他的陌生女生,這樣的人不是沒有,是誰不重要,驚動了院長,就顯得嚴肅。
徐亦進班都是院長開的後門,出了事,院長直接處理似乎很正常。
「說我欺負同學,」他滿不在乎地擺手,「把門關上。」
陸以哲說:「你想好要怎麼解釋了嗎,不然我幫你去找……」聲音戛然而止。
「不用。」
徐亦熟練地在頭和頭上纏繃帶,很逼真地沾了楊文數的鼻血,一副受傷慘重的樣子。
陸以哲,劉野,張邊長,付能:「……」
劉野明白了,他不知從哪摸來兩塊夾板,徐亦哭笑不得,這誇張了。
可還沒等他開口,陸以哲很嚴肅地拿了條繃帶把夾板固定好,把他的手臂折在胸前,徐亦配合地低下頭,陸以哲幫他系好了,真像手臂骨折了似的吊在脖子上。
徐亦晃了晃,說:「看誰欺負誰。」
石化學院,院長辦公室。
「……品格低劣,不守規矩!這樣的學生畢業了也是社會的毒瘤。同學之間,還是名校大學生,有什麼事不好解決,竟鬧到動手打人,這種事傳出去,極度影響學校校風。看把這孩子打成什麼樣了,您看!」姜楓不滿地說,「看他父親的態度,兒子多半有問題!」
教務主任姜楓,一身幹練的黑色職業裝,利索的短髮,眸光銳利,表情嚴肅。姜淮站在旁邊,垂著頭,臉上一塊塊淤青。
張承德坐在辦公椅上,笑著道:「是挺嚴重,姜主任消氣,先喝杯茶。等學生到了,再聯繫他家長。」
不久前,用學校的固定電話撥的徐輝雄私人號碼,電話接通了,對方聽完了事情經過,只冷漠地回了句『讓徐亦接』,就把電話掛了。
當爸的都是這種態度,以她在校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兒子顯然是問題學生。
姜楓相信姜淮說的話,但她得親眼看看,徐亦是不是真有精神問題。
姜楓拉著姜淮坐下,溫聲道:「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他陳懇地道個歉,寫份八千字檢討,當家長的表個態,讓他兒子以後別來找我侄兒的麻煩,這事就這麼算了。」
張承德和顏悅色地說:「這都好說。」
門外響起敲門聲。
「院長好,我是徐亦。」
「進來。」張承德端著茶,一抬頭,茶水差點抖了出去。
徐亦慢吞吞地進了門,頭上纏著繃帶,手臂似乎也骨折了。
姜淮嚇了一跳,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你這傷,這可不關我的事。」
徐亦不說話,就只看著他,那眼神分明寫著,不是你是誰。
「就這麼算了吧,都是一個協會的。而且我也受了傷。」
徐亦不想鬧事,正常情況下,這樣也吵不起來。徐亦對姜淮說:「你想怎麼樣,是直接和解,還是都寫檢討書,都道歉,再和解。」
姜淮見他綁的繃帶,還有血跡,不像作假,他很奇怪,以徐亦的身手,不至於傷成這樣。如果不是作假,難不成是故意……
姜淮小聲跟姜楓說了那個可怕的猜想,姜楓看著徐亦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古怪,似同情又有幾分。
張承德說:「不和解也可以,打架一個巴掌拍不響,既然雙方都傷得這麼重,真要處分,也得是兩個人。姜淮不是我們院的學生,這樣吧,我聯繫機械學院的人……」說著就要拿出手機打電話。
姜楓放緩了聲音:「院長,我私下來找您,本意並不是為難學生,只是為了給他們一個警醒,既然雙方都受了傷,而他這身傷不是我侄兒打的,可能有別的原因,只有聯繫了家長才能弄明白。」
「我的事我自己解決,」徐亦的聲音抬高一截,「都是成年人了,別什麼事都聯繫家長。」
姜楓不失和善地對情緒略不淡定了的徐亦說:「你父母含辛茹苦把你送來讀大學,只要你還是學生,父母就是你的第一監護人。你在學校犯了錯,學校有義務,也有責任通知家長,這是對你負責,也是對家長負責。」
手臂吊太久,有些發麻,徐亦去扯繃帶,血跡黏在額前,表情看上去有幾分猙獰:「都說了沒必要小題大做。」
爸媽離婚了,媽媽帶走了他哥,徐亦跟他爸幾年沒聯繫。這話聽起來真諷刺。
姜楓很平靜地說:「首先你的態度就很有問題,還有你得明白,現在,我不只是教務主任,還是姜淮的姑媽,作為他的長輩,我得和你的家長談談,才能妥善地處理這件事。並不是要過問你的意見。」
電話已經在撥號中。
徐亦渾身都綳直了,根本聽不進外人的話,他真怕徐輝雄接通電話,直接給他退學。
和平時的徐亦很不一樣,姜淮才發現原來徐亦這麼怕他爸,之前玩拳擊的時候那囂張勁哪去了。他果然沒猜錯,這人也有短板。
「同學精神有點問題,」姜楓轉向徐亦,眸光銳利,「能問一下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是跟別的人打架,還是你自己弄出來的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徐亦突然反應過來,這女人是真把他當神經病?
見徐亦愣住了,姜楓露出一個短暫的淺笑。
徐亦緩緩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沒等姜楓領會過來是什麼意思,電話接通了。
電話另一頭有人低聲叫了句:徐董。
張承德寒暄了幾句,說徐亦到了。
「讓他接電話。」徐輝雄低沉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才過了三年,聽不出聲音有多大變化,徐亦臉色沉悶,姜淮一臉玩味地看著他,還是按耐不住想看好戲的心情。
姜楓說:「他就在旁邊,您是徐亦的爸爸吧,是這樣的,我是學校教務主任,也是學生的家長,我姓姜。」
「您兒子打傷了我侄兒,我想就這件事跟您談談,因為您兒子現在好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精神方面有點問題,懷疑還存在自殘行為……」
「徐亦!」電話里又叫了一聲,狀似嚴厲的吶喊,打斷了姜楓的話。
徐亦很不耐煩地說:「我聽到了,別喊。」
「寶貝兒子,你終於闖禍了!這個學校真不錯,就這麼點事也叫家長,老爸都準備好要給你在的那什麼院捐五百萬了,」徐輝雄語氣歡快,又沉聲道,「他們惹你不高興,那就不捐了。現在的學校不喜歡,就換一個,你說轉哪個,老爸就捐哪個。都聽你的。」
姜楓和姜淮:「………………」
院長張承德一不小心把茶杯磕桌上了,掩飾似的咳嗽了下。
徐亦瞬間黑了臉,大學哪是說換就換的。
「剛才說我兒子精神有問題的是誰,心理諮詢師過了幾級,教務主任當了幾年,就能隨便侮辱我兒子的人格?通話已經被錄音了,我可以告你誹謗,再欺負我兒子,你就準備好收律師函吧。」
這是跟徐亦說話完全不同的語調,久居上位的董事長不怒自威的氣勢,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壓力。
姜楓原意是想讓他爸管教兒子,沒想到把事情鬧大,她一臉尷尬:「別,您別,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擔心您兒子真出什麼事……沒事就好。」
誰被欺負了,徐亦煩道:「我就說,我來解決,不要聯繫我爸!」
聽到這聲『爸』,徐輝雄樂壞了:「五一回家嗎,兒子,明天我派車去接你。還是要你爸親自去接,你才樂意提前回來呀。」
「不用了,」徐亦說,「我自己回去。可以掛了。」
張承德咳嗽著說:「這個捐助本院的事……」
「隨我兒子高興。」
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姜淮瞠目結舌,這跟他想的父子成仇的豪門家庭完全不一樣,難道不都是二世祖兒子沒出息,爸媽恨鐵不成鋼,壓著兒子來上學。
不是說徐亦和他爸鬧翻,看徐亦的反應也的確是那麼回事,可他爸怎麼是這樣的!
第一次,姜淮心生怯意,蔣恬說得對,徐亦不好惹,也很不簡單,他爸的態度就能說明問題。
鬧了一場,最後連一句道歉都沒收到,姜楓就拽著姜淮,匆匆走了。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院長張承德和徐亦兩人。
「徐總。」張承德站了起來。
「院長不用客氣,在學校,我就是個學生。」徐亦撿起地上的繃帶,丟進垃圾桶,又拆下手上的,他拿乾淨的地方擦了擦臉和額頭,露出皮膚本來的顏色,全身上下完好無損。
張承德詫異:「你沒受傷,怎麼還裝受傷,叫你別在學校鬧事,按照校規……」
徐亦狡辯:「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受傷了,誰規定不能綁繃帶,上夾板了。當陪練都能污衊我在欺負同學,我綁個繃帶玩玩,也錯了?」
歪理。
還真當自己是學生了,張承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