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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帖子由來

  司馬鹿鳴瞥了重明一眼,「說來話長,還是找個時候再慢慢跟你們仔細說吧。」


  弗恃對那老頭道他和幾位師侄許久不見,有話要說請那老頭行個方便。老頭把茅山的弟子領走安排客房去了,弗恃又是「婉轉」的把重明請出去。重明譏諷,「你們不過是我奴隸,還能管我去哪么。」


  最後還是司馬鹿鳴用銀子打發了的。長生越發覺得重明似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讓他聽話也不是沒法子的,說白了就是銀子銀子銀子,十句里九句就離不開銀子而已。


  姜曲和憐玉去把余箏漣喊來。余箏漣是掌門唯一的關門弟子,衣缽穿到他手上,連銜淵劍這等法寶都是給了他,玉虛上下心知肚明下一任的掌門便是他了,只是這些年他都在留在山上刻苦研習法術,未曾正是下山歷練過,所以這回徐清是特意讓他下山,以增進經驗閱歷。


  「你們來薛家做什麼?」弗恃問。


  姜曲解釋所,「之前因緣際會得了一把匕首,期初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東西,只是有一次師父見著了,覺得這匕首有些不尋常,拿去給了掌門師伯看,掌門說可能是薛家的東西,讓我們拿來歸還。」


  憐玉一直盯著長生笑,都笑傻了,姜曲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讓他收斂些,憐玉道,「就是在那山洞裡從那寓王肉里挖出來的那匕首。」


  憐玉這般一提醒,長生倒是有印象了,寓王被重明三兩下就制服了,匕首是重明不要扔給他們的,上面還刻了薛字,那時她就想會不會是這個人姓薛,或者名字裡帶了薛字,原來是代表了家族出處。


  長生好奇,「匕首的主人是薛家的人是么?」


  姜曲也不確定,「好像是吧,薛家的家事本也沒必要對我們這些外人說,如今這位薛家的當家只說這確實是他家的東西,也不曉得是第幾代的薛家人的遺物。這種匕首短小,男人用不太合適,我猜應該是姑娘家用的,你在洞里見到了幾個女鬼?說不準匕首的主人就是其中一位。」


  她回想著,被那寓王吃掉的,足足幾十條性命,洞里見到的冤魂,她也就對那自報了名字叫靈秀的女鬼有些記憶,但卻也不深,如今連她樣子美醜也模糊不太記得了的。「我只記得有個女鬼叫靈秀的,不知道是不是匕首的主人。」


  「靈秀?」姜曲反覆念了幾遍,「秀美靈氣,當真是個好名字。雖說當家好像無意向我們透露什麼,但想知道也未必困難,拿這名字去試一試宅子里的老老僕就知道了。」


  余箏漣對著匕首的由來不感興趣,對著匕首的主人是哪一位更是不感興趣,他道,「師叔既是無事,也該跟我師父和幾位師叔報聲平安。」


  弗恃威脅道,「你要是敢告訴他們我在哪,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弗恃強迫余箏漣為他保守行蹤,是倚老賣老的搬出了師叔的架子才讓余箏漣答應了的。「你們怎麼找到這的。」


  長生也是奇怪,按師父說法薛家算是隱退,都銷聲匿跡很多很多年了,怎麼不止葯愚道人知道薛家位置,其他人找起來也這般容易,這叫什麼隱退。


  憐玉道,「哪用找,薛家送了張帖子到玉虛,這位置寫得清清楚楚,我們也就比師叔你們早來三日而已。」


  弗恃笑道,「還發帖子,辦喜宴還是辦喪事?」


  姜曲搖頭晃腦,有些故弄玄虛,「倒也不是,說複雜倒也不複雜,說不複雜倒也挺複雜的。」聽得長生腦子都堵住了,那到底算是複雜還是不複雜?姜曲道,「這薛家上一任的當家,也就是如今這一位當家的爹死了以後,本來按規矩,按長幼有序接任位置的應該是大兒子的。但偏偏上一任當家臨死前,卻是把位置給了小兒子。」


  然後問題就來了——


  前任當家膝下有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相差不過兩歲,論外貌論才幹論聰慧聽說都是那老大較為出色些,二兒子不是不聰明能幹,但有個詞叫相形見拙,把這兩個兒子放在一塊對比,這好的在更好的面前也就略顯普通了。


  宅子里人人都以為這位子非大兒子莫屬了的,連那大兒子自己也是這般認為的,因為太過自負,以至於他爹臨終交代位置不是傳給他的,而是給他弟弟時,他之前想的種種不過是他自以為是,他便是受不了了。


  大兒子奪門而出,一走就是六年,六年來他爹的生辰死祭都未曾回來拜祭過,直到前些日子,他終於是回來了。但可不是回來兄友弟恭相親相愛過日子的,而是回來搶當家的位置的。


  薛家是以鍛煉兵器出的名,歷代的當家代代相傳這門手藝,既是做的了當家,自然這鍛煉的手藝就要是薛家裡頭最為拔萃的一個才能勝任服眾,所以這大兒子回來是下戰書的。


  要和弟弟斗鍛煉兵器的本事誰更厲害。


  長生見他說的繪聲繪色的,又問,「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姜曲擺擺手,「一部分聽來的,一部分猜的。但雖這裡頭一半是猜的,但我覺得也是八九不離十的。無非兄弟鬩牆而已。薛家這幾十年來一直低調,怎麼可能突然就到處派帖子呢,只因為派帖子的是薛家的大兒子。」


  弗恃道,「他把帖子到處發,是要找人來觀戰?」


  憐玉想著討好弗恃,他日後常跟長生見面來往時許就少受些阻擾了,「師叔英明,帖子本來是給掌門師伯送的,但師伯正準備要閉關,即便是不閉關吧,掌門也不願摻和這事。也就讓我們幾個來了,算見一見世面,聽說薛家的大兒子給許多門派都發了帖子的。」


  弗恃算是知道葯愚的靈通消息哪來了,想來隨後還會有其他門派如葯愚這般打著討兵器的主意來的人。只是怪的是這薛家的二兒子也不阻攔,還真當來者是客,全往宅子里請了。


  想來那薛家當家也不是未卜先知,知道著堂堂的茅山藥愚道人和玉虛的弗恃道人會來,才讓老僕出來迎接,他迎接的不過是客人。不管是茅山,昆崙山還是什麼山來的,那都是客人。


  實在是沒必要高看了自己的名氣。


  弗恃道趕了幾日的路有些疲憊,交代不必為他準備吃食了,似要睡到明日再起。薛家那老頭把茅山眾人安置妥當后折了回來,帶長生和司馬鹿鳴去客房。只要是同門同派的,客房都是連著挨近的分配的,長生也就住到姜曲和憐玉旁邊的房了。


  姜曲甜言蜜語道許久不見怪是想念長生,有許多話說,讓她放好了包袱就到院子里聊。姜曲和憐玉這幾日待在薛家,倒是把薛家裡外摸透了。除了老頭子事先交代過的,薛家當家的院舍不能去之外,其餘的愛去哪去哪。


  姜曲問,「卦燎呢?平時不老是屁顛屁顛的跟你後頭的么。」


  長生道,「他回他爺爺那住幾日。」


  姜曲左瞧瞧右瞧瞧的,重明神出鬼沒的,總要看清楚了,有些話,總要確定本人沒在附近,他才敢仔細問,「這樣放任著沒事么?方才見師叔如平時一般弔兒郎當的,沒什麼異常,我底氣也大些,但私下還壓不住擔憂要問的,重明最是記恨,他之前口口聲聲要殺我們,你們就沒什麼對策?」


  長生想著能關押住重明的瓶子已經不見了,這樣的寶貝,可遇不可求,碰到一個是她運氣好,碰到第二個還是她運氣好,但這好運估計是到頭了的,所以瓶子才通通都不見了。她也不曉得上哪再去遇上一個一模一樣的。


  對策?一直給重明塞銀子,不停的塞不停的塞做緩兵之計,麻痹他的意識,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觀念慢慢潛移默化灌輸給他腦子裡,算不算對策?


  司馬鹿鳴平靜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余箏漣是第一次見重明,並不明白為何姜曲和憐玉為何臉色那麼難看憂心忡忡的,「那人是誰?」


  「它是……」憐玉剛要作答,看到一張毫無血色的老臉浮在長生身後,這毫無半點預兆的突然冒出來,人嚇人也是會嚇死人的。他禮貌的提了建議,「老人家,你下回出現時能不能先出個聲,或者腳步不要放這麼輕也得。」


  老頭年紀大了有些健忘,他是特意回頭來跟長生和司馬鹿鳴他們說哪些地方是禁地半步也進不得。


  憐玉道,「我們已經跟他們兩說了。」


  老頭有些耳背,並不是很嚴重,但有時聲量輕了,或者離他遠了,聲音他就聽不清楚了,「啊?」憐玉反覆的吼了三遍,那老頭才聽明白了,但還是怕姜曲他們交代的有所遺漏,所以還是仔細的說了一遍,薛家的規矩。


  其實也沒多少條規矩,總共三條。


  第一條就是如姜曲說的,不能擅自亂闖薛家當家的院舍。薛家鍛煉的技藝不外傳,有可能那當家的院舍里藏了許多鍛煉兵器的秘密方法,不許外人進去是怕會被偷學了,這也是情理當中。


  第二就是廊上的燈籠戌時就熄了,建議他們若無必要夜裡不要亂走,薛家的宅子大,有許多下人顧不到的死角,若出什麼事就不好了。若真要有什麼事的,他稍後會給每人房裡分兩根蠟燭,這便是戌時過後唯一的照明工具了,夜裡起夜就點蠟燭。


  第三就是這幾日或許陸續還會有其他門派的人會來,他算是提前提醒,千萬不要有什麼爭執打鬥,否者若是有見血鬥毆的行為,一律不論名聲威望是高是低是要請出去的。


  老頭交代完,佝僂著背要去取蠟燭來分發。


  姜曲嘆氣,「這宅子里沒幾個僕人,卻是清一色的都是男的,連個丫鬟都沒有,我都還幾日沒見過姑娘了,好在長生你來了。」


  司馬鹿鳴問,「你見過薛家當家么?」


  姜曲搖頭,「沒有,他一直待在他自己的院舍里,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就快要和他大哥比試,所以在加緊了鍛煉兵器。這個人行事有些怪異,好像都是夜裡幹活,白日睡覺的,跟我們的作息完全是倒過來的。」


  余箏漣道,「見不見過都不重要,反正我們只是來做個見證而已。」他們下山時徐清便是有交代過,這是薛家的家事,他們不便插手,所以不管最後是大哥贏了,還是弟弟贏了,他們也就是關完戰就走。「長生,師叔的眼睛到底怎麼回事。」余箏漣面上嚴肅。


  長生是想說的,她覺得一人計長二人計短的,但弗恃不讓說,她上回不過是告訴了葯愚道長,師父就已經是念叨她了。


  最總要的是,她感覺師父還不想回昆崙山,該是因為緋鈺師伯吧,她要是老實的說了,或許余師兄也會判斷出輕重,跟掌門師伯說。那師父就一定會生氣。


  余箏漣見長生不願說,她不願說的話,那司馬鹿鳴更是了,絕對的守口如瓶的用刀子都撬不開。他道,「但做弟子也不能一味愚孝聽話,若狀況輕倒無所謂,若是後邊發現情況嚴重了,一定要跟我說。」


  長生記下了,「知道了,余師兄。」


  余箏漣回房去打坐,他很是勤奮,每日吃少量的飯菜茶水后就開始打坐冥神靜思。他勤奮不打緊,要緊的是下山之前掌門和非恆有交代,讓憐玉和姜曲事無大小都聽余箏漣的。


  余箏漣奉行的是道法學無止盡,一日不煉那就是拉下進度的。於是也強迫憐玉和姜曲打坐,早上練,下午才讓他們自由去活動。


  姜曲好不容易的找了個正當的理由,「余師兄,我們和長生他們兩許久沒見了,你看今日早上的打坐是不是能免了?」


  余箏漣「開恩」道,「好吧。」他回了房,把所有門窗都關了,因為需要專心致志,不想被外頭干擾到。長生想著這種大熱天,把房封得死死的,要是她准受不了,還是師兄道行高,想必已是做到心靜自然涼的境界了的。


  司馬鹿鳴又問,「薛家兩兄弟什麼時候比試?」


  姜曲打開扇子,一邊扇著,一邊說道,「應該就是這幾日的事了。你們不知,這幾日薛家出了些怪事,也不曉得是薛家仇人得了風聲來尋仇,還是薛家老大派人來搗亂的,那圍牆每到夜裡就會出現血手印。」


  鎮子里的人都說這宅子怪,莫非就是因這血手印,浮想聯翩?長生道,「如果是人來搗亂的,難道就沒抓到人?」


  憐玉道,「頭一晚倒有埋伏過,但後來就不見動靜了,許是覺得這種小動作,嚇不倒誰,反正也沒出什麼太大的事,就任由著了。所以至今是人為還是鬼鬧的不清楚。」


  雖說他和姜曲都很好奇,但住人家家裡,就要守這裡規矩。若是需要幫忙的,當家定是會開口的。但即是交代夜裡不要隨意走動,他們也就沒去湊這個熱鬧。


  長生想姜曲說可能是人做的,憐玉又說可能是鬼做的,那是人還是鬼?司馬鹿鳴問,「若是鬧鬼,就感覺不到什麼么?」


  「血手印都出現在前院,離這十萬八千里的遠,就算真有鬼,隔這大老遠的也感覺不到邪氣。」姜曲抬眼瞅著那屋檐,「而且這宅子建得有些怪,單單是朝向就古怪。南面草木繁茂,陽氣足,但薛宅偏偏反其道而行是朝北的。」


  長生還真沒注意過這宅子的朝向,她也就分得清東西,知道太陽升起處是東,落下處是西,北和南怎麼分就不太清楚了。再者也是頭一回聽說建屋子還要看朝向的,她以為只要別忘記安上門窗,能進出能透風透氣也就能住人了。


  她好奇道,「朝北建的宅子就不好么?」


  姜曲詳細解釋,怕長生聽不懂,還故意說得簡單易懂些,又是舉了個比方,「倒不是所有朝北的宅子都差,這風水玄而又玄,總是相輔相成的。就跟魚幫水水幫魚差不多,若某方面差了,想方法用其他的彌補了,也是可以的。但這薛宅更怪的就是朝北也就算了,還特意用檐把大部分的日光都遮了,白日都顯得陰森。這日頭不足,人又少,陽氣也就跟著弱了。所以要說夜裡鬧鬼,我也是信的。」


  司馬鹿鳴道,「若是一般的鐵匠也就罷了,但若是真正的行家,要鍛鍊出好的兵器也是要講些玄術的。兵器若在凶日而成,便會帶著不祥。所以若真是鑄造兵器的大家即便是不得這玄術要領,也該懂得皮毛。」


  憐玉奇怪了,「這兵器也有不祥的兵器?」他倒是孤陋寡聞了,這兵器不是死物么,難道還跟著不祥人一樣有生辰八字,這註定命不好的,就會刑克主人?


  姜曲挑挑眉,「你若問我玄學上的事,或許我能答得上一二,但若要問我兵器,我就是個外行人了。司馬家經營的生意多,或許打造兵刃的生意也有涉獵。鹿鳴的那寶貝劍,不就是由他祖輩鑄造一輩輩傳下來的么。這兵器你得問他。」


  司馬鹿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家中有位叔父懂得鍛煉兵刃,跟我說過一些罷了。他說過若是兵器不祥,必是跟妖魔一般喜好飲血,若是得到持有它的人心志不夠堅定便容易被控制,也就變得好鬥兇殘。」


  憐玉聽不明白,他們方才不是在討論那血手印么,怎麼說著說著,偏題偏到兵器上了。長生也不明白,怕是四人之中,只有司馬鹿鳴和姜曲算是心意相通的。


  姜曲道,「若是薛家的當家懂得玄術,還故意把屋子建成這樣,說不定是故意的,打著什麼目的。」


  建宅子還能有什麼目的,也就是為了有一個安身住處。憐玉道,「或許這家的主人喜好特別,這檐才建得這般有特點。」暗是暗了些,不過遮風擋雨的效果好,夏日炎炎時還能乘涼。


  姜曲只覺得跟他師兄說這些說不通,當真是比長生還能溝通,他只道,「總之就按那老頭說的,夜裡不要隨便亂走。想去哪白日去就行了,沒必要非要摸黑東跌西撞的去。你要是一不小心踩空,掉進池塘什麼的,當真是三四日都未必能有人發現。」


  長生記下了。


  姜曲憐玉帶著長生和司馬鹿鳴去逛薛宅,其他地方還好,但廚房的位置一定要記牢的,因為也不知道師父什麼時候又會讓她「借廚房」。薛家確實很大,長生當時扶著弗恃繞著牆走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


  亭子池塘的也不必說了,長生也不是當初剛出村子跟著奚子虛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了,倒也不會再看到大富大貴的人家的宅子就大驚小怪。不過有一處倒是真的很特別。


  一處空地上頭設了一個檯子,檯子上頭有好多的斷劍斷刀,姜曲告訴她,這是薛家當家在此檢驗鑄造兵器的地方,若是鑄造出來的兵器不合心意,便是當場就弄斷了的,就扔在這。


  這地方沒名字,姜曲和憐玉那日經過時極為無聊,便私自是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一刀兩斷。還問長生,這名字是否貼切。


  長生走去撿了一把斷刀,驚訝道,「好輕。」


  這刀劍應該也是分種類的,而菜刀應該也算是刀吧。菜刀她就幾乎天天有在用。這把斷刀比她用的菜刀要大,可重量卻是輕得不可思議的。


  司馬鹿鳴也撿起一把掂了掂,確實很輕,他又是從地上拿了塊小石頭來試,雖是沒鋒利到直接把石頭就劈成了兩塊,但也是砍出一條深痕來的,算是一把好刀了。


  長生嘆息,「這麼好的刀斷了可惜,要是給我用來切菜就好了。」她抓著刀背甩了一下,還真覺得挺順手的。保證能把所有的青菜在最快的速度里切得整齊長短一致,這麼鋒利,估計連切骨頭熬湯也是沒問題的。


  姜曲忍俊不禁,「要是用來切菜,薛家的當家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這對某方面執著的人,所追求的都是門外漢無法想象的境界,就拿這些斷刀斷劍來說,他們已是覺得這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了,但對那薛家的當家,卻是覺得拿不出手的,寧可弄斷了,也不許留存於世。「若是薛家大兒子和二兒子比兵刃,估計也是在這地方比了。」


  長生心裡有想撿兩把斷刀回去放廚房裡的,但這是薛家的東西,就算是斷了也還是薛家的,她要拿得要經過同意才得。她便打算若見到薛家的當家,問一問他,能不能把這個送她。


  姜曲沒讓長生一次性把薛宅逛完,說要分四次逛,今天逛東邊,明天就逛南邊,這樣才有以帶他們熟悉環境的理由繼續偷懶,不用跟著余箏漣打坐。所以姜曲估摸著時辰,覺得今天逛得差不多了,就帶他們回客房了。


  此時恰好是碰到又有客人搬進來,是一群和尚。長生眼尖認出了最前邊那人,「大師。」那和尚身批袈裟手拿禪杖,回頭看來,認了她許久也沒認出她來。長生提醒道,「那時我跟公子住楊家的時候,你送過我一串佛珠的。」


  和尚想起來了,慈祥的笑道,「你是當時那位小姑娘。」那時的長生相貌平平,雖說出家人沒有美醜之分,只覺得外表不過是具皮囊。說也慚愧,他還真想不起那時長生的模樣,總之與眼前這位是判若兩人的。但他對長生的心地善良還是印象深刻,所以長生稍稍提醒,他就記起來了。「小姑娘當時說要上玉虛拜師學藝,可有如願?」


  長生得見故人,很是高興,「如願了如願了,我師父是弗恃道人,已入門好幾年了。」和尚看到了司馬鹿鳴,倒當真是緣分了,也是在楊家碰上的熟人。司馬鹿鳴、姜曲和憐玉一併行了禮,很是敬重的樣子。


  和尚把禪杖交給了弟子,雙手合十和善的朝司馬鹿鳴他們回禮。


  長生道謝,「大師當日送我的佛珠救了我一命,可惜是為我擋災了,被妖怪扯斷了線,珠子都掉了。」


  和尚道,「姑娘心慈,所以才得佛祖庇佑。那串佛珠是在佛前受過香火,日日聽弟子誦讀經文,萬物皆是有悟性靈性,它護著姑娘是因它與姑娘有緣。」


  持著禪杖的弟子飢餓難耐,肚子老實的叫了,長生想著自己耽誤他們休息了,不好意思道,「我還是不打擾幾位了。」


  和尚與長生十分投緣,笑道,「姑娘得閑時可到我那,我有一支斷香可送給姑娘。」


  憐玉等和尚師徒幾人走遠,才好奇問長生,「師妹你怎麼認識這位無機大師的?」


  長生連人家法號都不知道,她也忘了問了,一直就大師大師的稱呼。姜曲見她發愣,說道,「那位是的塔雲寺的高僧,一直弘揚佛法,度化那些冥頑不靈的愚眾,十分厲害。要不是做和尚得絕了七情六慾,不能娶妻生子,估計我爹會託了關係把我送去塔雲寺也做和尚。」


  憐玉打趣道,「那你不會問問有沒有俗家弟子可做。」


  姜曲道,「就算願意收納俗家弟子我也做不成的,不許殺生吃肉倒還是其次,主要寺院里都是和尚,一個姑娘都沒有,你覺得我在那能活的下去么。」


  這回答真是深入根本。


  姜曲並非有什麼非分之想想輕薄姑娘,他和姑娘待一起時總有分寸,過分的舉止不做,讓人誤會的話也不會說。他就是單純的喜歡和姑娘膩一塊,喜歡親近她們。非恆也是知道這點,才對這個徒弟成日跟師姐師妹玩笑,甜言蜜語的玩一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也算是本性了。


  憐玉道,「你若是上了塔雲寺,怕是不出半個月就要到西天見佛祖了。」來這薛家幾日,沒見一個女的,他已經是渾身難受了的,雖說可以翻牆出去找個姑娘搭訕,無奈余箏漣看得緊,做什麼都要報備。


  他們也不敢騙余師兄。


  姜曲自發的往長生那粘了過去,「你要是不來,我遲早要死在這的,長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長生抓了抓頭,「原來大師這麼厲害,我方才也沒行禮,實在是不敬。」


  司馬鹿鳴道,「出家人不會在乎這些禮數的。當日在楊家時我並不知道他身份,如今想來年少氣盛對他也不算禮數周全。當時他三番兩次都沒能把那妖怪拿下,以為是他本事就到此為止,後來無意中得知了他的身份,才明白若不是喪盡天良的妖怪,他都不會趕盡殺絕。」


  對於無機和尚,他也聽過一些傳聞,說他對妖魔,憐憫其修為不易,都是先度化,度化不了再降服,除非那妖魔當真是抿絕了善心天性,才會將它打回原形。


  那安排住房的老頭,見重明和長生他們一塊來的,便把他也當玉虛門人,安排在了憐玉旁邊的空房,這下憐玉可是愁雲慘霧了,都不敢再開窗,就怕探出腦袋會跟重明對上眼。


  長生無所事事,要休息她又睡不得這麼早。


  這薛宅,還真是剛過了戌時,就是吃完了晚膳,下人們就把廊上的燈籠熄了,有幾個老人家腿腳不太利索,拿了跟長竹竿來,竹竿頂上有個小鉤子,他們把燈籠取下吹熄了掛回去。


  長生趴在窗台上,見其中一個老人家手腳好像不太聽使喚,那手一直抖,半天都勾不下燈籠,她便出去幫忙了。司馬鹿鳴和姜曲也出來幫個手。她把燈籠吹熄,轉頭看到重明站窗前,目光很是意味深長,一直盯著她似乎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司馬鹿鳴把她拉到了身後,姜曲也是嬉皮笑臉的走過來把她擋著。這重明的態度實在是太光明正大了,毫不遮掩,姜曲小聲道,「我總覺得他對你態度很是不一樣,你自個要小心,他陰晴不定的,什麼時候發作了也不知道。」


  長生覺得渾身不自在,想著快點忙完了回房。


  「顧姑娘。」悲風手臂上掛著木桶,似乎剛回來。「要我幫忙么?」他問。


  長生道,「不用,還剩幾盞而已。你剛剛去哪了?」


  「我師弟他沒法子住客房,那老管家就把他暫時安置到另一處了,我怕他半夜肚子餓,送了些乾草過去。」


  長生看著他的手還是牛蹄狀,「要是薛家的當家明日就能見我們就好了。」葯愚道長怕是比誰都心急,想恢復自己和徒弟們的「人樣」,如葯愚道人自己說的,這障眼法也不能施一輩子,何況悲風的師弟情況更是糟糕,也不知道能維持人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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