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陰森的宅子
她把悲風放下,沒吐出餅來倒是吐了不少白沫。葯愚道人見自己弟子被折騰得只剩半條命的,直道弗恃不會教弟子,這是能用吃錯東西的法子處理的么。
弗恃道,「她方才提這主意時也不見你有意見啊,她也是一番好意,何況你弟子年輕力壯,沒這麼容易死的。」他拍了拍葯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也知這法子行不通,讓長生鬧鬧也好,免得一個個天塌一般的情緒低落。他吩咐司馬鹿鳴和長生,「今夜在這住下吧。」
葯愚激動道,「我要折回去,問他們為何要害我們。」
弗恃拉住他,料准了道,「哄你吃了餅定是有什麼打算的,總不會是無聊耍著你玩,不必回去他們也會來找我們,守株待兔就得了。若是不找來,明早再折回去。最好是不要趕夜路,你是氣昏了頭忘了你還有個傷重的弟子么。」
弗恃這麼一勸,葯愚倒是冷靜了不少。扭頭看到弟子這不人不妖的樣子就來氣,他揮袖,用障眼法遮了那些牛鼻子牛尾的。
司馬鹿鳴去打了兩隻山雞來。
長生把它們去了內臟,這雞肚子里本來該填上肉丁火腿香菇之類的,再用荷葉包著,塗上黃泥柴草放火中煨烤才香呢。只是沒法子找到這麼齊全的材料,只能簡單的用黃泥塗了,堆了枯枝敗葉燒著了后把雞埋在裡頭烤。
長生又是運氣好,挖到了幾個紅薯,便是把那紅薯一塊扔到枯枝敗葉裡頭煨。這香味沒過多久就伴著煙飄出來了,引得茅山弟子個個飢腸轆轆。
葯愚斥責弟子,也不想想如今處境,卻是近朱者赤好的不學,變成弗恃那樣就記掛著吃。
弗恃道,「辟穀之術沒練好,肚子餓也是正常的。」葯愚和弗恃的修為,其實十天半月的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事,葯愚要不是今日和他鬥氣,也不會吃那餅。
長生見那雞差不多該熟了,找了跟樹枝把枯葉撥開,挖了那集出來把裹上面的泥巴敲碎了,那雞肉的香味都慪在泥巴里,泥巴碎開,香味也就更是濃厚了。
長生先撕了雞腿給弗恃,「師父。」弗恃食指大動,抓過來就放嘴裡咬,看得其他人是口水直流。弗恃道,「把另一隻給他們吧,若是晚上有什麼狀況,總要填飽了肚子才有氣力應付。」
「哦。」長生把另一隻挖出來,同樣敲碎了泥巴,送到葯愚那,茅山的弟子不敢亂動,即便忍不住舔舌頭了,也要師父同意了才得進食。
弗恃大聲道,「若是餓得手腳發軟了,你以為還能指望得上他們幫忙么。」
葯愚黑著臉道,「吃吧。」
得了同意,這才敢分了雞。
長生回去取了一個紅薯,走到悲風旁邊遞給他,算是賠禮,「我害得你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完了,實在對不住。」
悲風道,「我知你是好意。」
那變牛的悲風的小師弟過來蹭了蹭長生的臉,長生被它蹭得癢了,想起卦燎也是愛如此愛蹭她玩。牛是不吃肉的,可這人變的牛不知會不會吃,她撕了小塊雞肉試了一下,見它不吃,就拔了地上的草喂。
葯愚道長雖是會障眼法,可這小弟子根基不好,是整個成了牛,若是再變不回人,慢慢的,慢慢的,人的意識也會沒了,就真成牛了。
她摸了摸牛頭,這變牛的小弟子,個頭兒跟褚斑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樣子,卻已經是跟師父出外歷練了,真是了不起。
她轉頭看到悲風番薯已經吃完了,手上只剩番薯片,臉上滾燙,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笑臉瞧,但見四目相對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長生道,「你不用覺得不好開口的。」悲風楞了一下,不會自己心思表露無遺,外露得太過被知道了吧。「一個紅薯吃不飽的話,我再多拿兩個給你。」
悲風道,「不用了。」他突然覺得肚子里有股氣,沒忍住,當著大夥就放了個屁,還是個響亮的屁。
除了葯愚,其他茅山弟子皆是捧腹笑了,包括那斷手的師兄,死氣沉沉了兩日,第一次笑。
悲風心裡暗嘆這個屁放的實在不是時候,就不能挑個時辰夜深人靜時再放么,當著別人就算了,居然當著個姑娘,他歪過頭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長生傻笑,「沒關係的,吃紅薯就是這樣的。我從前忍不住嘴,有一回一晚上就吃了七八個,一晚上都在放屁。」害得義父一直都在聞臭氣,後來忍不住那臭味,早早就把她趕回房間了。
弗恃喊道,「長生!」
長生以為弗恃有事吩咐,趕緊回去。弗恃聽到腳步聲,讓長生彎腰低頭,他滿手都是油直接用臟手拍了長生額頭,長生腦門頓時變得亮閃亮閃的,「你這傻丫頭。」
「啊?」她是不是又無意做錯事了?
長生雖是及笄了。但有些事她還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弗恃不想拔苗助長,想讓她自己慢慢明白,只是不知等她開竅要等到猴年馬月。
弗恃道,「你和鹿鳴晚上可要清醒著,你可別又睡死,雷打都不醒。若是今夜無事最好,但若真被我料中,我許久沒揍過人了,怕是要破例了。」
長生點頭,要去準備水,打算若是中途有睡意了,就淋水把自己弄清醒了。
弗恃對重明道,「我可還記得你說過的話,鹿鳴可是一日三餐供奉你銀子,即便你不出手幫忙,也請你不要節外生枝。你也不想長生有事的對吧。」
他是不明白為什麼重明得了自由,明明可以殺了他們一了百了,卻是要反常的留下來跟著他們。
他總隱隱感覺重明留下來和長生有些關係。
重明慢條斯理道,「你倒是愛自作聰明,顧長生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暫時懶得自己去找吃的,想使喚你們幾個罷了。你放心,只要你們幾個不觸怒我,違逆我。我是不會要你們的命的,自然也不會叫別人要了你們的命。」
半夜時聽到聲音,弗恃讓司馬鹿鳴和長生將火熄了。長生趴在草叢裡,刻意壓低了身子。看到村長領著他兩個兒子還有幾個村民過來,他們身後背著狩獵的弓箭,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刀。
她白日看到村長兩個兒子磨刀,原來就是為對付他們準備的,要知道是這樣,那時就該趁他們不注意,偷了他們的刀子扔了,或者砍兩下石頭砍鈍了也行。
長生後悔得很,聽到有村民道,「這一路尋來也沒見蹤影會不會被逃了,就該在他們還留在村裡時讓他們吃了的,就不必花這麼多功夫。也能準時把他們宰了祭神了,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吉時之前趕回去。」
村長道,「那幾個人好像會法術,我也是小心謹慎,就怕被他們看出什麼,村裡人都要遭殃,便想著等他們出村了再解決。我留意過他們的行禮,沒什麼吃食,這條路是我指的,方圓百里都沒有人家,他們若是餓了一定會吃那餅的。」
村長說完,吹了一下口哨。他送葯愚他們牛車也是有預謀的,那牛到了這地方就不願走了,便是要等這些村民尋來,牛吽的應了一聲。
村長聽到就在附近,以為葯愚他們已經是上當吃餅都成了牛了,他與其他村民相視笑了,想著大功告成要過來牽牛。
悲風想到自己現在人不人妖不妖的拜誰所賜就生氣,站起來就是一拳頭直接打在村長右眼上。那村長捂著眼睛後退,見是敗露了,乾脆吩咐其他村民射箭,打算把他們射死了。
不必其他人動手,司馬鹿鳴拔劍一揮,那些村民只感覺一陣風掠過,帶了涼意。再低頭看手裡的弓,斷成兩半了。雖是身上還有殺豬刀,但已經下破膽子了,想要逃跑。
但葯愚幾個徒弟早就已經繞到他們後頭包抄了,所以是一個都沒能逃掉。他們紛紛跪下叩頭喊逃命。他們方才討論著殺他們時是半點同情心也沒有的,現在情況變換了,輪到他們為人魚肉時倒是知道哀求了。
葯愚氣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喊我恩人,實則背地裡卻是算計我,要拿我的命。」
村長不停的求饒,自己磕頭不止,還摁了兩個兒子的頭朝著葯愚拜,之前倒不覺得如何,現在知這些人心懷不軌,見這些村民叩拜他,三跪九叩的,就覺得心裡沒安好心是巴不得他死,像在靈堂祭拜的樣子似的。
葯愚看了就煩,「我是哪裡得罪了你,你倒是和我說個明白。」
村長是老淚縱橫,「我也不想的。你和你幾個徒兒來了我們村,救了我和我兒子一命,我是當真把你當做恩人想要報答的。我告訴過道長,這將軍冢去不得,我從祖上開始便是告誡村裡的人,那將軍冢是我們村的風水地,裡頭的神仙能保佑我們村風調雨順是不能得罪的。可你偏偏不聽勸,硬是闖了。」
弗恃道,「什麼神仙,那是殭屍。」
村長不知什麼殭屍不殭屍的,總之他上告誡過,若是得罪了將軍冢里的神仙,村裡是要雞犬不寧的,只能是殺了他們幾個來祭神的。「幾位道長饒過我們吧。」
弗恃指向那牛,「這也是你們搞鬼的吧?」
村長坦白道,「這是之前也是想進將軍冢里偷寶貝的人。只是他們沒有道長你們幾位厲害,連神仙的面都沒見過,就回來了。」
司馬鹿鳴已是懶得糾正他們,那不是神仙是殭屍,「既然他們沒進過墓穴,為什麼還把他們變成牛了。」
「他們幾個擾了神仙的清凈,回來后,第二日公雞不叫了,母雞也不下蛋,豬也不產崽。這是神仙降罪了。」
他們就如對付葯愚那樣對付了,也是指引他們走這條路,送了餅讓他們在路上吃。夜裡追來,一個個已經成了牛,全牽了回去,殺了其中五頭,把血撒進將軍冢里祭神。
果真如此才得了神明原諒,天明時村裡的公雞又願意叫了。這活下的幾頭牛,養在牛棚里,因為是人變的緣故,比其他牛聰明,要挾的話都能聽得懂。
慢慢的訓練,日復一日的,就算後來完全成了牛,但還是能當做工具,像犬一樣的聽話,讓它走一段停,它便是走一段停的。喊它也會回應。
弗恃搖頭,當真是無知,殺人來祭神,這算是邪術了,哪有哪一路正派的神仙會吸血的。
這些人把血灑到將軍冢上,本來這養殭屍的土就與一般安葬死者的土壤不同,後面他們又滴了血,難怪那將軍冢裡面的殭屍那麼凶了。就算葯愚沒有挖洞無意間放了那些殭屍出來。若干年後,等他們吸夠了陰氣,遲早也是要出來為患的。
也算他們造化,命不該絕。
弗恃道,「再如何,也不能殺人來求平安,即便那將軍冢里真有神仙,神仙保佑的都是行善積福的人,絕不會保佑心中有歪念的人的。你們若還知道改過,就把他們變回來。」
村長腦袋越來越低,差點沒有垂到地上,「變不回來了。」
葯愚吼道,「什麼!你這人實在是不老實。」他想著若是不用刑,這些人是不會交代的,但他是修道的,得存善念,不能像官府那般動用夾棍釘鎚之類的私行。他對長生道,「你,像今天搗悲風那樣把他使勁搗,搗到他願意說為止。」
長生看向弗恃,見弗恃點頭了,她才按著葯愚要求的,扯住那村長的腰帶把他舉起,像搖篩子盅一樣的搖晃。村長兩個兒子見老父受苦,哀求長生停手。
弗恃道,「怕是真的不知道。」
葯愚罵道,「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了么,把我變成這般鬼樣子,難道要我障眼法施一輩子么。」
悲風聽到自己有可能一輩子頂著一雙牛蹄,實在是死的心都有了,以後也不用抓勺子筷子了,都像方才吃紅薯那樣,捧著吃了。
弗恃安慰道,「你不說得那薛家的當家天下地下無所不知么,許他有辦法呢。我眼睛瞎了都沒你這樣,這磨難許是考驗你求道的心志是否堅定,反正該好的時候總會好的。」
葯愚只回了一句,「放你的狗屁。
弗恃反問,「那你想如何?把他們都殺了?」葯愚看著眼前這跪倒哭天搶地的一片,他殺過妖,降過魔,就是沒有殺過人。弗恃意料之中,這老頭雖是凶神惡煞的,但也就是吼兩聲,斷然是下不了手的。「你這優柔寡斷的,我為你處理了吧。」
弗恃拿出幾顆藥丸來,讓司馬鹿鳴和長生給村長他們餵了。那些人誤以為是毒藥,死活都不願意吃,嘴巴閉得緊緊的,怕他們強行喂。
長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
她可以強行把他們嘴巴掰開,但這些人是用盡了全力不配合,想必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她下手輕了定是掰不開。若下手重了,怕會直接讓他們上顎和下顎分了家,那麼以後下半輩子都只能是用手托著下巴,因為閉不上了。
她看向司馬鹿鳴打算虛心學習他是如何應對的,就見司馬鹿民在他們肚子上打了一拳,一吃疼定要喊叫的,一喊叫嘴巴就打開了。果真是個好法子的,
她最近對揍人是有些心得的,想著用上一回打悲風的力道去打這些人就可以了的。於是逐一逐一的一個拳頭一顆藥丸。
弗恃見所有人都吃完了后,說道,「雖不要你們的命,但不表示放過你們的,自己所作所為,這後果總要自己承擔的。我在你們身上下了蠱,明早你們自己到衙門去自首,認了錯受了罰,那就沒事。可若是你們不去,那肚子里的蠱蟲可就要發作了,吃了你們的內臟,喝光你們的血,到時候就跟將軍冢里的『神仙』一個樣了。」
村民又是異口同聲的喊饒命,不過弗恃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他是讓長生把他們趕走,嚇跑了也行。長生想了想,從裡頭抓起一塊石頭,跟那村長腦袋一樣大小的石頭,她用力一抓碎成了粉。
之前重明也多次展示過這門本事,就是徒手捏碎東西,比胸口碎大石要厲害。重明用這招嚇唬過他們,她倒是也學的似模似樣。她本來想加上一句再不走就把你們都捏碎了,但話還沒說出口,已是立竿見影,都嚷著救命二字逃了。
悲風好奇道,「道人,你喂的是什麼蠱?」玉虛也是名門正派了,不該是明文不許養這種歹毒的東西么。
葯愚道,「什麼蠱,不過是他身上的老泥而已。」
悲風有些犯噁心,聽到弗恃笑道,「若是中途拉肚子,可就更增加幾分可信了,說不準天不亮就去衙門擊鼓了。也算遇到我們才有這改過自新的機會,是運氣了,才沒繼續造孽,你說對么?」他問葯愚。
葯愚沒好氣道,「話都你一個人說完了,還問我做什麼!」他與弟子說,「去休息吧,天亮就走。」如今是自身難保,只能等找了法子讓他們變回人,再回村子救那些與他們一樣遭遇的人了。
弗恃好笑,也讓長生和司馬鹿鳴去休息了。
昨夜那樣混亂,誰都沒發現這拉車的牛什麼時候不見的,葯愚皺著眉頭,這冷清的地方上哪再尋能拉車的牲口。眼前,那完全變了牛的弟子倒是還在,但他已是難過自己遭遇,再真的把他當牛使,是傷口上撒鹽。
葯愚心疼弟子,沒法子開那口。
長生提議,「我來推這木頭車就好了。」
葯愚想也沒想,拒絕了,他們幾個坐車上,讓一個小姑娘推車,要是被人知道了,此後他葯愚出門即便光天白日都要遮臉了,得遮羞。
弗恃道,「那受傷的到我車上來,其他的用走的,包袱都扔那木頭車子上,讓長生推吧。」
葯愚沒領著情,始終覺得他這麼多男弟子在,若還去讓別人的女弟子干這樣的苦活,不太合適,所以還是讓其他弟子去推車了。
一行人如此緩慢的速度走了三日,葯愚領著路,到了一個小鎮。他一開始還擔心這路是村長指的,可能會故意指條錯路或是死路,好在最後這路是沒錯的。
弗恃道,「我還以為這薛家是在哪個深山野林。」
葯愚派了弟子去打聽,反正他的消息是這薛家就紮根在此,且是沒隱姓埋名,還是用本來姓氏薛姓,所以直接打聽就得。葯愚道,「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你一直在外頭晃蕩,不至於如此孤陋寡聞連薛家都沒聽過吧。」
弗恃聽著這大街上的人聲鼎沸,「我聽過,只是我對兵器什麼的一點興趣也沒有,那何必去打聽呢。」
薛家人特意搬來這裡落地生根,這些年也再無任何消息傳出,真跟隱退是差不多了,只等時光流逝淡忘了。而他向來是不喜歡去打擾別人的平靜生活的,二也是真的對兵器沒有興趣,「你怎麼知道薛家人在這裡的?」
葯愚倒是還跟他賣起關子,「我自然有我消息的來源。」
他們找了間茶館,邊坐著喝茶邊等打聽消息的弟子回來,重明如何也不願意跟他們一塊坐,要求另開了一張桌子。
店小二提了壺熱茶過來,一一給他們斟上。有事分心倒還好,人一清閑鬆散了下來,視線不小心落在葯愚的臉上長生就忍不住想笑。
葯愚皺眉,「你是怎麼回事。」
弗恃自認這兩個徒弟性情摸得通透清楚,他們兩個一翹起屁股,他就知道是要放屁了。所以這長生為何發笑,他也是猜得出來的。「你也別怪她,她這眼力勁好,外人眼裡雖你已是人模人樣,但她看來你還是頂著牛頭,你就讓她笑吧,笑個一兩個時辰的也就不好笑了。」
葯愚不信,他這障眼法使得出神入化,不是他大言不慚,就是弗恃眼睛沒瞎,見了也未必能一眼分辨得得出來的。葯愚對長生道,「你轉過去。」
長生不知他意圖為何,但還是照做了。
葯愚刻意挑了一根茶葉出來,放手心裡念了咒把它變成了杯子,然後再把它混在他和弟子的杯子里,他讓長生回頭,考道,「你看看這裡頭有什麼不同?」
長生指了指那茶葉變作的杯子。葯愚以為她不過是碰巧猜中,又是反覆考了她四五次,但無一例外皆是掃一眼便找出來了,無一次差錯的。葯愚難以置信,因為怎麼看長生愣頭愣腦的,並不像是天資超然聰慧的樣子。
去打探的弟子回來了,葯愚讓他們帶路,那兩個弟子提及詢問路人時,不論男女皆是神色古怪,皆說薛家近來怪事連連,讓他們不要靠近為妙。葯愚問起是什麼怪事,兩個弟子卻是異口同聲說不清楚,因為他們問的人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楚,只說總之就是怪異。
葯愚千辛萬苦找來,自然是不願意入寶山空手而回的。所以還是一意孤行的讓弟子帶路了。
這薛家離這熱鬧的大街也不遠,不過是穿過兩條巷子而已,但古怪的是大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偏穿過巷子到了薛家宅子門口便是門可羅雀,安靜得很,是一個小販都沒有的。
弗恃道,「我近來時運不太好,我看你也我好不到哪,還是別進去了吧。」
葯愚打量著宅子,看有沒有什麼邪氣外泄之類的。門突然咿呀一聲開了,門內站了一個老頭,彎腰駝背面色蒼白,就像是把姑娘家塗在臉上的白fen全抹到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上了,就躲在這檐下的陰處,眼眸子一抬,翻了死魚眼。
當真是以為見鬼了,還是厲鬼。
悲風他們躲到葯愚身後,長生縮了一下脖子,想想不對,這麼大太陽,再厲害的鬼這時候也不敢出來鬧的。
那老頭開口道,「我家主人有請幾位。」
葯愚往門內望去,並沒感覺到什麼不舒服的邪氣,他對弗恃道,「你要不敢進去就別進去,只是這兩日先別離開鎮子,我進去問了薛家的當家的你那幾味葯的下落,若問到了讓弟子去告訴你。」
弗恃聽到葯愚還記著幫他問葯,倒也有些心軟了。他讓長生領著他在沿著宅子的圍牆走了一圈,這薛宅佔地大得很,長生沿著四面牆走,卻也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完了。
弗恃也沒感覺到什麼,最後還是領著長生和司馬鹿鳴與葯愚師徒一塊進了薛家門了,長生走了幾步,聽到身後的大門自己合上了,那兩扇門刷了紅漆,門上有銅環和鐵釘關起來時聲響可大了。
長生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這宅子內宅子外就像被一扇門完全隔絕了一樣,外面本來就靜了,也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嚇唬自己的緣故,覺得這宅子內更靜,是一種死寂,這陽光雖是有照進來,但大多都被屋檐遮擋住了。
宅子的屋檐很是奇怪,一般人家家裡的屋檐卻是是為了遮陽擋雨,但不至於把這屋檐做得這樣突出,把大部分的陽光都擋去了,陰森森的。
那老頭見長生髮呆,喊了一聲姑娘,示意她跟上。弗恃小聲對她道,「不管做什麼都不能獨自一人得要我同意了,或者你師弟跟著你才能做,知道么。」
那老頭把他們帶到後院的客房,葯愚是迫不及待要見這薛家當家跟人家討劍的,他問道,「什麼時候能讓我們見薛家的當家?」
老頭道,「我家主人這幾日在鍛煉兵器,辰時才歇下的,要見怕是要等他休息足才能見了。」
弗恃奇怪,「睡了?那你還說你家主人請我們的。」
「的確是我家主人睡前吩咐的。」
長生想著,莫非是未卜先知?這薛家當家會不會也是厲害的高手,像是姜曲的姐姐一樣,拿了龜殼裝了銅錢,搖一搖晃一晃,看那銅錢就知道將來發生的事?
長生心裡亂想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幻覺,好像聽到了姜曲的聲音,「師兄,你說這地方是不是有些古怪,這麼大的宅子,居然半個服侍的丫鬟也沒見,這裡是沒有丫鬟呢,還是沒讓丫鬟來服侍?」
然後是憐玉的聲音,「你就不能正經些么,終日就想著女色。你我來是歸還人家東西的,不是來看人家的丫鬟長得漂不漂亮的。」
姜曲和憐玉走近,見窗戶打開著,無意的往弗恃這房間瞄了一眼。長生驚喜道,「姜曲。」
「長生。」仔細一看不止長生在,弗恃和司馬鹿鳴也在。「師叔。」
弗恃偷溜下山後,慎靈師伯向掌門提議派了不少弟子去查探他們三個的消息。
他聽到時,心裡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的,這師叔也不頭一回在外頭浪蕩的,沒收長生和司馬鹿鳴做弟子時就有過好幾年神龍見首不見尾沒回山上的記錄,這一回不過是老毛病又犯,又順道帶著弟子一塊犯毛病而已。
他也不知師父和幾位師伯為何緊張。
弗恃道,「溜了這麼遠居然還是遇上了,你們師父不會是也來了吧。」他神色染上一些緊張,似乎隨時打算又再偷溜的模樣。
憐玉道,「師父沒來,就我們和余師兄……」憐玉歪過頭,說一半不說了,只因感覺弗恃的視線沒落他臉上,這焦距沒對上。
姜曲也發現了,「師叔,你的眼。」
弗恃道,「沒什麼事,只是最近眼睛用得過度,得好好愛惜,所以暫時不打算用了而已。」
這眼睛是東西么?不用時還能鎖進柜子里收著,等用在取出來使。姜曲自然是不信的,看向長生和司馬鹿鳴,長生搖頭,師父不許她說的話,她是不敢說的。
弗恃換了個話題,因不想姜曲他們再問他眼睛的事,「你們過來見過茅山的葯愚道長。」
姜曲和憐玉朝葯愚行禮,葯愚對姜曲的天資根骨似乎也十分感興趣,與司馬鹿鳴一樣,也是百里挑一了的。玉虛收的弟子倒是一輩強過一輩的。
姜曲與茅山幾個弟子一一打過招呼,當瞧見最後頭的重明時,重明正咧著嘴笑,用一副似乎許久不見的神情在睨他,他下巴差點要掉到地上,扯了扯身邊的憐玉。
憐玉有些不悅,「扯我衣服做什麼,就不能好好說話么。」要扯皺了,這裡可不是玉虛,他們是客,做什麼都不方便,到時還要借鈷姆熨衣服。他眼角瞟見了重明,憐玉那兩隻眼珠子凸得幾乎要掉出來,「你什麼時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