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信差
「哦。」長生記得很久以前也誇過姜曲長得漂亮,她記得那時姜曲還很高興來著,會跟她滔滔不絕的談因為他那張得天獨厚的臉得過多少好處,又讓多少姑娘心碎云云,她只是說實話,原來卻也不是每個男人都高興被誇的……
長生莫名的打了個哆嗦,以為又是卦燎把被子霸佔了去。她睜開眼,看到面具掛在窗口,被挖空的眼睛部位,空洞洞的對著她。長生嚇得完全清醒了,看仔細了,才想起,哦,對了,這是她的面具,是她掛上去的,忘記擺回柜子了。
那瘟鬼在剛才長生睡時其實嘗試過要接近的,但卦燎睡在她旁邊,他如何都無法壓抑下恐懼,所以才離得這麼遠,特意從面具里出來把長生臨睡前關好的窗打開了,把她冷醒。
長生揉揉眼,問道,「你怎麼開窗了?」
那瘟鬼道,「姑娘,你能不能帶我去一個地方?」
他不敢出面具太久,怕趙公明又會找來。他也試過趁著長生今日不在房裡想帶走面具,可當他冒出這想法后,這面具對他而言卻是重如泰山,他也只能依靠顧長生了。
長生問,「你是不是在找什麼?」那瘟鬼總讓她大街小巷的走,但走過的路就不會再重複走了,她有些覺得像是在認路一樣。
瘟鬼沉默了,那日重明罵長生的話他在柜子里是有聽到的,從頭到尾都聽到了,包括長生的回答。
他確實有欺騙這姑娘,還以為做了鬼以後,人的良知就算是扔了,誰知親耳聽到以後,還是會不舒服。
「我在找我的身份,該說是在找我沒死之前的身份。」
長生想起那日躲著聽到他和趙公明的爭執,好像確實有提過過去什麼之類的,「你不記得你死之前的事了么?」
瘟鬼搖頭,「我就只記得我被帶到了地府,見過了閻王后,正好遇到中瘟史文業史大人,他來陰曹挑選瘟鬼,選中了我。我就由地府到了趙公明大人那。但我一直想不起我的名字,也想不起我怎麼死的。」
後來到了趙公明手下做事,唯一做的就是在趙公明領了天命后,跟著他去散播瘟疫。原本他也漸漸淡忘了要去追究他的過去,他既然做了瘟鬼,那些紅塵往事就是他上輩子的事,跟他已經無關了。他本來真是這樣想的。
但一次散播瘟疫時,他碰了一個老嫗,腦子裡就閃過一些畫面了,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在提醒他,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去做,很重要,重要到他臨死的時候是想著做鬼都不能忘的。
但他還是忘了。
他後來憑著閃過的畫面里的屋舍街道找到了這個地方,他想他應該生前在這裡生活過。
「我真的知道丹粟,我想起的那點零散的記憶里曾見過的,只是我暫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那瘟鬼坦白了,他讓長生在城裡繞圈確實也就是繞圈而已,他根本想不起丹粟在城裡哪個角落。
他這樣說,不曉得顧長生會不會再信,凡人總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去散播瘟疫時,見過的這種人已經太多了。他已經記不起他做人時是不是也如此,但他想,他若被誰騙過,大概也很難再信那人了吧,何況他還不是人,是鬼話連篇的鬼。
「你若不願意再幫我,我不會再勉強你,只求你不要將我行蹤告訴給趙大人。」
「……你想我怎麼幫你?」長生問。
長生套上了外衣鞋子,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到了城裡一家專辦喪事的棺材鋪。這時候已經是亥時了,長生拍了好久的門才有人來應門,自然應門的人先是把擾人清夢的長生先罵了一通。「做什麼,趕著去投胎么!」
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掏了錢出來說要買冥紙。那人看在錢的份上,立馬轉了態度,拿了冥紙出來,順便把什麼元寶蠟燭也一併推銷了,恨不得讓長生連棺材都一併預定。
雖說她開始只是想買冥紙,但吵醒了人家,害得人家硬是從夢鄉里被拉了回來,就當是補償好了,她又多買了元寶蠟燭。只是那副棺材。她想她今年還沒到二十,應該不必這麼早就開始量身給自己準備後事,所以還是拒絕了。
那棺材鋪的夥計喜滋滋的收了銀子,問了長生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見長生搖頭了,他便打算重新關門睡覺。
長生抱著一堆的元寶蠟燭冥紙,覺得兩隻手好像不夠用。尤其冥紙這種輕飄飄的東西,不壓著實在是容易飛。「我幫你吧。」瘟鬼說著,從面具伸出雙手來幫長生分擔了一半。
棺材鋪的夥計見到不遠蠟燭和冥紙自己飄了起來,浮在長生前面,大叫了一聲鬼啊,兩眼一閉就暈過去了。
有地府的夜叉上來執勤勾魂,長生見了趕緊躲到一旁的小巷子里,看著那夜叉執著叉走遠了才敢走出去。
瘟鬼覺得自己才應該是害怕地府的那個,也不曉得趙公明是不是真把他出逃的事上報了,雖不覺得會為了一隻小小的瘟鬼會出動天兵天將這樣興師動眾的誇張,但若真上報了,以他這種身份等級,應該也會派五六隻小鬼在城裡尋他吧。
但看著長生倒是感覺她比他還害怕。
「顧姑娘,你沒事吧?」
長生搖頭。這兩天瘟鬼一隻讓她在城裡亂走,她也是有記下一些路的,來到了一家驛站的後門,瘟鬼道就是這裡,讓她停下。
長生問,「來這裡做什麼?」
「陽間有人專門幫著送信傳遞文書,陰間也是有專門干這活的鬼的。」
思念已故的親人寫的祭文,燒的那些衣服鞋襪,還有那些元寶總不會燒了就直接自己能飛過黃泉路到陰曹,陰曹那麼多鬼,光是在十八層地獄里受苦的惡鬼就不知多少了。
若是沒人專門收著這些陽間寄往陰間之物再按著名字分發,那些紙錢即便能到地府也早早就被搶精光了。
瘟鬼道,「我需要送樣東西,但這求鬼辦事也有辦事的規矩。」他看向紙錢。
長生心想,這點她懂,因為已不是第一次親身得以驗證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名言了,在陽間要找個不談錢的人難,死了,要找個不貪錢的鬼也挺難的。
瘟鬼點了鬼火,燒了一張紙,那紙化作了灰燼被風卷進了驛站的圍牆裡。長生聽著指揮,開始朝天上撒紙錢,也想著不曉得明日一早驛站的人起來看到一地的紙錢會不會覺得是有人故意的挑釁。
紙錢四散,長生聽到耳邊一聲馬嘶聲,回頭就見一匹渾身火紅的馬正對著她喘氣,馬上坐著一個臉上只生了一對眼睛,卻沒有鼻子和嘴巴的鬼。
瘟鬼看向長生手裡的蠟燭,問道,「這個也可以分我兩根么?」他只拜託了長生買冥紙的,卻沒想到長生買了那麼多超出了預算的東西。
長生遞了兩根蠟燭給他,這些她也不能拿回鏢局,否則鏢局裡的人見了問起她為什麼買這些她也不曉得怎麼答。瘟鬼點了蠟燭,一根給了那匹馬享用,一根給了那鬼信差。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是兩樣都做了。
瘟鬼道,「麻煩了。」
鬼信差手一抬,瘟鬼剛才燒的東西就到他手上了。
雖然少了兩根,但長生手裡還抱了很多,她問,「陰間哪裡都能送到么?那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些送到在奈何橋邊擺渡的盧幼昭盧姑娘那?」
鬼信差點頭,把長生手裡的剩下的蠟燭和元寶都收走了,然後又是抽了一根蠟燭和一個元寶出來,再把剩餘的包進一個包里。
長生不明白為何要分開包,瘟鬼解釋道,「你送的東西比較多,所以需要再從裡面抽一部分來做路費,畢竟到了陰曹還要再打點的。守鬼門關的陰差也要送些東西才好行事。」
這一層剝一層的,到盧姑娘手裡不曉得還剩下幾根。她曉得地府的鬼差確實如此,也只能接受了,只是有些後悔剛才或許應該再多買些。
鬼信差兩腿夾了一下,那馬揚起蹄子向前奔跑,然後就一頭栽入地下了。長生問,「要等多久才能回信?」
瘟鬼只道很快。
約莫是等了半個時辰吧,就見有個腦袋從地面冒出來,一開始只是冒出了眼睛,往四周仔細看了以後,感覺沒什麼可疑的,才整個從地面爬出來。
那爬出來的鬼道,「你居然真的溜出來了。史大人來挑鬼的時倒也沒想過隱瞞我們,都把做瘟鬼要守的規矩說得清清楚楚了,我就是覺得麻煩才不做瘟鬼的。可你選擇做了怎麼又明知故犯呢,曾經就是有瘟鬼偷跑,被抓回去後下了地府要受三百年萬箭穿心的苦,你真是太糊塗了。」
瘟鬼道,「我不得不如此,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求你幫忙。」
長生傻愣愣的看著,那從地上爬出的鬼視線與她對上,發現這身上散著陽氣的凡人好像看得見她,那鬼不怎麼喜歡凡人,想把長生嚇走,於是把自己腦袋摘了下來擱在腰間,長生瞠目,但咽了口水后並沒如他所願的屁滾尿流的逃跑。
「你再不走我就把你吃了。」什麼時候陽間的人竟都變得這麼大膽了,他做人時夜裡趕夜路,被路邊的柳枝掛到肩膀都要嚇得半死,以為是見鬼了。可現在這女的是真的見鬼了,卻好像沒看見似的。
還是光把頭摘了不夠恐怖,要把四肢也分了?
瘟鬼先是介紹了長生,稱長生做恩人。然後又是報了這個從地上爬出來的鬼的名字,這鬼叫侯域,史文業到地府選瘟鬼時本來也有挑中他的,但他聽到做瘟鬼諸多的約束后就不願意了,史文業也不勉強,認為在他底下幹活,要愛崗敬業的前提是以平等自願為原則的好。
後來閻王爺審侯域時見他生前未行過惡,是個秀才,雖也止步於秀才,后每回考科舉總是落地,但也是因為一窮二白沒錢行賄,肚子里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
於是問侯域願不願留在地府幹活。所以侯域如今在地府當差,本來只是幫著登記每日到森羅殿報道的鬼魂的名字,但最近調了職位,因為識字,暫時去幫著整理生死簿了。
侯域道,「你真是犯傻了,人鬼殊途,鬼和人如何能來往。」他對人並無好感,生前就是被人逼死的,左鄰右舍明明都瞧見了,卻因為怕事一個個見死不救,他是真真明白了人的冷血無情,所以才不願投胎了。
瘟鬼知侯域對人偏見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難以消除了,也不和他爭論這個問題,「我求你的事,你可有辦?」
「要不是念著當初你幫我的份上,我也不必冒這個風險。」
真是交友不慎,二人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塊去的地府報道,黃泉路上侯域被一個在陽間橫行霸道最後被仇家砍死的厲鬼欺負,是瘟鬼幫的他。
陽間所有的凡人的生死時辰都是記載在生死簿里的,也就是說都是註定好的,閻王審判過這人死前生平善惡功過,決定他投生何處入那一道的輪迴,下一世是做人還是做畜生。
而什麼時候出生,又是能活多久,英年早逝還是壽終正寢得享天年,摔死的撐死的還是病死,這就是根據生死簿來嚴格執行了。
可這生死簿里記載的也算是天機了,不是誰想看都能隨意翻閱的,只有閻王和判官能看得,而黑白無常又該去勾誰人的魂,也是聽「上頭」的交代的。
侯域道,「我偷偷翻過了你我死的那日的單子,白無常確實是在這城裡勾你的魂的,你應該是這裡人。」
瘟鬼道,「這點我知道,我想問的是我原來的名字,又是這裡哪一戶的人,如何死的。」
侯域不曉得他為何突然之間對自己的死因產生了好奇,他是知道瘟鬼記不起他生前的事的,連名字都記不起,所以至今他也是瘟鬼瘟鬼的稱呼他,他們兩都屬於是生辰死祭收不到祭品的可憐鬼。
他是因為無人拜祭,而瘟鬼是記不起名字,所以就算他還有親人在世,給他燒的祭品念他的名字,這些祭品也到不到瘟鬼手裡的。
侯域道,「其實史大人和趙大人肯定知曉你底細,他們斷不會收個來歷不清不楚的手下的,你想過么,他們不想你知道或許有他們的原因。」
侯域其實也覺得有些往事不必記起,就像他,記住的都是活著的那些苦澀事,還不如都不記得來的開心。
「我一定要記起來的,你要是看了生死簿里我的那頁,就告訴我。」
侯域道,「你我都是脫離了輪迴的,所以記載平生的那頁都是被抽了出來單獨成冊了,找起來倒也不難。只是,多年前曾有人大鬧地府縱火,除了把奈何橋燒斷,也燒毀了不計其數的生死冊。」長生聞言,脖子縮了縮,她沒想到當年奚子虛大鬧地府的影響會是這麼大,侯域繼續道,「你那頁雖是保留下來了,但有一部分是焦了的。」
而最近不曉得何故,陽間好像多了好幾條冤魂,不是按著生死冊里註定好的軌跡在走,而是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死了連魂都找不到的。都是那些人在陽間的家人到閻王廟去哭訴,閻王才知曉這事。
閻王以為是生死冊出的問題,所以才有了他被調去整理生死冊的這件事。「生死簿上寫著你是自盡的。」
瘟鬼喃道,「自盡?」他知道自己命短,一般死時幾歲,黑白無常把你魂牽出來時鬼魂的外表也是如實的反應幾歲,他死時應該也是二十齣頭這樣吧。
他有想過有可能是像侯域那樣被害死的,但還真是沒有想過會是自盡。「為何自盡的知道么?」瘟鬼追問。
侯域搖頭,「閻王已是命我們整理有損毀的那些生死冊,想必閻王爺和判官會找時候把毀了的那部分生死冊重新再填寫一份。」
只是填到瘟鬼的那份不曉得要猴年馬月,而且他們已擺脫了生死輪迴,記載他們的那幾頁,估計在閻王他看來應該比不上那些還在循環入生死輪迴的人生死冊來得急切緊迫。
估計屬於他們損毀的那幾頁會在最後處理吧。
只是那時不曉得他還會不會在那地方當值。
侯域怎麼想都覺得瘟鬼要找回過去,不但是吃力不討好,還十分渺茫,他勸道,「過去那些事就算記不起對你也沒什麼實質上的損害,可你出逃,真想象那個瘟鬼被萬千穿心么。你還是去跟趙大人認個錯吧,我至今還未收到什麼風聲,他有可能沒將你的事說出去,倒還有轉圜的餘地的。」
侯域見瘟鬼沒回答,想來他是固執己見。侯域是偷溜出來的,無法離開太久,只能苦口婆心的又勸說一遍讓瘟鬼向趙公明低頭認個錯,且又是重提人鬼殊途,讓瘟鬼不要再跟長生這個人接近后,就回去了。
結果花了一個晚上,卻是感覺沒什麼收穫。
鏢局的後門被關上了,長生推了兩下后就不敢用力了,她怕太用力會把門板給卸下來,她目測了一下圍牆,這個高度應該還是能翻過去的,她撩起袖子打算翻牆。
瘟鬼卻道不必,他從面具里出來鑽門縫進去了,朝著門栓吹了一口氣,那木頭制的門栓突然輕得跟羽毛似的飄起落到了旁邊的盆栽里。瘟鬼幫長生開了門。
弗恃突然出現,拋出手裡泡過雞血的繩子套住了瘟鬼喊道,「長生,快過來!」
小猴子拖著一把銅錢劍出來拖到弗恃腳邊,長生都不曉得弗恃出門時還帶了這麼多法寶。弗恃腳尖勾起,握住了劍柄劍頭對著瘟鬼,要收了他。
瘟鬼面目變得猙獰,成了青面獠牙的模樣,掙不開繩子,手指彎曲成了爪狀,眼看就要朝弗恃身上抓,長生喊道,「你要敢傷我師父,我就不幫你了!」瘟鬼停下動作。
弗恃本就察覺長生有事瞞他,不過暫且不動聲色罷了,長生不擅長說謊,他眼睛好時,察言觀色什麼都瞞不過他,他眼睛不好時,長生也還是一樣瞞不過他。
弗恃從不大聲呵她,這一回口氣卻是顯得嚴厲,「你怎麼能放只鬼在身邊。曹依的相公之前如何,你也是親眼所見的,鬼在人身邊久了會耗損人的陽氣,真是不長記性。」
長生心想她收留了這隻瘟鬼四天,應該算不得久吧,她現在也沒出現曹依相公的癥狀,並沒感覺身體哪出毛病,晚飯也一樣吃了六碗,還算精神。
長生見瘟鬼被勒得難受,求情道,「師父,他沒有惡意的。他只是求我幫忙。」長生把這前因後果都說了,包括怎麼認識這瘟鬼的又是怎麼瞞了趙公明的,原原本本都說了。
弗恃道,「我曾經跟你說過,雖是修仙衛道斬妖除魔,但也非是見到妖就要收見到鬼就要除,因為這道是指各行其道,只要不是害人亂了人間秩序的大可相安無事。他要是真的是趙公明的屬下,那就牽扯到了神明天道,你這個凡人就不應該插手。」
長生低著頭,知錯的聽弗恃教訓。瘟鬼道,「她是因為我說我見過丹粟才幫我的,她是想治你眼睛。」
弗恃曲起食指要敲長生的腦門,因為看不見第一次失了準頭沒敲中,他索性讓長生自己把腦袋湊上來,長生不敢違背師命,只好做好挨疼的準備把腦袋乖乖湊了上去。
弗恃果然是敲了她腦門,不是不知道她孝順,但現在更擔心她惹上麻煩,若惹的是妖魔鬼怪還好打發,說不通收了就好的,但惹的是神仙可就不好辦了。
若是亂了天道,要用她陽壽抵怎麼辦,這丫頭估計也沒深想過後果。
弗恃對瘟鬼道,「世間一切緣起緣滅都自有安排,你既然死了,生前的種種也就是煙消雲散了,既然記不起又何必勉強去想起,你何不隨緣,若天意是你會記起的,即便你什麼不做還是會記起來的。」
他在勸他自行離開。
瘟鬼求道,「我需要顧姑娘幫我,道長你再給我兩日……」
弗恃反問,「兩日後還找不到你就會死心么?」其實是早就看透了,兩日後他若還是記不起來,他還是會繼續逗留的,長生心軟,可憐兮兮的說兩句她就會不忍心。
有時未必存心想害這個人,但所作所為就跟害這個讓人沒有差別。「即便長生是要找丹粟,但她幫你的心也不會是假的。你要是想報答她的話,就不要再纏著她了。」
弗恃鬆了手裡的繩子,並不想趕盡殺絕,打算一會兒他還不願走,只能強行驅趕了,或者直接把卦燎喊醒,倒也省事。瘟鬼思索片刻,朝著長生拜了一拜,最後還是飄走了。
弗恃對長生道,「跟我交代這面具是哪來的?」弗恃轉身,心裡數著步子回房,長生盯著後門好一會兒后才走去撿起門栓把門關好跟了過去。
卦燎精神奕奕的,相比之下,長生眼睛卻是黑了一圈。弗恃從未罰過她,就算她道法練不好,道經背不好,都沒罰過的。他對慎靈動不動就罰人那套手段最嗤之以鼻了,一直是志願要成為一個慈祥不必靠這種處罰的手段也能叫人敬重的師父的。
但這一次卻是罰了長生了,罰她寫字。要她把各行其道寫一百遍,謹記日後有些事不該她插手的就不要插手。長生一邊寫一邊打瞌睡,寫寫睡睡,醒來又繼續寫寫,這樣反覆的又從早晨挨到了晚上,她老實的在沒寫完之前不敢上床睡。
卦燎從布袋裡掏出兩顆糖,大方的要分她一顆,「媳婦,這給你吃。」
長生揉了揉眼,真的很困了,卻是勉強自己醒著,「我不吃,你留著自己吃吧。」
她開始還以為是普通的糖,哪知卦燎把一顆扔進嘴裡嚼了兩下后,突然變成了她的模樣。長生吃驚,一問才曉得這是天上的土德星君送他吃的零嘴,只送了他兩顆。
這糖吃下以後,會變成你腦子裡想的那個人,卦燎見長生想睡不得睡,心裡覺得自己媳婦真是可憐,也就變成了長生的樣子了。長生問,「什麼時候能變回來?」
鏢局的人並不知卦燎身份,只當他是個樣貌可愛的孩子。要是被人撞見有兩個顧長生,她可就不知要怎麼解釋了。
好在大概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卦燎就變回原來的樣子了,天上的神仙雖送卦燎禮物,但都極有分寸,這些禮物真的就是給他用來取樂,逗逗他讓他「樂一樂」而已,大都是只能用一次且效力的時間都不長。
長生抬眼,瞧見瘟鬼就在窗外。她出了房去瞄了隔壁一眼,弗恃不在。瘟鬼道,「我本來不該再回來了,免得連累姑娘,但卻又看到有其他的瘟鬼進了這宅子,我還欠著姑娘的恩情,不得不來跟你說一聲小心。」
「其他瘟鬼?」
「應該是進了前院。」
長生聞言,進房裡抱了卦燎出來。
廳里曹依正在教曹珊刺繡,是今夜吃了晚飯後曹珊就纏著曹依非要學的,曹依不曉得這個平日里男孩氣的妹妹為何突然對刺繡有了興趣,但想到長姐為母,曹珊已是及笄,是該學一些女紅準備嫁人了,所以一針一線教得頗為用心。
曹依問曹珊想學綉什麼,曹珊害羞說想學綉並蹄蓮,曹依是過來人也就看出一二了,追問了曹珊幾句,姐妹兩又說了些貼心話。曹依穿針引線,給曹珊做示範,突然後背泛涼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