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鬥
穆羽然一下子急了。
穆羽然知道林瑾清修為深不可測,擔心似妖族小妖的偽裝,只怕會被他輕易識破,怎肯容他輕易帶人闖入百草園?
穆羽然一個箭步,來到百草園的入口前,不動聲色間已是禁制全開。他本人更是張開雙臂,做出阻擋的姿態。
「林師叔!論輩分,我不及林師叔。但我好歹是修真界甄選出來的人教聖子,此處不是別處,是歷代人教聖子清修之所百草園。百草園中奇花異草甚多,處處皆是前輩高人遺迹,林師叔這般帶人擅闖,不合適吧?」穆羽然大聲說道。
「奇花異草?前輩高人遺迹?你也好意思說?」林瑾清目光中一片冷意,「難道你要逼我在大庭廣眾面前說清楚,你每日究竟在裡頭幹什麼?」
穆羽然臉上一紅。
當年蘇小仙妖族真身敗露,他向師門揭發,致使蘇小仙被打落迷津渡。可是很快他就後悔了。他在百草園中清修,卻覺得蘇小仙的身影氣息充滿了百草園的每處角落,甚至他夢裡也全是她。
穆羽然覺得蘇小仙簡直就是來討債的。他欠她太多。所以他不顧路承遠的斥責,就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日日在百草園中喝桂花酒,吃叫花雞,但謀一醉。此時百草園的每棵花樹底下,只怕都埋藏著叫花雞的雞骨頭。
清乾宗乃修真界第一名門正派,這等有失體統的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之。故而路承遠訓斥歸訓斥,對外卻瞞得死死的。就連清乾宗本宗,也只有五大峰主和少數幾個核心弟子知情。穆羽然也知道這是有損自己形象的事情,由著路承遠隱瞞。
可現在,林瑾清竟是要把事實真相,在眾目睽睽之下全抖出來似的。穆羽然個人聲譽是小事,可是難道他竟不顧念清乾宗的榮辱了嗎?
「你想說就說吧,我不怕你!」穆羽然為了守住百草園,對個人聲譽在所不惜。他很清楚,倘若林瑾清居然將這種事情都喪心病狂地抖落出來,必然大失人心,其餘的幾位主峰峰主定然會跳出來阻止他。到那時候,大家混戰一團,還有誰會記得去百草園中搜查的事情?
豈料林瑾清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當年,我收仙兒為徒,她便是我落月峰的人,就算她犯了什麼錯,身份有什麼問題,也該由我落月峰處置。可你倒好,你懷疑仙兒是妖族,故意發布高額師門貢獻任務,誘她上鉤,日日為你送飯,趁機勾引她。你借口被她打擾,走火入魔,讓她心生愧疚。她那麼信任你,你卻利用她,出賣她……你的心那麼臟,這百草園想來也是藏污納垢之地,又有什麼進不得的?」
穆羽然萬萬沒有料到林瑾清居然會說這個,一向對外號稱品行高潔的他被眾弟子詫異地望著,他也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但說起這個來,穆羽然自然也有所憑藉:「修真界設人教聖子一職,原本就是為了對付妖魔二族,我只不過是恪守本分而已。況且若不是我,由著你落月峰一意孤行,只怕如今妖族早就將修真界滅了吧?堂堂落月峰峰主,居然偷偷暗戀自己的徒弟,明知道她身份有異,卻幫她糊弄人。你反倒怪我?」
林瑾清大怒。他是被阿錯的哭聲擾得昏了頭,方寸已亂,又遭遇資深情敵穆羽然,三言兩語就撩出真火。於是再也不顧他平日里仙姿卓然、清冷飄逸的形象,向著穆羽然大聲說道:「你算什麼人教聖子?論資質、容貌、仙緣、修為,你哪裡比我強?你這個人教聖子的位置,不過是當年我不想要的,又有什麼好顯擺的?」
他這一席話出,在場的弟子們更加驚奇了。原來當年欽定的人教聖子,竟然本應該是林瑾清嗎?因為路承遠寵愛他師弟,刻意設法推脫,才改成了穆羽然?
「那又怎樣?」穆羽然再料不到,陳年辛秘之事居然被林瑾清一語道破。
承認自己是撿漏林瑾清,自然有些難堪,可是穆羽然也有話要說:「當年林師叔資質超群,一心向道,為了長生之道,自然不屑當這個人教聖子,以為勞心勞力,還有可能沾惹紅塵之情,故而拈輕怕重,一一推脫。可是便是這樣的林師叔,偏偏一改平日輕易不收徒弟的作風,收了小仙進門,對她頗多照顧縱容也就罷了,最後明知道她是妖族之身,居然還照顧到床上去,弄出個孩子來,貽笑大方,成為我清乾宗的恥辱。林師叔,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你嫌百草園藏污納垢,你落月峰出爾反爾,自打嘴巴,又高潔到哪裡去了?心臟的人究竟是誰?」
穆羽然這一席話,也藏著許多在場弟子原本不知的陳年辛秘。頓時,眾弟子如同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三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們看看穆羽然,再看看林瑾清,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譬如貴圈真亂的感慨。
而兩個俱是心高氣傲的當事人,早已經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林瑾清一揚清風劍,百草園前那片嫩綠如酥的草地瞬間變成了一片焦土,土塊向外翻卷著,彷彿被人用什麼狠狠犁過一遍一樣。百草園的禁制受到衝擊,也如水波一般開始蕩漾起來。
穆羽然也不甘示弱,他毫不猶豫地祭出明月劍,頓時晴朗的天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輪明月,垂下縷縷清輝,照耀著百草園前的焦土,月華溫柔,潤物無聲,那焦土漸漸顯出些許生機。
阿錯原本在林瑾清懷裡,見他爹爹一時奈何不了穆羽然,心中頗為焦急,當下掙扎著脫身出來,張口就吐出一團火來。那火迎風就長,成了一個大火球,朝著焦土滾了過去,彷彿想與皓月爭輝。
穆羽然看著阿錯,覺得怎麼看怎麼礙眼,冷冷一笑道:「你娘根本就不喜歡你爹,你這般幫他,也是無濟於事的。」
阿錯哪裡會受他奚落,當下又張口吐出一團火球,朝著穆羽然氣勢洶洶撲了過去。
穆羽然傲然一笑,側身避過火球,那灼熱的火球在他周遭,瞬間冷卻了溫度。他將火球放在指頭上轉啊轉,猶如在玩一個玩具一般,突然間就幽幽一嘆:「阿錯,你血脈強橫,卻到底沒有得到你娘親承認,本命神通威力有限。這般肆意消耗你的先天元氣,你娘若是知道,只怕會傷心的。她會更加惱你爹,覺得你爹沒照顧好你。」
林瑾清原本在凝神觀察禁制手法,意圖破陣,沒來得及管束阿錯,等到穆羽然這席話出,他才回過神來,一把抱住阿錯,將他扯了回來。
「阿錯,你不該出手的。這是你爹爹的事情。你就在一邊看著,你爹爹不需要你幫忙,也能輕鬆打贏。」林瑾清這般說著,用手一指,清風劍已經到了半空之中,頓時彷彿有仙人在空中扯開了風袋一般,狂風從劍中呼嘯而出,打著旋兒向百草園的禁制沖了過去,那輪皓月原本玉宇清輝,卻被那狂風吹得搖搖欲墜了。
論修為,穆羽然的確是遜林瑾清不止一籌的。林瑾清這樣全力施為,他頓時就有幾分抵擋不住,緊急關頭,他將明月劍收回,用手一指,毫不猶豫地向著林瑾清刺了過去。
林瑾清亦毫不含糊地還擊。一時之間,百草園前劍氣縱橫,劍意流轉,雙方竟如同生死相搏一般,招招狠辣迅捷,劍劍不留情面,看得眾人睜大了眼睛,有心阻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阻止。
這場比斗最後以穆羽然的敗北而告終結。他眼睜睜地看著明月劍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搖搖晃晃地從半空中掉頭,最後堪堪停在他的身前,劍尖直指他的咽喉。
「明月劍,原本就是我落月峰的鎮山之寶。」林瑾清見穆羽然這般狼狽,總算是消了氣,重新抱起阿錯,雲淡風輕般地說道,「這一點,就算仙兒把劍送你的時候沒說明,難道你竟然不知道?」
「我……我以為那是落月劍……」穆羽然吃力地說道。明月劍直直掉在他面前的焦土上,他也受了不小的傷,喉頭有腥甜之氣,他生生把它咽了回去。
「落月劍就是明月劍。」林瑾清理所當然地說道,「眼見仙兒結丹在即,我就提早為她祭煉了清風劍,落月劍也被我重新祭煉過一回,和清風劍正是一對。不過她最後挑中了明月劍,她說,明月劍和你的氣質極其相稱,她要討來送你做禮物。」
穆羽然的臉刷地白了。蘇小仙竟會如此糊塗,在林瑾清面前這麼說嗎?
「當然,這話她是背著我說的。那時候她大師兄私下勸她不要選明月劍,她就說了這番話。她不知道我就在暗中偷偷聽著。我說的沒錯吧,卿書?你可知道我聽到這番話后的感受?」林瑾清突然回身,看著他的大弟子陳卿書,淡淡說道。
陳卿書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不知道他師父如今清算起舊賬來,到底想怎麼處罰他。
林瑾清卻沒再理陳卿書。「這柄明月劍,其後雖然被你以心神祭煉,但是你到底沒有察覺我附在劍上的一縷神識,祭煉再多層,又有什麼用呢?很多事情都講究先來後到,不是你想搶就能搶的。」林瑾清看著委頓在地的穆羽然,唇邊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