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便宜
一番追問之下,沈落從沈鶯口中得知自己的二伯母有意為大哥沈慎訂下和周家的這門親事。沈慎作為大哥又馬上要二十一了,沈落能理解二伯母上心這些。
沈鶯道,「我聽我娘說,這位周家小姐以前在春山書院里的成績不錯,且她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考。我們瞧一瞧這位周家小姐如何,周家小姐也能瞧瞧我們如何,各自都了解、想明白了,才好結親啊。」
沈落問,「大哥怎麼說的?」
沈鳶道,「自然還是那些說辭,『不著急、還早著』,『沒什麼想法』,『衙署的事情多,顧不了這些』,就算真是這麼一回事,我也都聽得耳朵長繭了。」
想想自己大哥無奈的樣子,沈落噗嗤笑得了聲,掩嘴道,「那也沒辦法,大哥要是不願意,怎麼都不好強求。我覺得二伯母不必太操心的,總是要大哥自己喜歡才好。」
沈鶯笑說,「都二十年了也沒有見我哥這尊大佛動一動凡心,這麼下去,我娘親是有得好等了。大姐都出嫁三年了,雖說這兩年都不在臨安城,但來的信里說過孩子能跑能跳,再看看我哥……」
「可是都已經這樣了,大哥就算現在馬上娶妻生子也不可能趕得上,再多等一等,又能有多大的差別?」
沈落為自己的大哥辯解,又道,「二伯母再心急,至少該讓大哥見上一見周家小姐,連面都沒見,要怎麼動一動凡心?」
沈鶯依然笑,很是捧場的說,「落落,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沈落展眉,得意哼哼了兩聲。
沈落與沈鶯後來在外面轉了兩圈,老夫人他們也休息夠了。沒有別的事,眾人自然打道回府,不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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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恩寺地處半山腰,回去便有一段下山的路。
馬車的車夫走得很小心,又有沈慎等人在旁邊騎馬相護,倒是平安無事。反而是走到山腳下時,不知道哪裡衝出來一群牛,將道路搶佔不說,還朝著馬車衝過來。
沈落沒有午休,有些犯困,被老夫人攬到身邊靠著閉目養神。她本是昏昏欲睡,奈何馬車猛然間一陣的顛簸,不知是出了什麼事,連人都有些坐不穩,頓時間嚇了個清醒。
坐在對面的沈騫立刻到了老夫人身邊,和沈落一起護著她,免得老夫人受傷。馬車外,牛的「哞哞」聲與馬的嘶鳴混雜著,嘈雜不堪。沈落被顛得幾次背脊直直撞上車壁,咯得陣陣的疼。
好在風波沒多會就順利平息,沈落輕舒了一口氣,先去查看老夫人的情況。除了被晃得有點頭暈,老夫人沒有什麼大礙。她想抓了沈落的手看看,被提前有所察覺的沈落給躲開了。
老夫人嚴肅著臉,沉聲道,「讓祖母看一看你手怎麼樣了。」沈落越是將手往袖子里縮,臉上卻笑,「祖母,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韓玹的聲音在外面若隱若現,沈落沖老夫人使了個眼色,低聲問,「祖母,我怎麼像是聽到韓將軍的聲音了?」
「祖母、落落、阿騫,你們都還好嗎?」沈慎語氣著急的詢問,沈落掀起有點歪歪扯扯的車帘子,對他說道,「大哥你別著急,祖母沒事,我和弟弟也沒有事。我娘還有大伯母、二伯母、姐姐她們都還好嗎?」
沈慎道,「阿昭和阿言已經去問了,希望沒有人受傷。」繼而解釋說,「不知道哪裡衝出來的牛群讓馬受到了驚嚇,又一下攔住了路才出了亂子。」
「幸好韓將軍及時相救,」沈慎忽而看著沈落,「有他在,我們才能這麼快將牛群和馬都制住,也沒有出現更嚴重的情況。」
沈落沖他眨眼,往外面瞧過去,可沒有看到韓玹。出門之前,她悄悄讓人給韓玹送了消息,說自己今天會來隆恩寺。明天過節她肯定沒法出門,今天能見面也很好。
老夫人說,「那可得好好謝謝韓將軍才行。」沈騫後知後覺「哇」了一聲,不無崇拜的感嘆道,「韓將軍果然厲害!」老夫人笑了笑,又與沈慎說,「那牛群是打哪裡衝出來的?怎麼會跑到這大道上來了?」
沈慎道,「還沒有見到來找牛群的人,如果沒有人找過來,那便只好向附近的百姓打聽打聽。」
老夫人聽言,知道他心裡有成算,因而點了點頭。她想下馬車親自去和韓玹道謝,被沈慎勸住了。
沈慎說,「外面有些不幹凈,怕祖母看了要不大舒服。這一次如果不是韓將軍及時出手相救,還不知道要怎麼樣。依孫兒所見,不如將韓將軍請回府里,好好設宴款謝方為正經。」
沈落隱約看到地上有血跡,便明白大哥話里的意思。老夫人聞言同樣瞭然,亦沒有堅持自己的話,同意了沈慎的提議。沈昭與沈言過來,說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大礙,沈落跟著安心。
修整得一會,沈慎留下自己的兩個得力隨從負責查清楚這次的意外,眾人再次上路。這次一路順暢回到榮國公府,沒有再遇到什麼突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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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說要宴請韓玹以示謝意,韓玹卻陪同著將沈家眾人送回了府便告辭離開,無論沈慎、沈昭等人怎麼挽留他也沒有更改主意。
在垂花門外下得馬車,沈落環視一圈,沒有看到韓玹。沈慎走過來,低聲與她說了兩個字,便去攙著老夫人回房休息了,又命人快點將大夫請到上房。
確認過自己母親與姐姐無事後,沈落回到房間,讓秀苗把藥箱取出來。她將一直藏在衣袖下的左手拿出來看了看,那手背被蹭出幾道傷,似乎沒有流血了,有些要結痂的樣子。
先前因為自己被顛得撞了幾次馬車車壁,沈落為了護著老夫人不像她這樣,伸手到老夫人的背後去扶,手臂有衣服裹著略好一點,手背就遭了秧。感覺到了疼,老夫人讓她伸出手她也沒敢。
秀禾看到沈落手背上的傷,忙吩咐了人去打溫水過來好幫她清洗傷口,折回來緊著問,「小姐還有沒有別的地方疼?要不要讓人去請大夫?」
沈落擼起衣袖看了看,有點蹭破皮但不是大問題,她搖頭,「不用請大夫了,洗洗傷口擦點葯就可以,動作快些,我還要去書房的。」韓將軍沒留下來,大哥悄悄和她說了一句「書房」,是什麼意思顯而易見……
秀禾秀苗不敢怠慢,細心幫沈落清理過傷口,還好不怎麼深,只是先前凝著血又一道道的看起來著實嚇人。上過藥膏,沈落沒讓人跟,獨自往書房去。
韓玹當真在她的書房等她,大晚上能摸出來便罷,大白天也這麼容易?沈落心下想著,只見韓玹大步朝她走了過來。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有些不真實,可能是馬車裡那下被晃昏了頭還沒有緩過勁。
「韓將軍,你今天表現很好啊。」沈落對走到她面前的韓玹輕聲說道。韓玹卻先嗅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藥膏味道,直接問,「你受傷了?」
在老夫人面前雖極力掩飾,但在韓玹面前沈落不遮不掩。她將抹過藥膏的手遞過去給韓玹看,「在馬車的車壁上蹭的,韓將軍,我覺得我好可憐,要你親親才能好。」
韓玹擰眉,不輕不重握住沈落的手腕,察看傷口的情況。確定不怎麼嚴重,他的眉頭方鬆了松。讓沈落坐好,韓玹不知道在哪裡摸出來傷葯與布條。
「伸手。」韓玹說了一聲,沈落見他好像是要給自己包紮,便道,「已經上過葯了。」韓玹抬眼看她,沈落乖乖將手伸出去。
見沈落把沒受傷的那隻手伸到他的面前,韓玹無奈道,「換另外那隻手。」沈落想要再掙扎一下,可韓玹又看了她一眼,她扛不住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這個傷葯應該能比你用的那個好些,忍一忍晚上就不會疼了。」韓玹幫沈落重新上藥,又拿乾淨的布條幫她簡單包紮過才收手。
想了想,韓玹仍是認為沈落說不定會為了不被發現而偷偷解開布條。他掃了一圈,就著書房裡的筆硯,提筆在沈落左手手掌纏著的布條上畫上了只兔子。
韓玹問沈落,「怎麼樣?」
沈落說,「韓將軍畫的這隻兔子,當真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呼之欲出,讓人五體投地、一見傾倒……」
看她還有心情貧嘴,韓玹伸手屈指彈了一下沈落的額頭。沈落吃痛,拿沒受傷的那隻手捂住了被偷襲的腦門,控訴,「我受傷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受傷了還有心情耍嘴皮子?」韓玹反問,沒敢繼續和他犟嘴,沈落狀似垂下眼,盯著手背上的兔子。韓玹反倒是笑,又壓下笑意,問,「把自己弄成這樣,你說該怎麼對你?」
沈落不滿道,「我也不想,可總不能讓祖母受傷……」她聲音低了些,「馬車突然顛簸,我幾次磕到車壁上都覺得受不住,祖母怎麼能受得了?我不過是受小傷,祖母要是有什麼,那就真是大事了。」
韓玹說,「原來是我誤會了,這樣看來,應該懲罰我、獎勵你。」
沈落抬頭去看韓玹,綳著表情問,「怎麼懲罰?怎麼獎勵?」
韓玹便低頭親了沈落一下,說,「這是給你的獎勵。」又連著在沈落的嘴巴上啄了兩下,說,「這是給我的懲罰。」
接連被佔了三回便宜,反應過來的沈落怒道,「這懲罰和獎勵有什麼區別?」
韓玹面不改色回答,「自然有區別。我對你,是給你的獎勵;你對我,是給我的懲罰。」
沈落:「……」
她認識的韓將軍不可能這麼無恥!
自知辯不過韓玹強大的邏輯,沈落便想轉移話題。她記起今天求籤,解簽的和尚大師和她說的話,沈落與韓玹說,「韓將軍,我今天在隆恩寺求了一支姻緣簽……」
她才說到這裡,韓玹已打斷她,「不要信。」沈落默了默,問,「你不想知道我求到了什麼樣的簽嗎?」韓玹垂眼看著她,堅定的說,「不想,總之不必相信那些。」
見韓玹是真的不想聽,被連壓數局的沈落頓覺找回了場子。她洋洋自得,慢條斯理,臉上滿是得逞的意味,「那我一定得說給你聽。」
「簽是上上籤,那位大師也說簽文的意思是我會有很好的姻緣。可是韓將軍,你猜猜怎麼著?」沈落這會兒不氣憤了,她悠悠道,「那位所謂的大師,竟然和我說我將來的夫君應該不會太高。」
沈落比劃了下韓玹的身高,又在他旁邊蹦了蹦,「韓將軍,你不高嗎?我覺得你很高的啊。你說,那位大師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她頓住,沒有說下去。
然而沈落沒有看到韓玹有不淡定地表情,他依舊鎮靜,與沈落道,「所以我和你說了,不必信那些,你聽我的,准沒有錯。」
沈落卻問,「如果他說的不假呢?」
韓玹看一看沈落,淡淡反問,「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多蹲一蹲?」
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