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一個早上,所有人又兩兩一組開始尋找出路。
哦,死了一個人,還有一組是三個人的。
不過一個早上,都沒有人再死。
謀定而後動,是聰明人的做法。
出其不意,最能給人的心房造成致命一擊。
殊若不急,不是因為她不會死。
而是,天道,該死之人,如果法律無法制裁,那就由人來完成。
畢竟,法律,是人定的。法律的執行者,也是人。
然而,如果他們出去了,真的……有人會制裁他們?
有錢能使鬼推磨。
當然也能讓人……變成鬼。
殊若根本沒想過要找所謂的出口。
因為不可能有的。
對方計劃了那麼久,做足了準備,會讓你輕易的出去?
就算有,恐怕也不是在一兩天里能夠突破的。
不把某些人折磨致死,對方絕對不會罷手。
不過那些人做無用功與她有什麼關係?
殊若只想知道真相。
巡視宅子成為了例行公事。
走在殊若身邊的顧默無意識轉動手腕上的紐扣。
「我可不可以叫你霜心?」
殊若一個眼神瞥過去。
你剛才思考了那麼久,就是為了想這個?
「可以。」
顧默剛才思考的當然不會是這麼淺顯無聊的問題。
他似乎做了一些心理建設,斟酌著要不要開口。
「有話你直說。」
能讓對方這樣猶豫,他要說的事情,恐怕和她有關,甚至是會……傷害到她?
「我聽說……你失憶過?」
殊若猛然停步。
顧默一驚,「你不知道?」
很好,恐血症之後,她又被告知得了失憶症?
失憶症比恐血症複雜多了。
病因就能找出好幾種。
而病症嚴重時,甚至會產生類似於人格分裂的錯覺……對,錯覺。
因為患者會忘記「某一段時間」發生過的事情,甚至感覺有很多個「我」,所以會被誤認為人格分裂。
而且,如果只是「忘記某段時間內的事情」,是很有可能在某個時刻想起來的。
暫時性失憶。
可是……殊若不是施霜心啊。
她沒有接收到施霜心的記憶,也無法確定施霜心是暫時性失憶還是永久性失憶。
……不,殊若甚至不能確認,自己到底是沒有接收到記憶,還是……忘了?
這樣,問題就嚴重了。
她若是連對方的失憶症都要接手的話……頭疼。
其他還好說,若是這種失憶症,是類似於健忘症……那她還破什麼案?
殊若有些想笑,然後她就真的笑了。
顧默擔憂的看著她,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麼過去的施霜心會用冰霜包裹自己。
一個人,連自己的過去都找不到,連自己的存在都保持懷疑,又如何去信任這個世界?
「顧默,你還知道我什麼事,一併說了。實話告訴你,就在幾天前……我又失憶了。」
顧默怔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其實你,根本不記得我?」
……這是重點么?
殊若淺笑著望向他,「對,昨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顧默腦中有個想法瞬間冒頭,然後硬生生被他咽回肚子里去了。
他想說,第一次見面就能同睡一張床?而且他還看到了……咳咳。
殊若輕輕吐出一口氣,「可是我的偵探本能還在,我覺得,你是值得信任的。」
顧默凝視她,神色複雜,但還是微笑道,「我的榮幸。」
不過說起施霜心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顧默和施霜心接觸不多,知道她也是通過別的渠道。
小道消息這種東西,從來只能聽個大概,不確定的事情,偵探先生是不會說的。
殊若眉梢一動,話鋒一轉,「你說起失憶……又是什麼意思?」
顧默似乎擔心觸及她傷心事一般覷了覷她的臉色,「因為我發現,你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有恐血症。而這種病症……一般都是先天的。所以……」
所以她一定是失憶了,或者說……一直在失憶。
殊若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所以說,如果我前一刻殺了人,也許下一刻就忘記了?」
顧默下意識蹙了眉,「我沒有這個意思。恕我冒昧,如果你真的有間歇性失憶,那麼連『殺人』這件事都不一定記得。」
殊若笑著點點頭,「但是,我可能有同夥。或者說,兇手另有其人,而我是幫凶。」
顧默失笑,搖了搖頭,「你很清晰,我可以確定。雖然說你很有可能有失憶症,但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失去了哪段記憶。」
「理智的瘋子。高智商犯罪。這些顧偵探應該不陌生。」
顧默投降似的舉起雙手,「放過我吧施大偵探,我真的只是想幫你,而不是在懷疑你。」
殊若笑而不語。
兩人逛完整座宅子,相安無事。
當然,這種相安無事在某些人眼裡……代表無望。
出不去。
一般人家裡也不會放電鋸或是斧子這種危險物品,更何況這個被特意布置過的「密室」?
他們孤立無援。
殊若和顧默來到會客室,被門口的武嚴攔住了。
「抱歉,兩位,老闆他們在裡面談話。」
殊若冷下眼,「有什麼話,是我們不能聽的?還是說……他們還嫌自己造的孽不夠?」
武嚴低著頭,緊緊抿著唇,不反駁,但也絲毫不退讓。
殊若微微眯眼,伸手扣住武嚴的手臂,輕而易舉就把這個壯漢的手掰開。
武嚴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焦慮,「不……」
殊若打開了門。
「咳咳咳……咳咳咳咳……」
武嚴立刻關上了門。
殊若閉上了眼。
顧默把女孩護在懷裡,連忙輕拍她的背安撫。
不是紅色。
是煙。
很好,殊若又知道施霜心的一個「小毛病」了。
她有肺病!
殊若一度懷疑,施霜心學犯罪心理學,是不是想不開要報社?
她能堅強的活到現在,心理素質得有多彪悍?
殊若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顧默已經很確定施霜心啥都不記得,要是她能記得「要殺人」和「如何殺人」的話那才稀奇呢。
「我們先到別的地方走走?」顧默體貼的提議。
殊若眸色更冷,「是他們見不得人,不是我們。」
唔,真有「高智商罪犯」的感覺。
「不過……」
殊若轉而一笑。
「既然有人一心找死,那麼……」
殊若看向顧默。
「我們走。」
顧默試圖緩解她的情緒,臉上浮現出安撫人心的笑容,「好,我們走。」
臨走之前,殊若斜過一眼,掃過靠著牆站得筆直的武嚴。
這個男人,在整件事中……又是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離開一段距離之後,殊若捻了捻袖口,「武嚴這個人,你怎麼看?」
顧默視線落在她的衣袖上,「外表雖然有殘缺,但是不管能力還是性格,都是值得信賴的。」
殊若沉吟片刻,「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感覺?」顧默微微揚眉,「偵探可不能靠感覺做事。」
這樣會影響判斷。
他們要客觀,他們要看到證據再進行推理。
殊若又不能跟他說咱是神,不是神棍,咱的感覺比你的證據還準確。
「不是,就是外表……他在成為霍啟秘書之前,是做什麼的?」
顧默疑惑的看著她,隨即恍然,「他是x國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國內外很多企業要挖他,最後他選擇了天運。」
所以說,不是他主動上門,而是天運請他的?
……不對,又有什麼在腦中一閃而逝,抓不住思路。
不過,今天……兇手不殺人么?
一直到晚上,都沒有下一個受害者。
但是所有人依舊提心弔膽。
而且,第二天要過去了。
除了要擔心兇手殺人,還有就是……食物。
另外就是,錢二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稍有不慎就被鬼抓走了,所以絕對不讓自己落單。
這樣一來,晚上要三個大男人睡在一起了?
兩個睡床一個睡沙發倒也無所謂,可是錢二實在太害怕了,雖然他是多出來的,但不願意一個人睡沙發。
另外兩個人表示了,你不願意的話,那就你一個人睡一間房吧。
殊若始終冷眼看著,末了,勾起一抹涼薄的笑。
下一個要死的,應該不是錢二。
順序,是兇手定的。
而兇手,比起殺人,更想要折磨他們的神經。
所以,所有人都覺得下一個是錢二,偏偏就不是他的話……會讓其他人陷入恐慌,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
殊若撣了撣袖子,準備回房。
顧默雖然不懷疑施大偵探,可總覺得在她身上感覺到些許違和感。
比起一個職業偵探,她的態度更像是一個看戲的人。
顧默是知道,有些偵探只追求真相,而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們做偵探的原因,不是想要匡扶正義,只是單純的……喜歡解密。
過去的施霜心什麼樣顧默不是很了解,可是如今眼前這個……就給他這種感覺。
什麼都不在乎,好像根本不屬於這個俗世。
→_→正解。
洗漱完躺在床上,殊若摩挲著袖口思考。
「兇手,今天真的不殺人?」
顧默躺在另一邊,有些無奈,「你是不是覺得,有更多的受害者,你才能掌握更多線索?」
殊若轉頭看他,「你是想說,我無情、我冷血,我想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
顧默抿了抿唇,不說話。
殊若莞爾一笑,「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
顧默微微嘆息,「也許他們曾經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但是法律……」
「法律是看人說話的。」殊若如是說道。
顧默張了張嘴,突然發現……好像真的沒有辦法反駁?
「可是兇手這樣的行為,和他們有什麼區別?一樣是在犯罪。」
「是不是罪,到底是由誰來規定的?」
為什麼,法律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說你該死,你就必須去死?
為什麼,不可以是我說你有罪,你便有罪,說你該死,你就去死?
顧默驚疑不定的看著身邊的女孩。
殊若閉上眼,嘴角噙笑,「如果你不想遵從別人的法、別人的律。那麼……為什麼不成為制定規則的人呢。」
在這個地方,這座宅子,兇手,就是判斷有罪與否的……執法者。
嘀嗒、嘀嗒……
殊若猛然睜開眼!
那細微的震顫傳遞給了同一張床上的顧默,「出了什麼事?」
殊若蹙著眉揉了揉額頭,「好像是被噩夢驚醒了,但是具體做了什麼夢記不得了。」
失憶症的病因?
她難道會想起施霜心過去的事情?
只有知道施霜心失憶前到底經歷過什麼,殊若才能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顧默瞥了一眼床頭的鬧鐘,「才三點,再睡一會吧。」
殊若將被子往下拉了拉,她似乎在睡夢中快把自己給捂窒息了。
嗯?
殊若皺了皺鼻子,「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顧默也跟著嗅了嗅,「什麼味道?」
殊若面色肅然,若有所思,「不,沒什麼。」
這時,她的手被一隻屬於男人的大手握住。
殊若看向旁邊,顧默對她溫柔的笑了笑,「睡吧。」
……
——睡吧,醒來之後,又是噩夢。
早起,伴隨著尖叫聲。
正常人都會被這麼時不時的尖叫聲搞得神經衰弱的。
然而,果不其然,死的不是錢二,是張三。
而且這次死者的死狀、殺手的手法……有點獵奇啊。
無外乎尖叫聲比之前聽過的任何一次都要慘烈。
張三是死在水裡的。
不,確切點說,屍體被放在水裡。
……
這還能被稱之為屍體么?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幅……詭異的畫卷。
四肢完好,但是中間的軀幹……被剖開了。
每一個內臟器官都保持完整,漂浮在水面上。
說實話,雖然獵奇了一點,但是並不是那麼的……恐怖。
真的,像是完成一個精緻的作品一般。
只不過,紅色的血水……
顧默幾乎是反射性的將少女轉了個身護在懷裡。
殊若嘴角翹起微小的弧度,「我帶了墨鏡。」
顧默:……
顧偵探默默放開手,臉頰又透出一層嫣紅。
墨鏡戴上,殊若上前查看屍體。
……真乾淨。
每一刀都恰到好處,分割出黃金比例。
……看起來就沒少殺人的樣子。
「誰發現的屍體?」
李四顫巍巍的舉起手,「我、我早上起來想要上廁所……一看身邊的張三不在,就想他是不是在用衛生間……然後、然後就看見有水從房間裡面漏出來……紅色的……水……」
「晚上,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錢二和李四都搖頭。
殊若垂下眼,「或者……聞到什麼味道?」
顧默一驚,「難道說,氣體催眠?」
殊若點頭,「不然,怎麼將人從卧室搬到浴室而不驚動其他人。而且如果不是睡死的情況下,被人這樣虐殺,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沒有掙扎。
張三並非死於刀傷,而是……失血過多。
也就是被剖開身體,掏出內臟之後,任由他這樣慢慢等死。
至於過程中他有沒有清醒,只能問死去的張三和兇手了。
「如果兇手是一個人,一定是個強壯的男人。」
殊若看向他,似笑非笑,「如果是兩個人以上,就不排除女人了。」
所以這位施大偵探就是卯足了勁要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攬么?
等等……兇器呢?
施霜心畢竟不是法醫專業,不可能隨身佩戴手術刀之類的工具。
殊若看向顧默,顧默攤了攤手,「我身上什麼兇器都沒有。」
然後他們看向其他幾人。
不管為了自保還是別的原因,他們身上……會帶危險用具么?
霍啟從口袋裡拿出摺疊式小刀,「我們幾個人身上都帶著這個,這裡本來就不安全,我們不可能不想要自保。」
「都打開來看看,有沒有血跡。」殊若神情淡然,彷彿兇手是誰她根本不在乎。
……本來就不在乎。
「你這是懷疑我們之中有兇手?!你也讓我們搜身!誰知道你……」
殊若一個眼神,叫囂的聲音截然而止。
「屈富仁,你知道,你為什麼能活到現在么。而且,你應該可以活到最後。」
因為死亡名單,是按照罪名輕重來的。
那些名字一看就知道是路人甲的,死得輕輕鬆鬆。
可是這一位……【微笑】
屈富仁猛然倒吸一口氣!
「你威脅我?!難道說你真的是……」
「如果人是我殺的,我不需要否認。如果我想殺……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大實話啊。
顧默覺得有點頭疼。
偵探這職業,有時候是很像走在邊緣地帶,亦正亦邪。
可是這位施大偵探……完全視法律道德規則於無物啊!
殊若表示,她就是律,她就是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他們總不見得真和施霜心撕破臉?
他們還要靠她破案呢!
霍啟連忙出來打圓場,「都冷靜一點,大家都想儘快找到兇手,別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殊若嘴角一勾,笑中帶著冷冷的譏諷。
和氣?
哪裡來的和氣?
「拿出來吧,就算你們的刀上有血跡,也不一定是你們。畢竟昨晚,大家又被催眠了。」
催眠氣體從哪裡進入房間?
中央空調啊。
這一點現場幾個人幾乎都能想到。
只有兇器,不知所蹤。
幾人將身上帶著的刀具都拿出來了。
殊若不僅會看上面有沒有血跡,連形狀尺寸都能用肉眼比對。
不是,都不是。
利器是肯定的。
除了刀之外,還有別的作案工具可以用么?
如果兇器是房間里可以找到的普通日用品,那就沒有必要隱藏了。
因為不會有人注意到。
可是這樣一來,可以稱之為利器的東西,也不少。
……
不如等第三個人死了再說?
……
不是開玩笑。
殊若的視線再次移向屍體,「你們先出去,我看看這裡有什麼其他線索。」
在場都是公司老總,哪裡受過這種氣!
殊若表示,你們可以不受,也沒有必要受,只要等死就可以了。
但是他們再不服氣,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和施大偵探對著干。
心理活動大約是……等到出去了,再收拾她?
……如果你們能活著出去。
浴室最後只剩下兩個大偵探。
「你認為兇器會是什麼?藏在哪裡?」顧默離開浴缸,在洗手台前翻看。
「不用藏的兇器太多了……」
殊若突然頓了頓。
顧默回頭看她。
殊若的視線落到了顧默的胸口。
顧默疑惑的低頭。
沒什麼特別啊。
對啊,又沒有突然多出兩個大鼓包。
「女士的內衣,有……鋼圈。」殊若說出這話,注意了一下顧默的表情。
哦,不是懷疑他偷內衣什麼的,實在是這孩子太會臉紅,她覺得自己說話要注意一點。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顧默的臉竄紅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捂著半邊臉扭頭,「可是這裡……」
這裡,布置的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包括……衣櫃。
顧默乾咳一聲,「你要去主卧檢查?」
翻衣櫃,檢查胸罩?
……這種查案方式太……顧偵探很想撫額。
殊若搖頭,「檢查不出什麼的。」
在水裡行兇,兇器上染血的可能性本來就低。
更別說,對方是有備而來。
連催眠氣體都有,毀滅證據的化學藥劑肯定也有。
而且……翻內衣這種事,殊若會做?
好吧,這才是重點。
「施霜心,你是個職業偵探。」
碰到專業的事情,顧默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就算你猜測,你推理,你得出的結論就跟「一加一等於二」般理所當然。
可是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沒有親自驗證之前,你不能下定論。
殊若微微一笑,「我失憶了。」
顧默噎住。
殊若看向地上的水漬,「所以……我現在是業餘的。」
……好吧,顧偵探無話可說。
浴室里有排水管道……廢話。
所以從浴缸里漫出來的水,會一路流到門口么?
殊若走出浴室,從這個角度看向床。
……不對!
殊若轉頭看向顧默,「床單被換過了。」
顧默聞言,走到床邊,觀察床邊和地板,「兇手銷毀證據的手段真熟練。」
這是殺過多少人,或者演練過多少次,才有這樣的「專業水準」?
讓我們試著回想一下。
半夜,兇手通過中央空調傳播催眠氣體。
然後潛入房間,將張三搬到浴室分解。
臨走之前,打開了水龍頭。
經過幾個小時,水漫出浴缸,直至漫出浴室。
可是。
如果是這樣,兇手為什麼要換床單?
不對,應該說,兇手是什麼時候換的床單?
床上,一直都躺著李四。
不,如果兇手能夠把張三無聲無息的帶入浴室殺害,那麼同樣能搬動李四,在催眠效果消失前換掉床單。
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又是為什麼?
顧默指著地板,「地面的確有拖行的痕迹。」
殊若捻了捻袖口,「冷水,能讓死亡時間變化。張三什麼時候被開膛破肚,流了多少血之後死去,兇手進入房間是幾點鐘。」
「死亡之間可以判斷,大約是昨晚三點半到四點半之間。」
殊若看他一眼。
術業有專攻,顧默在法醫這方面很有建樹。
其實說起殺人……殊若狩獵真的不多,如果剡浮在這裡……算了。
因為剡浮是真正的瘋狂科學家,她分析完……就直接實踐!
這裡幾個人根本不夠她做「實驗」好嘛?
三點多啊……那時候這兩個人正手牽手呢!
睡在一起就是好,隨時隨地能給對方做不在場證明。
「三點我聞到奇怪的味道……然後我們就被催眠了。」
殊若微微凝眉。
前面說過,她的感覺有時候比所謂的證據更準確。
她只覺得這件事,滿滿的違和感。
一定有什麼關鍵的東西被她忽視了。
疑點積累太多,可是,這些關鍵點都是斷開的,怎麼才能連接起來?
那麼,下一個……是誰?
大清早的就死人,幾個心臟脆弱的是吃不下飯了。
開玩笑!他們剛剛目睹了一場「人體盛宴」啊!
殊若鎮定自若的拿起筷子。
顧默順手替她舀了一碗湯。
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現在知道了,這兩位並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是真的對死亡和殺戮完全沒有感覺!
佩服!佩服!
這是經歷過多少兇殘的殺人案件才能有這樣的定力!
殊若表示,一次就可以了。……去見見我的母上大人?
……呵呵。
「第三天,食物快要不夠了。」作為主廚的施大偵探說道。
這裡的食物,按正常的三餐來算,可以提供十個人兩天。
若是減少一點分量,就是三天。
他們來的第一天是中午,只吃了個晚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死了兩個人,可以省下一些食物。
「最多到後天。」施大偵探下結論。
「我們可以多喝點水,少吃點東西。不過這樣一來,若是遇到什麼危險,恐怕會沒有力氣反抗。」顧默轉了轉左手袖口。
「食物分配。顧默,如果遇到危險,這裡只有你和我有能力抵抗。而你是我們之中最強的戰鬥力。」
顧默頓了頓,眼神微妙的看著她。
最強的戰鬥力?
誰?
好吧,施大偵探想要隱藏實力,他作為紳士不應該拆穿。
「你的意思是不給我們吃飽飯?沒等被兇手殺死,我們就會被你餓死了!」
屈富仁當然是最不樂意的,看體型就知道了。
殊若抬眼,冰冷而疏離的一笑,「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顧默有點傻眼,「等等,施偵探……」
殊若撫過袖口,笑容譏諷,「少一個人,就多一份糧食……不是么?而屈先生,你的食量……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大。」
……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屈富仁身上。
對,在這種地方,什麼時候能重見天日都不知道,大家都只想要活下去,還講什麼道義呢?
而且,本來就沒有道義存在。
屈富仁又是他們之中最沒有用處、地位最低的。
他死,誰在乎?
屈富仁猛的一縮脖子,「我我……我吃的不多……施偵探說的對……我屈富仁第一個贊成!」
殊若收回視線,「這座宅子雖大,但門窗被鎖死,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就是密室。兇手不是藏在某個角落,就是在我們之中。除非……這裡有密道,能讓兇手自由出入。」
霍啟搖搖頭,「這兩天我們四周都看過了,就是很普通的房子。」
所以,才不普通啊。
殊若斂眸笑了笑,「秘密通道,當然要足夠秘密。」
這才死了兩個人,以殊若來看,目前,這場殺人遊戲還是「困難模式」,誰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刻開啟……「地獄模式」?
吃完飯,殊若抓住了顧默的手腕,「你說……兇手會不會真的就在我們幾個人之中?」
顧默若有所思的揚起一抹笑,「所以我們是要去找兇手,還是找密道?」
兇手這種東西,不能刻意去找,可能會適得其反。
嗯,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而且殊若表示,兇手根本不用找,到時候會自己出來啊。
她還想看看,兇手能做到什麼地步。
所以,找密道吧。
要說……密道會在什麼地方?
卧室?書房?
床底下?書架后?
浴室和廚房呢?
還有,雜物間?
主卧首先排除。
為什麼?
目標太明顯了。
哦,不過反其道而行之的話,第一天就死過人的地方……他們或許不會再踏進去?
那就,先去看看吧。
就算不是密道密室之類的,也能找到些……過去的東西?
嗯,第一站,主卧。
屍體搬走了,血跡都清理乾淨了。
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兇手怎麼殺人,所以這個房間可以隨意進出,不用擔心破壞現場。
穿衣鏡旁的大衣櫃,顧默伸手進去敲了敲,全部都是實心的。
地底下?
這裡是二樓。
夾層?
夾層本來就有,所以構不成密道。
所謂的夾層,就是管道輸出的通道,包括水、電、中央空調。
兇手如果通過這些地方來去的話……一定會留下更多的痕迹,不會像現在這樣乾乾淨淨。
污漬。
對,狹小的管道,又從來沒有人清理,裡面就是水泥砌成的空間,如果來去,外頭的人都能聽到裡頭的聲音,更別說身體摩擦過後的痕迹了。
單純是要找一個藏身之處的話,這座宅子那麼大,當然可以躲避的地方很多,不需要固定一個點。
可是,兇手吃什麼?喝什麼?
所以,兇手到底是能出去,還是……就在他們之中?
「這裡的照片……」顧默的聲音拉回了沉思中的殊若。
「照片怎麼了?」
「沒有孩子的照片。」
殊若眉梢一動,「沒有孩子的照片……很奇怪么。」
顧默笑著覷她一眼,「沒有父母不愛孩子的。鳳家兩個孩子都超過十歲了,就算不是每年都有照片留下,主卧無論如何都該有一張全家福。」
殊若更想問,你在笑什麼?
顧默笑什麼?
聽咱們施大偵探這話,就知道她一定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作為一個母親的感受……不,反過來說,她也沒有感受過這種家庭的溫暖。
他又差點忘了,這個人失憶了。
顧默斂了笑,「抱歉。」
殊若更加疑惑。
其實啊,咱們的殊若大神,只是單純不喜歡拍照而已。
……
誤會總是如此美好,嗯。
「照你所說,這裡沒有那兩個孩子的照片……十年前,應該是有的。」
被兇手刻意隱藏住了。
為什麼?
復仇。
兇手的容貌。
「所以這個房間被兇手選擇為第一個殺人現場。因為人會規避危險和排斥產生刺激的場景,這裡死過人,一般就不會有人再進來,也就不會發現……這個房間真正的秘密。」
殊若站在穿衣鏡前,望著自己陌生的五官。
每個世界不同的臉。
其實殊若穿越后,鮮少會看自己附身的容貌,一是無所謂,二是不舒服。
頂著別人的臉,無論看多久都會覺得陌生。
「這張臉……」
殊若緩緩撫上自己的臉頰。
真是陌生啊。
雖然還是很漂亮。
但漂亮的不真實。
對,當然不真實。
又不是她的。
要說,殊若的原貌,可是宇宙中都難以找到一個能與之匹敵的。
「現在不是自戀的時候。嗯……我們的施大偵探真的很美。」
殊若扭頭,對上顧默近在咫尺的俊顏。
顧默就站在她身後,從鏡子里看,彷彿是男人將她完全納入了懷中。
兩人四目相對,顧默微微愣神。
有好感的,漂亮小姑娘。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親下去?
殊若表示,她還不知道自己現在能不能魂魄離體。
所以,看可以,碰……絕對不行。
施大偵探往一邊側了一下,避開男人的身體和視線,「繼續找。」
顧默回過神,臉上泛燙。
怎麼辦,他剛才真的很想親下去。
殊若表示,只要魂魄離體,不只是親,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衣櫥里有衣服,梳妝台上有化妝品。
不說是不是和十年前一樣,這裡到處都是生活的痕迹。
就像……火災什麼,都只是夢一場。
呵,這種夢,誰想再做一遍?
「生活用品都有,但是……沒有工作相關的任何東西。」
所以,復仇者,也許根本不住在這裡。
「特意布置成這樣,只是為了讓那些人恐慌?」
顧默打開一個抽屜,裡頭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對,問題就在這裡,近期定做出來的,還能聞到木頭的清香。
「兇手在外面有正當的身份。這裡只是單純的……送葬場。」
由施霜心獨特的清涼嗓音說出此等涼薄的話語,真是……說不出的陰冷。
「所以,霍啟他們到這裡來,無論是真的想要找到『鬼』,還是找回『遺落的過去』,都是白費功夫。」
這就是一個陷阱。
陷阱裡面,沒有誘餌。
只有……死神的鐮刀。
「不對,一定留下了什麼。」殊若微微眯起眼。
顧默疑惑的看向她,「你是指,十年前的罪證?」
殊若點頭,「不然霍啟不會那麼急。十年前……你把十年前的事情詳細告訴我。」
顧默和殊若在床上坐下……對的,就是床,沒問題。
「十年前,鳳家是舉國有名的茶商,一家四口,兒女雙全,不知艷羨了多少人。誰知一夜之間付之一炬。當時……就跟近來的鬼傷人案件一樣,警察只是介入了幾天,然後就石沉大海。說是意外,可是我覺得,定案的太快太草率,反而是疑點。」
殊若輕笑,「將這件事迅速了結,然後將這座宅子脫手?霍啟在十年前……到底是誰,什麼身份,和鳳家又是什麼關係。」
如果說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兇手,那也不對。
放一把火,需要那麼多人?
「所以,兇手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殺人。這裡某個地方,一定會有過去留下的東西。」
殊若捻了捻袖口,垂眸一笑,「很有意思啊。」
因果,是個圓。
一切回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