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槍杆子下的愛情
讓我們再來重複一遍。
殊若,不是曉栩。
她不愛大屠殺。
所以說,殺,當然是沒有殺了。
殊若講究的是高效率完成任務,擒賊先擒王是結束戰爭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之一。
她喜歡用。
至於收編別人的軍隊……嗯,那還是曉栩的愛好。
殊若怕麻煩,直接把人打包送回老家,只要不出什麼幺蛾子,他們就能安度晚年。
從頭到尾,美戲子都在一座茶樓的二樓,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又被帥了一臉。
這種分分鐘要被反攻的感覺……讓雲出岫很鬧心。
你一個女人那麼爺們做什麼!
雲出岫開始懷疑人生。
他當初到底為什麼要選擇唱旦角?
……嗯,就是因為戰司令太爺們。
本來很好啊,很和諧啊,強受弱攻什麼的,女主外男主內什麼的。
前提是,這是戲。
可是現在,咱們的名角兒、美戲子、雲出岫大爺……他不想再唱下去了!
哦,說到這個,戲班這陣子鬧得不必外頭輕。
雲出岫告老還鄉……不,衣錦還鄉?
咳,反正,台柱子沒了,春|色錦差不多都可以關門了!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春|色錦賣得其實就是「色」,嗯,臉。
而雲出岫半路出家,卻能混成台柱子,便足以證明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問題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在習慣了雲出岫不管臉面、身段、唱腔都頂級的演出,誰還看得進那些歪瓜裂棗?
班主不樂意了,他手底下的倌兒……呸!角兒們更不樂意了!
雖然說雲出岫在的時候搶盡了他們的風頭,可好歹戲是輪唱的,接著雲出岫的名氣,戲班子始終都是熱熱鬧鬧,每天都進賬不少。
現在,雲出岫不屬於春|色錦了。
春|色錦還有什麼賣點?
……嗯,就只能賣點了。
然後,他們集體上門追債去了。
什麼?戰司令?
他們怕呀!
雖然有可能會被一槍崩了。
但是餓死這麼個死法……更不體面吧?
再者說,他們在戰城一段時間,也是了解戰司令這個人的。
老弱婦孺之流,戰司令是不會忍心傷害的。
……你們算老弱,還是婦孺?
唱戲的,一直在臉上畫面具,搞得他們連自己的臉皮都不要了。
殊若看著眼前的鶯鶯燕燕,一個沒忍住,就笑了。
班主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組織措辭,「戰司令,你看……戲班子上上下下都指望雲出岫來撐檯面呢。如今……呃,我當然不是說您和雲出岫有錯……就是希望、希望你們能幫襯幫襯戲班子,讓雲出岫偶爾過來唱一曲……偶爾,就偶爾!」
殊若垂下眼帘,細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拂動茶蓋,「戲班子……和我有什麼關係。」
班主一噎。
殊若輕嗤一聲,「而雲出岫……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班主心口一堵,想反駁又不敢,他不是真的不要命,也不是覺得戰司令好欺負。他是來求人的,自然要做足了姿態。
「戰司令說的是極。以戰司令的意思,出岫……如今與春|色錦,又有什麼關係?」
雲出岫獨特的嗓音響起,班主頓時目光灼灼的看過去……愣住了。
台柱子,名角兒,青衣雲出岫,不再穿那種寬鬆的能遮掩性別特徵的衣服了。
他一身月白長袍,端的是儒雅清秀,若是配上閑雲野鶴的背景,必然是美極。
雲出岫走到殊若身邊,在英氣勃發的戰司令的對比下,氣勢竟然不落下乘,微微一笑便能震懾住眾人。
班主的小心肝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你這話……好歹你在戲班子那麼久了……我們不說利益,怎麼都該有點情意吧?」
雲出岫淡淡笑了笑,「班主,我們就來說說利益。出岫來之前,戲班子是什麼樣?出岫來之後,戲班子又是什麼樣?若是班主對出岫退出之事心有介懷,出岫不介意再付一筆『贖身費』。再說情意……出岫的情、出岫的意,已全數給了……戰司令了。」
殊若低垂著眉眼,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似乎是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擾。
見狀,雲出岫笑了,他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是多麼的……真摯。
殊若想,雲出岫是打算用「真實的自我」來攻略她?
很好。
殊若是不能理解婉轉鶯啼的戲子風如何吸引人,叫戰殊為了他要死要活。
說起來,殊若雖然喜歡溫雅清淡的類型,可戲子的作風……未免太矯情。
她並不想自己變成「假男人」與和一個「假女人」談風月。
性別顛倒她不介意。
可就是,不喜歡。
變回來了,就好。
這邊風輕雲淡,氣氛正好,那邊可謂愁雲慘霧……簡直要塌了天!
「我的台柱子!我們戲班的命根子!算我求求你了!我們不講錢也不講情,只求你救命!」
殊若和雲出岫都忍不住嗤笑。
還真是不要臉了。
雲出岫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自己的眼角滑到嘴角,姿態優雅清俊,愣是看呆了對面的一眾攻攻受受。
「這玩意,你們都不要了?」
美戲子的畫皮,他不要了。
沒想到一向溫和有禮的雲出岫會說出這種話,戲子們一副「我和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的傻逼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雲出岫收回手,又淡淡笑了笑,「從此以後,出岫生是戰司令的人,死是戰司令的魂。除了戰司令身邊,要想出岫走……需得戰司令親自開口。可若是要讓出岫離開戰司令……」
他頓了頓,轉過頭看向殊若,一根手指貼上眉心。
「除非這裡多了一個洞。」
殊若抬眸,清澈見底的眼眸與他對視。
雲出岫怕死么?
這一點,他自己都很難界定。
人說,殺手,都是不怕死的。
可是,既然不怕死,為什麼……要去殺人呢?
賺錢?
不,有的殺手,是因為「我不殺人,人便殺我」。
誠然,雲出岫很喜歡殺人。
除此之外,便是「不殺人,等於背叛」——「背叛者死」。
雲出岫當真願意死在殊若手裡么?
不。
這一點,他現在可以這樣斷定。
他還有一點能斷定的是,戰司令不會殺他。
否則,那麼久了,他死纏爛打那麼久了,還從未被槍管頂過腦袋呢。
雲出岫,是個非常聰明的,懂得審時度勢、懂得揣測人心的,好殺手。
前提是,他不動心。
殊若看著他,驀然勾了勾唇。
「你很好。」
她欣賞他。
不是雲出岫。
雲出岫只是一張皮子。
如今被他親手揭下來的皮子。
殊若下一個動作,叫所有人都震驚了!
她掏出了槍!
這這這……這是要斃了誰?!
然後,在眾多快要掉出來的眼珠子面前,殊若把槍遞給了雲出岫。
「戰司令的男人,怎麼能叫人小覷。」
雲出岫定定的注視她片刻,劃開一抹艷麗的笑容,「定不會……辱沒了戰司令的名聲。」
下一秒,槍口便對準了班主的眉心。
戲子怎麼能拿槍呢?
他拿得穩么?
他會開槍么?
他射得准么?
這,當然不是雲出岫會擔心的問題。
該擔心的,是對面的人。
班主頓時兩股戰戰抖個不停,他不管雲出岫會不會用槍,就是一個不小心走火了……
「我我我……我們這就走!絕、絕不會……絕不會再來打擾你們!」
戲子們都在害怕。
唯獨,居流水目光複雜的看著他……和他身邊的戰司令。
「出岫,你都是因為她才這樣的是不是?你真的那麼喜歡她?為了她連家都不要了?」
雲出岫眉梢微揚,似笑非笑,「家?」
那種東西,他十幾年前就沒有了。
當然,在戲班子的人眼中,他當初淪落街頭,被班主一眼看上(他的臉),才有了他如今這樣的成就。
雲出岫的一切,都是屬於戲班子的。
這是戲子們的普遍認知。
可是,他們不知道,雲出岫早就厭倦戲班的日子,恨不得把戲班都燒了個乾淨。
「出岫,我……我縱然是死,也想要一個答案……你、你可曾……可曾……」
砰——!
眾人:!!!!!!
對,要說雲出岫最為厭倦的,就是這個人。
自詡痴情,糾纏不休,怎麼拒絕都沒用,就算他有了主也要打著「我只想守在你身邊」的名頭眼巴巴湊上來。
太噁心。
既然拒絕無用,那麼,就讓他消失吧。
讓眾人震驚的,倒不是雲出岫真的開了槍。
而是,他的槍法……正中眉心啊兄弟!
兩人中間隔了有三米的距離!換一個近視眼過來那就是雌雄不分的鴻溝了!
反觀當事人,連手都沒有抖一下,完全無視了所謂的后坐力。
殊若摸了摸袖口,緩緩笑開,「很不錯。」
雲出岫再次將視線投向她,似乎在說。
——配得上戰司令的男人,必須不錯。
班主和戲子們幾乎要瘋魔了!可在這兩人面前根本連逃都不敢逃!
戰司令一聲令下,外頭可是有無數士兵等著給他們來一槍呢!
殊若漠然的眼掃過他們,「雲出岫不喜歡你們。」
他們虎軀一震菊花一緊!……不對,是心臟一抽眉心一涼!
「離開戰城。別讓我,和他,再看到你們。」
得了!
只要能活下去!什麼都好說!
瞬間在地獄天堂遊了一回的眾人頓時撒了歡的往外跑!
「等等。」
僵——
「把垃圾收走。」
然後某人的屍體就以特別沒有尊嚴的姿態被人提著這裡捏著那裡的拖走了。
一室寂靜。
殊若坐著,雲出岫站著。
殊若喝茶,雲出岫看著她。
雲出岫走近她一些,眉眼帶笑,「戰司令。」
她方才的所作所為,就等於將他劃到了自己人的範圍。
無論對於戲子,還是對於殺手,都是一件好事。
殊若放下茶盞,輕笑。
「白陌行。」
雲出岫表情瞬間僵硬。
……
唯獨,對撕下了「雲出岫」皮囊的白陌行,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