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梅竹馬還有誰
艷陽高照,和風徐徐。
待落了座,晏之珩才驀然發覺,兩人的手,始終相牽。
應該放開的。
怎麼……手不聽使喚了?
殊若眉眼微抬,朝晏之珩淡淡一笑,「我可算贏了姐姐一回,將陛下給生生搶了過來。」
晏之珩莫名臉上一臊,別過眼去,「柔妃莫要胡言!同為宮妃,豈可如此……如此爭風吃醋!」
殊若斂了斂眸,手指撫上袖口,嘴角的弧度清冷的緊,「同為骨肉姐妹我尚可拋棄,又如何會在意同朝為妃?」
晏之珩蹙眉,複雜的眼神對上殊若。
剛要開口訓斥幾句,便見殊若站起了身,走到廊外享受秋風。
「皇上,你忘了一件事。」
晏之珩心中一緊,緩緩湧上的竟不是憤怒,而是心虛。
殊若側過臉,優美精緻的容顏上帶著能融化萬物的笑。
「你只記著同為宮妃之間的爭風吃醋,卻忘了,對玉妃存有仰慕之心的珣王爺和皇上你也可謂是兄弟之爭、君臣之爭。」
頓了頓,殊若整個轉過身來,背著光,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皇上,為何,你會忘了呢?你忘了,你最愛的女人,正和一個喜歡她的男人單獨相處。你忘了這些,卻獨獨記得,我在為你爭風吃醋。為何呢,皇上。」
砰!砰!砰!
誰的心跳聲,激昂如鼓。
奇怪的是,殊若明明是背著光的,她明明是處於陰影處的。
晏之珩覺得,自己好像能看到殊若那張清雅的臉上帶著挪揄的笑,笑的那麼愜意,笑的那麼雅緻,笑的那麼……令人心悸。
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晏之珩疲憊的嘆了口氣。
他真是瘋魔了。
莫不是身為男人的通病?見著與眾不同的美人便忍不住動心?
不,他愛的是柳璟瑤,不會是別人,更不會是眼前這個目中無君王的柳玲瓏!
「晏之珩,珩哥哥,你心裡,已經有我了。對么。」
晏之珩的回答,是閉上了眼。
他,竟吐不出一個「不」字來。
攻略結束了?
呵呵。
讓我們來理清一下思路。
男人這種生物,其實無論富貴貧賤,都是一樣的。
不,不如說,人類大部分都是有通病的。
視覺動物,感官動物。
縱然心裡可能喜歡著一個人、愛著一個人,便真的能完完全全忽視外界誘惑?
更何況,晏之珩是皇帝,本就該永遠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
一個好男人,一個不會受外界誘惑的好男人,自然有。
晏之珩也可以算其中一個。
起碼在沒有殊若的世界,他的確是和柳璟瑤白頭偕老了。
但是,人心是肉長的,會累,會痛,會感動。
若是身邊有一個只看著他、只愛著他的女子出現,又那麼懂他,能讓他放下疲憊和偽裝。
縱然不愛,也很難不放在心上。
我們知道一個詞,叫做紅顏知己。
有時候,有些情感是很模糊的。
你以為是愛情,卻只是親情,你以為是感恩,其實早就動了情。
晏之珩不知道,殊若卻懂得。
不是愛情。
殊若扮演的角色,與其說是個爭寵的宮妃,倒更像是一個嚴師厲母。
晏之珩怕她,雖然他自己可能沒有察覺到。
晏之珩面對殊若時,只要殊若的眼神或是話語苛刻一些,晏之珩便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只不過這個孩子自尊心很強,不會認錯,只會拚命給自己找借口,或者耍賴。
他是皇帝,當然有資格有權利耍賴。
殊若不過付之一笑,便不放在心上。
可是晏之珩會記得,一直記得,一次又一次,將殊若給與的情感累積在心裡。
直至它們變質。
晏之珩不知道,此刻他對殊若產生的情愫,來自於對母體溫床的依賴。
就像一個小孩子,受傷了害怕了,就想撲到母親的懷裡尋求安慰。
哪怕母親並不溫柔,並不會拍著他的肩膀哄他。
晏之珩的生母是雍容華貴的皇后,是母儀天下的榜樣,她的愛分給了她的子民。
給予晏之珩的,慈大於愛。
殊若讓他體會到了父母親友、包括柳璟瑤都沒辦法給他的感覺。
就連斯德哥爾摩症都會上癮,何況是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曉栩和殊若就是一類人。
從內心深處最根本的地方摧毀人心。
只不過曉栩的方式更加簡單粗暴而已。
╮(╯_╰)╭
晏之珩逃了。
他不敢見殊若。
他以為自己移情別戀了。
這不正是說明,他根本不懂得什麼叫愛,他對柳璟瑤的情感一點都不篤定。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御花園裡,殊若隨意坐在池邊,手指輕觸池水。
「我原以為,皇上對玉妃有多珍愛多看重。如今想來,不過是深宮裡關久了,沒見過宮外的女子,才一時迷了眼。」
微微抬眸,殊若清冷一笑。
「王爺,你以為呢?」
和皇帝的妃子私下見面已經是於理不合,偏偏這位妃子總是說些足以砍頭十次八次的話來,叫晏之珣根本不知道怎麼介面。
「帝王之心,豈非我等能揣摩的。」
殊若抿了抿唇,清淡的眼略微掃過晏之珣,復又看向池中。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以為避重就輕便能把自己摘乾淨。
殊不知,他們的心思,早就被她窺探的一清二楚。
「晏之珣,你真是個膽小鬼。」
晏之珣沒有反駁。
因為他自己也承認,自己就是個膽小鬼。
但是,在皇權面前,誰人能不顧一切拋棄所有?
說到底,他對柳璟瑤的情意,遠沒有對皇權的敬畏來的深。
「柳璟瑤不會習慣深閨,晏之珩又無法時常陪伴左右。狩獵場便成了她唯一的慰藉。珣王爺,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那又如何?
光明正大去追求皇帝的女人?
他沒有殊若那麼大的膽子。
有些事,連想都不敢想,何況去做。
殊若站起身,搖了搖頭,「我當王爺是大丈夫,原不過是個軟弱人。罷了,你若如此,我便只能自行解決柳璟瑤這個障礙。」
晏之珣急急上前兩步,伸出去想要抓她的手停在半空,「柔妃你……莫不會連親姐都……」
殊若眉眼一抬,淡漠的扯了扯嘴角,「連親姐都想害?我柳玲瓏雖不是什麼菩薩心腸,但也不會狠毒至此。話不投機,王爺請了。」
「柔妃且慢!」晏之珣焦急之下竟攥住了殊若的袖口。
「王爺還有何指教?」
被殊若古井無波的眼眸直視著,晏之珣從指尖到心尖都忍不住顫抖。
腦中依稀浮現的卻是數日之前那場宴會上,傾國傾城的一笑。
她的笑容,是不是只會為皇帝一人綻放?
→_→當然不是。皇帝算個毛!
「柔妃之言,小王謹記在心。有些事,還請柔妃多多幫襯。」
晏之珣退後兩步,兩手垂拱,慎重的朝殊若作了個長揖。
殊若望著他,瞳眸微斂,「王爺言重了。不過是……各取所需。」
晏之珣言不由衷。
當事人也許不知,殊若卻不可能察覺不到。
若那麼不願和皇帝搶女人,那又為何,要求她幫忙呢?
撫過袖口梨花,殊若望向遠方。
「冬狩……快到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晏之珩心中,認為自己還是愛著柳璟瑤的,對殊若不過是……是什麼呢?
不明白便不去想,心上人的喜怒哀樂自然是首位的。
正如殊若所說,柳璟瑤根本在深宮大院里呆不住。
一拿起繡花針手就抖,好像比她過去掄的刀槍劍戟還要重百倍。
宮裡規矩本就多,哪怕小皇帝不捨得她累,沒有找專門的嬤嬤來教,可一走出去就被身邊的宮女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柳璟瑤都快被逼瘋了。
野貓一旦被豢養,便會失去獨自外出覓食的能力。
晏之珩之所以被柳璟瑤吸引,便是因為她和尋常女子不同,她和宮裡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其實,若不是老將軍膝下無子,又怎麼可能把女兒當成男子來養。
本來柳璟瑤是老將軍悉心培養的繼承人,誰想早早被皇帝相了去。
再說這柳璟瑤,過去每天都和軍人一般無二生活,一天不騎馬不拿槍就渾身難受。
但她知道,要和晏之珩在一起就必須習慣,必須妥協。
可是,被潛移默化之後的柳璟瑤,還是晏之珩心中嚮往的那個……如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飛鷹般的大娘子么?
冬狩,一個季度一次的皇室狩獵活動。
怎麼能少得了柳璟瑤?
晏之珩更是親自監督準備事項,忙裡忙外的,好像他多麼多麼在意這次狩獵,多麼多麼在意柳璟瑤似的。
對,只是好像。
也只有晏之珩自己知道,只要一停下來,腦中就會浮現殊若那張永遠不會有過多表情的淡漠臉龐,還有她嘴角的若有似無的彷彿譏諷的笑意。
簡直魔障了。
時間這麼一天天過去。
然後,問題來了。
殊若的身體那麼差,能跟著去狩獵么?
如果去了,是一同騎馬呢,還是抬著轎子?
累贅。
能夠隨行的宮妃名額有限,多少人巴不得皇帝一聲令下把殊若擱置在宮裡。
可惜,晏之珩如何捨得。
他已經,近兩個月沒有見到那個女孩了。
晏之珩每天過的水深火熱,殊若可是舒舒服服清清靜靜的休息了兩個月。
柳璟瑤一聽說自家妹妹也在隨行名單內,直接殺到御書房,想讓晏之珩收回成命。
開什麼玩笑,她妹妹身體那麼弱,在馬上顛兩下不得散架了!
晏之珩雖然很欣賞柳璟瑤的「沒有規矩」,也很擔心殊若這身子骨真的被顛壞了。
可是……還是想見她。
然後他說,「柔妃同是將軍之女,於騎射之事必有興緻。在深宮休養許久,恐也早就悶壞了。待此次冬狩,你們姐妹二人不如一道散散心敘敘舊。」
冠冕堂皇豈有此理!
殊若對騎射真心一毛錢興趣都沒有好嘛?
還有,哪裡來的姐妹?
當然,單純的柳璟瑤一下子就被心上人說動了。
養病歸養病,多活動活動,多呼吸外界的新鮮空氣,對身心都是有幫助的。
殊若聽說這事,不免要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這次……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可不要怪她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