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梅竹馬還有誰
珣王爺的壽宴,意味著皇族的家宴。
除了皇帝和一些高位妃嬪,就再無其他閑雜人等。
這時候,後宮的女人們可不就躍躍欲試了?
平時連皇上的面都見不著,想來個偶遇就更是難上加難。
這麼個好的機會,怎能不好好展示展示自己的優點?
好好一個壽宴,倒是搞得跟選美大賽似的。
幸虧比的不是整容醫院的手藝高低。
殊若和柳璟瑤就坐在皇帝左右。
皇帝倒是想和柳璟瑤多談兩句,畢竟很久沒好好聚聚了。
但是,杜源源認為自己得了寵便不識趣的越過殊若去和皇帝交談。
殊若有些失笑,深感她太過勞累。
「皇上,臣妾懇請與杜妃換個位置。」
皇帝愣住了,柳璟瑤愣住了,杜源源更是愣的跟傻子似的。
殊若笑意盈盈的看著杜源源,「怎麼?杜妃不願意?倒是本宮妄作好人了。」
「誒?別……姐姐的一番好意,妹妹怎麼敢推辭呢?只不過……陛下的意思?」杜源源期待的小眼神瞟向皇帝。
皇帝不知殊若打的什麼鬼主意,但大庭廣眾之下他還是得保持帝王威儀。
「既然柔妃都開口了,便依了你們吧。」
「多謝皇上。」
殊若袖子一掃,飄然起身。
太特么有王者霸氣了,看的一旁的杜源源一愣一愣的。
「杜妃?」殊若淡漠的直視她。
「咳,多謝柔妃姐姐。」杜源源迅速起身換位,生怕慢了她就會反悔似的。
有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富貴榮華,也未必有人懂得欣賞。
而有的人,一身素衣,靜靜的坐在那裡,便自成一方天地。
殊若太有存在感,也太有壓迫感了。
她神態柔和,嘴角帶笑,不多言不多行,美好的如同一幅潑墨畫。
是以,壽宴的主角一到場,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想念了許久的柳璟瑤,而是那個垂眼靜思的貴雅到極致的女子。
殊若感應到他的視線,輕輕抬眸,視線觸及他不過一秒,便淡淡移開。
清冷孤傲。
這是晏之珣對剛才那一眼的感覺。
收回思緒,晏之珣上前幾步向皇帝行禮,卻在須臾間掃過一旁的柳璟瑤。
被殊若默默上過眼藥的皇帝自然發現了弟弟的這個小動作。
但見柳璟瑤絲毫不知情的模樣,他心裡也就平和了許多。
開宴之後,是一個個宮妃爭先恐後提出要展示才藝。
皇帝也隨她們去,本來這些女人對他來說就和嘩眾取寵的伶人並無區別。
珣王爺眼中譏誚,違心的誇獎每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
「皇上,想來歌舞之類皇上和王爺都看膩了。玉妃娘娘乃將門虎女,所示才藝必然與眾不同,不知可否請玉妃娘娘不吝賜教?」杜源源昂起頭,挑釁的看向柳璟瑤。
皇帝和晏之珣同時蹙起眉。
畢竟,讓自己喜歡的女子與這些女人一較高下,太委屈了。
柳璟瑤見她挑釁,心裡頭難免膈應,「既然杜妃娘娘這樣說了。皇上,可否容臣妾舞上一劍。」
皇帝自然不是很樂意,不過心上人開口了,他只得答應。
柳璟瑤命人去取她的佩劍。
在這個當口,殊若迎向了柳璟瑤的視線,「玉妃娘娘,一枝獨秀未免太過寂寥。若是不嫌棄,臣妾願和上一曲。」
柳璟瑤怔了怔,不知是喜是嗔的望著殊若,「妹妹……」
殊若笑了笑,「臣妾膽小,單獨獻上這份賀禮深覺沒有自信。還望……玉妃娘娘幫襯一二。」
柳璟瑤立刻反應過來,「你我姐妹之間還需要多說什麼?皇上,請恩准妹妹的要求。」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了殊若一眼,對柳璟瑤點頭,「准了。」
接過瓔珞遞過來的琴,殊若先柳璟瑤一步走向場中舞台。
白衣華髮。超塵脫俗。遺世而生。
晃了所有人的眼。
紅花需有綠葉配。
柳璟瑤是主場,殊若是陪襯。
柳璟瑤舞在台中央,殊若彈琴在角落。
那只是對於一般人來說的逆境。
殊若,最擅長顛倒乾坤。
柳璟瑤卸下繁重的飾物,又稍稍整理了衣服,取過佩劍,上了台。
四目相對。
殊若翩然一笑,「玉妃只管舞便是了。希望,臣妾不會拖累了娘娘的武技。」
柳璟瑤蹙起眉。
她開口閉口娘娘,當真把姐妹二字丟個乾乾淨淨。
雖然字裡行間做小伏低,但柳璟瑤非常不喜歡她這個模樣。
殊若語畢便沒再看她,抬手拂了幾個音出來,示意柳璟瑤可以開始了。
柳璟瑤心緒被擾,又是被人推出來「獻醜」的,水平比旁時要低了不少。
皇帝和晏之珣不免有些心疼她。
皇帝更是懷疑起了殊若的用心,怎麼都不相信她這麼個聰明人會給別人當了陪襯。
有懷疑,是好事。
有懷疑,就會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她這般退讓,是這些思緒煩亂之人自己陷入怪圈,與她可無半點干係。
殊若其人,不激烈,不主動。
她喜歡誘人心境,不用多餘的言行,卻讓對方自己挖下萬丈深淵,再自個兒往裡跳去。
跳完之後,哪怕傷重欲死,心裡頭惦記的,是她好好的,千萬別一同跌了下去。
柳璟瑤明艷的容顏,英姿颯颯的舞姿,其實很美,很迷人。
可是那突兀的一抹白,怎麼也無法從人的視線中撤離。
一曲終了,柳璟瑤單膝跪地,仿若武將行禮。
「好!玉妃身姿卓絕,巾幗不讓鬚眉。來人!賞!」皇帝溫柔的注視柳璟瑤,讚賞之情溢於言表。
柳璟瑤臉上微紅,帶著些許羞意,低下頭去,「多謝皇上。」
「唔,柔妃的琴聲也甚是優美,一同看賞。」皇帝語氣有點彆扭,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彆扭什麼。
殊若緩緩仰起頭,眉眼彎彎,驀然綻開一笑。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天地間,彷彿就只剩那一抹白。
靜若潭水的雙眸染上的細碎的笑意如同琉璃般璀璨耀眼。
古有詩詞,六宮粉黛無顏色。
世人皆從不知曉,原來,這無顏色,這抹純白,竟可以將世間一切色彩褪去。
從不知道……
竟有人,可以美到這種地步。
不是艷麗,不是嫵媚,不是清純,不是明耀……
只是單純的美。
美到極致。
極致的純粹。
白衣清絕,梨花盛開。
墨發散落,黑白分明。
傲立於凌霄之巔的絕代風華。
何人能與之比肩?
眾人方在怔愣之中。
殊若舉步走上前,拂開衣擺,盈盈拜倒在地。
白的衣,黑的發,傾瀉一地。
美人如斯,抬眸輕笑。
「多謝皇上。」
冷泉沁心,恍如隔世。
在座之人凝視眼前的殊若,彷彿置身於一個美夢,夢中宛如仙境,有神女焉。
不要醒來。
一直一直,沉醉於此。
直至……
碎裂。
殊若倏然斂去笑容,聲音都冷上幾分,「皇上?」
大夢驚醒。
心神巨盪。
皇帝揉了揉眉心,疲憊的揮揮手,「你們都平身吧。」
戲已落幕,心卻滯留在那夢境之地。
殊若捋過髮絲,眼神悠遠,「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爾。」
皇帝心頭一顫,握杯的手不可抑制的一抖。
「臣妾乏了。請恕臣妾先行告退。」
言罷,沒再瞧皇帝一眼,招來瓔珞便離開了。
以下犯上,目無尊卑,挑釁皇權。
條條死罪。
然,她有這個資格。
柳玲瓏,扶風弱柳,玲瓏剔透,絕世至此。
蓮步輕移,似有暗香拂過。
引得世人,皆然喟嘆。
曲終人散。
晏之珣獨自一人漫步在廊亭院牆之中。
蓮花池旁,冰為肌雪為骨的少女在這百花齊放的背景中獨佔一隅。
「珣王爺。」
殊若看到晏之珣,也不過是點頭示意。
晏之珣覺得這個少女很獨特。
獨特到,別說是不該處於宮中,甚至不該生存於污濁的人間。
「夜深了,柔妃娘娘怎一人在外?」
晏之珣倒也不避諱,走到殊若身邊,隔了兩三步,與她一同望向蓮花池。
殊若微微勾起嘴角,「王爺不也一樣么。心事重重,長夜漫漫,安能入睡?」
「娘娘此話何解?」晏之珣饒有興緻的挑了挑眉。
殊若轉身,淡然直視他,「家姐容貌出眾,性格純善,兼之女性柔美與男性剛強,乃世間不可多得奇女子。王爺,可認同玲瓏所言?」
在殊若那雙眼眸的注視下,彷彿穿透你的外表直接窺探其靈魂。
無所遁形。
晏之珣斂了斂眸子,心神一瞬間動蕩不安,「娘娘越說,小王越不明白。」
「晏之珣,我要跟你做筆交易。」
殊若看似柔和,卻如寒冰利劍,絕不手軟。
晏之珣詫異的看著殊若,那張清淡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就好似剛才強硬的話語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娘娘到底……想說什麼?」
殊若笑了笑,蹲下身子,手指觸碰池中清水,「你喜歡我姐姐。」
晏之珣一怔,「……娘娘請慎言。」
「沒有必要。皇帝也知道。」殊若掬起一捧水,仍它們從指間流走。
晏之珣幾乎是驚駭的看向神態自若,真如單純少女一般的殊若。
殊若抬頭,彎起眸子笑了,「是我告訴他的。」
晏之珣下意識倒退兩步,「柔妃娘娘,還請……賜教。」
殊若移開視線,一點都不在意身邊這男人是作何心情,「很簡單。你喜歡柳璟瑤,我喜歡晏之珩。我們各取所需。」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竟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了。
而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隨著這般輕柔的話語從殊若嘴裡吐出,晏之珣感覺到過去幾年壓抑在胸口的鬱結散去了,甚至,他開始相信,她說的……可以變成現實。
殊若站起身,緩步走到晏之珣面前,「王爺,我能保證姐姐在宮裡完好無缺,直到王爺八抬大轎來娶為止。以後,還請王爺多來宮裡走動走動。莫與皇上的兄弟情……疏遠了。」
殊若說完,膝蓋一彎,淡淡行了禮,便轉身欲走。
晏之珣倏然抓住她的手腕,「為什麼?」
殊若回頭,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晏之珣驚覺自己失禮,如觸電一樣放開手,「抱歉。小王失態了。」
殊若看著他,輕輕一笑,「心之所欲。想了,便去做了。別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後悔莫及。」
這次晏之珣沒再說什麼,目送殊若離開。
奇女子?
她柳玲瓏之奇,何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