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啊呀，逸凡，她……她不是你的特別助理嗎？這是怎麼了啊？」沈靚笑得花枝亂顫，誇張地用手挽著喬逸凡的手臂，幾乎把34E胸都貼了上去。
喬逸凡巧妙地控制著兩人身體的距離，臉色變幻莫測，看了看蘇子葉，又看了看她走出來的那個巷子，半天才問：「蘇子葉，你這是在幹什麼？」
本來是很平常的一句問話，但他的語氣里似乎隱藏著一些類似氣急敗壞的情緒，蘇子葉自動腦補他在責怪自己給他丟了臉，心情更加悲痛萬分！「喬總，我、我……我就是、我只是……我那啥……」結結巴巴。
喬逸凡往前走了幾步，撇開了沈靚，上下打量著蘇子葉，「你該不會是——被搶了吧？」
可是包包還好好地挎著啊。
蘇子葉不知道怎麼解釋她聽見了貓叫，然後進巷子里救了一隻忘恩負義的喵星人，結果弄得自己一身垃圾和魚腥味……這種事情如果說出來會不會讓喬逸凡更沒臉？她實在不想讓沈靚再有嘲笑自己的理由了。
「算了，不說就不說吧，」喬逸凡皺了皺眉，「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逸凡——！」沈靚聽到這句話，瞪大了眼睛跑上來，摟著喬逸凡的胳膊，「你、你不是說帶我去山頂看夜景的嗎？——而且你看她的衣服那麼臟，會不會把你的車子弄臭啊！」說著還用手不停地扇著鼻端。
蘇子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就是一個笑話。她忙擠出笑容，連連擺手，「喬總，我家就在附近，我剛才是、呃、摔了一跤而已，不要緊的，我走回去就可以了，兩步路而已。」
喬逸凡十分懷疑地挑起英俊的劍眉看她，「你確定？」
「確定！確定！」蘇子葉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隨手一指，「我家就在那邊，就那邊！五分鐘路程！」
沈靚適時蹭了蹭喬逸凡，又用自己塗著血紅色丹蔻的手使勁捏著喬逸凡的高級手工定製西服袖子搖晃，撒嬌，「逸凡，嗯——，人家想去山頂看風景嘛……哎呀，什麼味道，怎麼那麼臭！」
蘇子葉觸電般跳離他們五步遠，「喬總，我走了！你們忙！」
喬逸凡還想說什麼，卻拉不住她，只得點頭，「你自己小心點。」
蘇子葉跑遠了，卻又躲在了街角的一個路燈邊，偷偷地回望俊男靚女相攜坐上車，然後一溜煙往最浪漫的山頂去看風景……
自己則像個乞丐一樣散發著臭氣。背影蒼涼，如同北方的狼。
心裡的雨下得稀里嘩啦。
男神啊男神，我知道沒可能站在你的身邊，雖然我一直在做夢。
這段五分鐘的路，走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腳步拖得不能再拖，心情壞得不能再壞。
……
「葉子，你回來了？」同住一個出租屋的朋友田新見了她，也是一臉「我天啊」的表情，「你怎麼了？怎麼弄一身髒兮兮的啊？摔跤了？沒事吧？」
蘇子葉搖搖頭，極力掩飾自己的失落，「就是摔了一跤，我去洗洗就好。」
「哦。」田新像有什麼事，欲言又止。
蘇子葉卻發現了客廳里有幾個大行李箱，懵了，「你這是？」
田新苦笑著說：「我……嗐，我辭職了，要回家鄉了。」
蘇子葉傻眼，「你、你……為什麼啊？」
田新是她大學同學，兩人一畢業就約好一起在A市打拚，做都市白領女強人，雄心壯志一定要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蘇子葉進入了TD mall，田新也進了一家待遇不錯的公司，兩人的工作幹得風生水起，沒事的時候，常常一起在出租屋裡指點江山，談論自己的夢想。
蘇子葉對男神喬逸凡的感情，也沒有對田新隱瞞過，田新和她一起分享暗戀的滋味，還給她出過不少餿主意。
但是，一年以前，田新原來的公司不知什麼原因倒閉了，她只能重新找工作，但再也沒有剛畢業那麼順利，連番試了三四家公司，才算安定下來。但是，這份工作卻出現了種種令人壓抑的事情，老闆刻薄、同事排擠等等，田新待得很不痛快。加之她的父母總是給她打電話，讓她考慮個人問題，讓她回家、給她安排相親……田新的精神越來越差。
現在，恐怕是達到臨界點了……
「葉子，說真的，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什麼打拚、什麼努力，對於我們這種女生來說，真的沒有必要。」田新彷彿看開了一般，嘆了口氣，用不同以往的、有點過盡千帆的腔調說著，「我覺得我最開始留在這座城市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我們在這裡沒有根基，沒有關係，沒有資源，我們根本不屬於這裡。之所以不想離開，是因為捨不得這裡大城市的氣息，不甘心回到家鄉那個小城市，不甘心於普通的人生。」
蘇子葉咬著嘴唇。
「——可是！我們本來就是普通的女生，就應該過普通的生活，在父母家人所在的小城市找一個牢靠的工作，找一個牢靠的老公，生一個乖巧的孩子，每天柴米油鹽也能怡然自得。白領、女強人？有什麼意義呢？消耗了青春、消耗了精力，人生依然是止步不前，在大城市根本無法立足！」田新越說越激動。
「我也想過要在這座城市呆下去，最好還能擁有一份完美的愛情。我家裡一直在催，其實我也一直在找。可是別人一給我介紹男朋友，聽說我不是本地人，根本連面都不肯跟我見。若是找一個同樣在這裡打拚的外地人，我們都買不起這裡的房子，我們都沒法適應這裡的日子，要多少年才擁有真正屬於這裡的身份和地位？……我覺得好累好累。」
蘇子葉張口想要勸慰，卻發現自己的語言很蒼白，「……只要努力，就能夠成功啊……」
「呵呵，你還在做這種夢呢？」田新冷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靠努力得到的，不是所有的目標都能實現。至少——你覺得你的男神會喜歡你嗎？」
蘇子葉有些惱了，「你幹嘛提他？」
「我當然要提一個能夠讓你覺得深刻的例子啊！」田新可能是要走了，有點豁出去的架勢，彷彿要把深藏在心底的話都講出來，「你的眼光很高，喜歡你們的總經理，又帥又多金，有錢有勢。你知道他的身家有多少，你知道他的眼光又有多高？他能看上像你這樣一個來自小城市、沒有跟他匹配的地位、沒有跟他匹配的財力，甚至——沒有跟他匹配的容貌的女孩子？」
「你——！」蘇子葉呆住了，田新這是要誅心啊！
這是不想繼續當朋友的節奏么！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田新衝口說出這些話，頓時又似有點後悔，強撐著繼續說：「我不是貶低你，我只是實話實說，也許你會不高興，但是作為朋友，我想我應該把這些事實都擺在你面前……」
「不要說了！」蘇子葉打斷她，「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我也從來沒想過要高攀我們總經理。反正你要走，我也不能阻攔你……總之……祝你一路順風。」說完她走進了浴室，準備清理自己。
田新伸手想拉她，終究把手放了下去，回了房間。
不歡而散。
蘇子葉面無表情地打開水龍頭等著涼水流出來，站在洗手台的鏡子面前，摘下了細黑框眼鏡，湊近了看著鏡子里那雙因為近視而顯得有點迷濛的眼睛。
她渾身上下最漂亮的就是眼睛，大大的杏眼，線條優美的雙眼皮，黝黑的瞳仁，黑葡萄一般招人稀罕。小時候多麼明眸善睞，長大了卻因為近視而不得不戴著眼鏡，結果這唯一的優點也被埋沒了。
此刻，這雙眼睛里的氤氳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濃，最後化為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
她不喜歡哭，但是悲從中來，人總是要發泄一下的。
她知道自己與男神是不可能的，可是這不過是一種慰藉而已。再苦、再累，想到男神，就會充滿了正能量，就會讓自己更堅強！
只要男神身邊沒有明確的伴侶，她就止不住會做著這樣的美夢，催眠自己，讓自己心裡有個牽挂！
……卻原來，男神根本就不會看上她這種普通女生。
田新說得對，只是她從來不肯正視自己和男神巨大的差異。
洗完澡，蘇子葉又洗了衣服，晾在陽台上，看著遠處城市裡最高的那座山。
現在，男神和女明星應該正在山上吹著閑適的風，聊著開心的事吧。
田新又走出了房間，帶著一臉愧疚的表情，「對不起，葉子，我剛才……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我就是……一時激動，對不起。」
蘇子葉已經恢復了平靜，「不，你說的都是實話。其實，我最近也在考慮想要回家。」
「你？」田新驚訝地抬頭，「你也是？」
蘇子葉苦笑，「我的男神也許要訂婚了呢……其實我就是為了他留在這座城市，如今他要和別人在一起，我怎麼能夠看得下去？我也要回家了。」
田新又是意外又是隱隱開心，連忙藏起這種情緒，做出替她難過的表情，「那……好吧。你也別太難過，其實我們遲早都應該面對現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我過兩天就要把行李寄回家去，下周就走。這個房子還有一個月就要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了，要不然我們就通知房東，退了吧？」
蘇子葉咬著唇，「沒事，你先走吧。這事我來通知，我再考慮考慮。」
……
在山上的男神趁著女明星上廁所的時間，忙裡偷閒取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皺皺眉又收起來。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彎，笑了。
今天小助理雖然像是掉進了垃圾堆，渾身一股魚腥味兒，但是驚慌失措那種表情和平常的面癱臉差別真大，最後跑得像只小兔子似的，那背影看著細細小小、瘦瘦弱弱的，還有點可愛，哈哈哈……
「逸凡，你在想什麼？」女明星嬌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喬逸凡控制好表情，溫柔回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此情此景真是讓人流連忘返。」
「嗯。」沈靚嬌羞地站在他身邊，兩人一起仰頭望著星空。
唰——
不知那裡亮起一道白光。
沈靚和喬逸凡同時一驚。
然後又都若無其事地裝作沒看見。
一個心懷鬼胎，一個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