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條件
肖老闆在店內向漂亮妹妹推銷:「有人說過,香水是繼女人之後,世界上最美的東西。」
幾個女孩不看他,往收銀台瞟:「大叔,那邊翻雜誌的小哥長得還不錯嘛!可以要手機號嗎?」
大叔捧著破碎的心回頭:「小鬆鬆,來給客人笑一個。」
張鬆氣壓特別低,面無表情的向這邊咧了咧嘴:「沒有手機。」
「哇~好可怕!」女孩子一鬨而散。
肖重雲走過去氣憤地踢櫃檯:「笑得敬業一點會死啊?怎麼會養這種小鬼,就知道壞老子生意……這是什麼?」
他下意識地接過張松遞過來的一百塊錢。
「扣的獎金。雖然我沒說,周天皓好像知道你是誰了。他給你留了張新名片。」
周天皓這個名字肖重雲當然知道——為三宅一生調製過「永恆」,為迪奧調製過「黎明dawn」,兩次在巴黎香水節獲獎,lotus的首席調香師。當年為了把他從三宅一生挖過來,lotus可是下了血本。不過正是因為周天皓的加入,才成就了這個品牌今天的輝煌。
媒體對他的評價只有一個略帶調侃的詞:boss。
也就是說,如果他在國內調香師中排no.2,那麼沒有人能夠排第一。
老實說,肖重雲沒有想到他會放棄優渥的待遇回國,加盟一個和以前合作對象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的香妝品牌。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麼,能通過媒體知道的是在他加盟后的短短四年間,lotus躋身國內四大香妝品牌,成為香水新人秀的主辦方之一。
小鬼和周公子比起來必然欠火候,被套話不奇怪。可是這個人,為什麼會對自己感興趣?
「幫我問問你老闆,當初那個才華橫溢的『東方的肖』,現在到哪裡去了?」
周天皓,你非得為自己的好奇心,撕開這層好不容易結痂的舊疤嗎?
肖重雲接過張鬆手上的《.香》接著翻,封面就是周天皓的特寫。拍照地點似乎不在國內。他笑眯眯的坐在轉椅上,休閑西裝,花領帶,背後是被模糊處理過的莊園建築和大片淺粉色薔薇花。
肖老闆評價:「一副欠扁樣。」
再翻開一頁,還是周天皓:《boss周和曼儂莊園的故事》。
旁邊跟著一行粗體黑字:lotus是如何獲得dior特供莊園的合作權的?周公子曾親臨蘇格蘭,拜訪那片介于海洋和丘陵之間玫瑰花田。
曼儂莊園據說出產世界上最芳香的玫瑰花,可惜那裡的香料只對迪奧專供。周天皓夏天去了那裡一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竟然簽署成功了供貨協議。肖重雲小道消息聽過這件事情,正想為什麼沒不見報道,就翻到這期雜誌。
越想越麻煩,這種精英人物找自己有什麼事?
他跳過關於周天皓的長篇報道,翻到新人秀的賽事專題,忽然愣住。
瞬間覺得缺血。
大號宋體,標題比剛才還醒目:《新人秀首次否決權——『十二月』究竟能否進入複賽?!》
報道寫得天花亂墜,花了小半的篇幅介紹否決權的由來,肖重雲飛快掠過,只看程鳶的否決理由:
「一種香水裡同時使用三種定香劑。而且性質相斥,完全是新人手法!反對進入複賽。」
「我看過了。」張松低聲說:「這幾份雜誌都有報道。」
肖重雲摔雜誌:「否決權不是一直是個過場嗎!」
小鬼很要強:「我今天請假。明天早上再來。」
肖重雲在門口攔住他:「你很難過?」
半年的心血,離複賽就差一步之遙,小朋友必然會難過。
「因為我們沒有給評委送紅包?」
「不是。你聞過程鳶的調製的香水嗎?她的香氣非常乾淨,像清冽的水,透明的空氣……我認為一個被金錢污染的調香師調不出這樣的氣味。」肖重雲手撐在門框上不讓他出去:「況且我們是舊識。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否決我們——她不知道你和我的關係。」
一瞬間他有些猶豫:「可是有點原因,我不方便聯繫她。」
張松抬起頭,掛著勉強的笑容,固執道:「老闆,我明天一定準時來。」
不知為什麼,肖重雲覺得露出感情脆弱地方的小鬼有點可愛,伸手揉他的頭:「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被否決,但是有人使用『否決權』並不意味著你完全喪失了複賽資格。」
見小鬼不反抗,肖重雲揉起勁了,把小鬼頭頂揉成個雞窩。
「如果完全沒有希望,周天皓就不會來這裡,留下一張名片了。」他把手機遞出去:「你仔細閱讀新人秀的規則了嗎?一名評委可以行使『否決權』,但如果被否決的那位選手獲得了主辦方其他三位評委的支持,那麼否決無效。這是權力集團內部的妥協啊小鬆鬆,你還太小不明白……現在你給周天皓打電話,問他想要什麼。」
小鬼按照肖重雲的要求打了電話,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片刻后他掛掉,表情陰晴不定:「老闆,他說他可以讓否決權無效,條件是複賽的時候,你見他一面。」
肖老闆無奈地屈起食指敲腦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如果幸福是浮雲,痛苦是星辰,那我的人生真是萬里無雲,滿天繁星……」
很多人不知道張家,因為張家從來只在幕後,不上台前。
白領為ceo打工,ceo為資本家打工。
張家就是食物鏈最頂端的資本巨鱷,低調,冷靜,出手狠辣。他們的投資領域大部分集中在奢侈品,香水是其中之一。五年前家族變故,繼承家業的是當年不到二十五歲的張文山。
提到張文山,都知道是個厲害人物。他其實不姓張,出身於南洋肖家。靠著外公的勢力在肖家內奪權,成功上位后就改了姓,隨母親姓張。張文山的母親是獨生女,他一個人整合了張肖兩個家族的產業。要在那種年齡成就這樣的事業,冷酷無情的內心和狠厲手法一樣不能少,然而外界對他的認識,只是雅舍的董事長而已。
張文山父親家在香妝奢侈品行業有深厚的積澱,奪權前他曾是幾個國外知名品牌的調香師。後來他把天賦用在商業運轉上,只做一隻在幕後操縱網線的蜘蛛。
張文山還有一個習慣,不僅喜歡投資,還喜歡控股。
黑色保時捷911安靜地停在一座會員制私人會所的白石台階下。秘書拉開後座,程鳶嫣然笑道,走上去挽住下車男子的手臂:「張少,等你很久啦。又遲到了哦!」
車上下來的男子很瘦,五官相當立體,幾縷前額的頭髮落下來遮住眼睛,優雅,冷靜而陰鬱。淺灰色的西裝出自名家之手,深紅色打著溫莎結的領帶恰到好處的掩蓋了精神上的某種頹廢。這是一個危險,但是吸引女人的男人。
「小鳶妹妹,紅色晚禮服很配你。」他托起女伴的手低頭吻了吻,隨即放開:「今天肯撒嬌,一定有情況。哥哥從小看見你長大的,直接告訴我怎麼樣?」
「哪有,張少說笑了。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張少今天格外英俊帥氣,呆會兒舞會不想站在你旁邊做陪襯……」
張文山低頭打量小鳥依人般靠過來挽住他手臂的女人,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片刻后輕聲笑道:「我說過你不打算解釋代表雅舍行使『否決權』的事情嗎?」
「那張配方手法拙劣,就算是新人秀也太業餘了嘛。讓這種人進複賽好浪費名額。」
「小鳶妹妹,你誤會了。我不是不同意你行使否決權,是要你解釋,為什麼行使了否決權,卻不告訴我。」
程鳶猛然一驚,轉過頭,發現張文山依然在笑,只是笑容里透著某種薄涼的味道。
「一種香水裡同時使用三種定香劑,氣味完全不同,卻可以相互修飾……這不是新人犯的錯誤,是肖重雲調製『輪迴』結構香水時的慣用手法。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把那個叫張松的選手封鎖掉,就能阻斷我找肖重雲的路?」
「有可能是巧合呀!」
「嗯,在聞到成品之前,確實有可能是巧合,巧合到周天皓都對這個選手感興趣了。他在聯繫柏麗和明清堂,準備取消你的否決。」
程鳶忽然櫻唇緊抿。
張文山鬆開她的手臂,獨自一個人往上走。上了幾階后忽然回頭,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小鳶妹妹,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覺得因為我叫你『妹妹』,就可以在這件事上愚弄我,那麼你錯了。有空擔心舊朋友,不如考慮考慮公司交給你的任務。嬌蘭的『憂鬱』還沒有仿製成功嗎,時間可不多了。」
白色台階之上是一所只對內部成員開放的私人會館,夜晚已深,裡面的酒會已經開始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