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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傷離

  傾雪呼吸一窒,安靜地坐到一邊,臉色由通紅漸漸變為蒼白,師兄還是喜歡她的,雖然她騙了他,可是只要她對他好一點,他還是會在乎她。


  再說和傾雪一前一後進來的那個人,一直站在門口,等兩個女子的爭執結束后,方才走上前,單膝跪下;「王爺,屬下來遲了……」


  元晟讓他起來,拿過那人遞上的匕首,將自己身上的盡數斬斷。


  外面的廝殺聲早已消失,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充斥在天地之間。懷瑾掀開窗帘,只見馬車周圍都是騎馬的人,他們都是元晟的部下,這就意味著她現在已經完全落到了魏國人的手中,是否能全身而退,也許真的在元晟的一念之間。


  她打量著這個人,回憶了一下,對元晟笑著說;「他很像三天前我在軍營里見到的送糧人,名字叫……彭遠吧?」


  元晟沒開口,彭遠自然也認出了懷瑾,冷道;「在下正是彭遠,和姑娘可不只見過一次,請問姑娘是趙銘的什麼人?」


  懷瑾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而對元晟道;「你不是說他戰死了嗎?」


  元晟;「……」


  彭遠;「……」


  「此女太危險,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元晟不看懷瑾,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等到紫荊關再說。」


  懷瑾聞言,心中五味雜陳,直到現在,他還是不信她,還是……他其實也想找一個借口將她留下來?

  一行人在山路中走了一天一夜,到了翌日晚上,就地露營休息。荒無人煙的野外平地上架起兩個帳篷供元晟和凌傾雪休息,彭遠等護衛輪流在外守夜。


  時至五月,夜晚並不是很冷,帳篷里鋪著毛毯,睡在上面還算舒服。遠處的篝火隱隱照進帳篷里,懷瑾看著在她的對面卻背對著她的元晟,心裡有些難過。


  「我知道你沒睡,這一次我沒騙你,凌傾雪不是還好好的嘛,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道歉?」


  沒有回答,背對著她的人似乎真的已經睡熟了。她繼續對著他自言自語;「元晟,你就不想知道我對凌傾雪說了什麼嗎?」


  凌傾雪當然不願和她共處一室,更不願讓她和元晟共處一室,強調她是人質就該待在外面。於是她走到凌傾雪面前,用只有隻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低聲說——


  「我對凌傾雪說,該做的事我們都做過了,讓她對你死心。」


  凌傾雪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元晟,最後抬手擋住眼睛頭也不回的跑進了一個帳篷里。


  懷瑾話音落下,一直沉默的元晟突然坐起來,聲音透著諷刺;「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懷瑾枕著雙臂,仰望他明亮的雙眸,不以為然地說;「難道你不想么?你還想讓凌傾雪繼續糾纏你,既然你不喜歡她,就該讓她對你死心。」


  那雙黑色的眸子里彷彿泛出紅色的火焰,「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只是我的人質!」他冷冷地說。


  懷瑾坐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真的放心我,不擔心我劫持你嗎?」


  元晟冷笑一聲,「你有這個本事么?再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扔出去。」說完重新躺下,依然是背對著她。


  把她扔出去?他的傷雖然還沒痊癒,卻已經妨礙不到行動了,真要動起手來,自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不過,她如果繼續纏他,他真的會將她從帳篷里扔出去?

  懷瑾重新躺下,也賭氣的背過身,卻毫無睡意,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身後有的響動,彷彿是翻身的聲音。不過她依然背對著他,就憑他對她那麼惡劣的態度,她也懶得再搭理他。


  懷瑾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是恍惚間她到了另一個空間里,漫天飛雪中,她和娘一起堆雪人,又在雪人身邊玩雪仗,她開心的跑著,笑著,可是後來,母親突然不見了,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沒來由的傷心起來,一個人在茫茫黑暗中落淚,大腦彷彿漸漸清晰起來,她睜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在做夢。


  天已經亮了,她坐起來,擦乾眼淚,抱著膝看著遠處發獃,直到門帘被掀起,帶著一陣撲鼻的香氣,走進來的人,正是元晟。


  她看到元晟手中拿著的竟是一條烤熟的魚,「這是早飯。」他面無表情地說。


  懷瑾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從元晟手中接過釺子,將烤魚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喂,你沒在上面下毒吧?」


  元晟冷著臉說;「下毒了,你最好別吃。」他說完轉身要走,懷瑾拿著魚追上去,擋在門前;「你就不能陪陪我嗎?」


  元晟沒堅持,卻繞過她,坐在毯子上,和她保持著距離,不說話,也不看她。懷瑾無視他的冷淡,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很快將手上的烤魚消滅掉,等她用帕子擦了手,他再次站起來,又要離開。


  「元晟,你就沒發現我的變化嗎?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心裡到現在還不舒服。」


  元晟轉過頭,看著她微微紅腫的雙眼,就像剛剛哭過,漠然的眸子里彷彿有什麼正在一點點融化。懷瑾走到他面前,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仰起臉,看著他說;「我夢到你喜歡上了別人,心裡難受極了……」


  元晟隔著袖子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雙手拿開,懷瑾定定看著他的臉,繼續說;「夢往往都是相反的,你說是不是?」


  元晟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該上路了。」冷冷丟下一句話,他掀簾而去。


  懷瑾也跟了出去,快走幾步,追上元晟,握了握他的手,元晟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低聲說;「我真佩服你的厚臉皮。」


  懷瑾勾起嘴角,對他眨眨眼睛,在心裡說,元晟,你真的討厭我嗎?

  雖然戰事使兩國邊界進入戒嚴狀態,沿路管卡重重,但依然有一些無孔不入的商販,通過賄賂官府,能夠奔走於兩國之間做生意。元晟對這一套十分了解,半個月後,一行人扮成商旅,順利行賄官府,浩浩蕩蕩離開了楚軍控制的地域。南朝和北朝人在長相上並沒有差異,十分容易矇混過關,懷瑾唯一幫上的忙就是沒有聯絡官府出賣他們。


  暮色垂垂,距離紫荊關只剩下十幾里的路程。此時懷瑾坐在窗邊,一身男裝打扮,看了看窗外,然後放下窗帘,目光投向身邊的元晟;「你……真的要帶我到魏國?」


  元晟轉過頭,四目相處,瞬間的對視,他移開目光,直接下令停車。


  馬車停下來,他對懷瑾說;「你可以走了。」


  懷瑾微微一怔,隨即心頭湧出一股酸楚,卻還是問;「你讓我去哪裡?」


  元晟淡淡說;「你去哪都與我無關。」


  懷瑾凝視他的側臉,眸光似水瀲灧,百轉纏綿;「如果我隨你到魏國,你也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


  「你不想走?」他的聲音里依然沒有任何情緒。


  她真的可以和他一起去魏國嗎?她在心裡嘆了口氣,至少現在不能……


  「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懷瑾說著,親昵的挽起他的手臂。元晟無動於衷,她對他粘眨眼睛,壓低的聲音像抹了蜜一樣甜,十足的曖昧;「很重要的話,下車說好不好?」


  同車的彭遠和凌傾雪都看著他們,同車的傾雪滿臉怒容,彭遠頗為尷尬。元晟無奈起身,朝門口走去。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曠野,紫灰色的穹頂依稀掛著幾縷晚霞,傍晚的風有了微微的涼意。懷瑾只覺每走一步,心情就愈發沉重,千言萬語堵在心口。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停下腳步,不管他的護衛正在遠處看著他們,她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


  她仰起臉,手臂環上他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嗔道;「到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我們扯平了,可你卻冤枉我這麼久……」


  說到這裡,她踮起腳,吻上他的唇。


  閉上眼睛,再睜開,深深凝視著他的黑瞳,他的雙眸里沉澱著溺死人的黑暗,回應她的,也是無言的沉寂。


  她有些泄氣地放開他,伸手撫上他輪廓分明的臉,指尖點在他的唇上,低聲說;「我在金陵還有一些事要處理,等我處理完就去魏國找你。阿晟,我相信你,相信你對我的承諾……」


  「我的承諾只給我的妻子。」元晟拿開她的手,冷冷的說。


  「是你說過要娶我為妻,一生唯我一人的啊。」一縷溫柔的笑在她的嘴角綻開,轉瞬即逝,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元晟,你不可以負我。」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馬蹄聲,懷瑾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頓時驚訝的睜大眼睛。


  一人一馬停在他們面前,與此同時,兩名護衛走上前,持劍擋在元晟身前。


  男子沒有下馬的意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元晟揮手讓護衛退下,上前一步,眼中一片漠然;「閣下是?」


  男子勾起嘴角,看了懷瑾一眼,悠悠地說;「我來接我徒兒。」


  懷瑾走到男子面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師父你怎麼來了?」


  「如果我沒記錯,閣下曾兩次夜闖將軍府。」元晟認出他的聲音,目中已泛出殺意。


  龍霆瀟打量著元晟,輕蔑地笑了笑;「我在三招之內將你生擒,再將你送到潼關。你看如何?」


  「狂妄!」元晟眼裡並無怒火,只是輕蔑的冷笑一聲;「端木奕的人既然自入羅網,本王便成全你。」說完一楊手,四周的守衛瞬間上前,將龍霆團團圍住。


  龍霆瀟依然氣定神閑,伸手將懷瑾拽上馬背。懷瑾直覺心如刀割,雖然元晟的傷還未痊癒,但也不至於弱到能被龍霆瀟在幾招之內製服的地步。加上幾十個護衛,以及這裡已經屬於魏境,龍霆瀟的輕功卓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只是,龍霆瀟絕不是一個逞匹夫之勇的人,一定是有備而來。他會再次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元晟嗎?


  她將目光投向遠方,不去看元晟的臉,絕望的等待龍霆瀟將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將她徹底推入萬劫不復。


  「讓你的人都退下,我有話對你說。」龍霆瀟的口氣威嚴的像一個長者。


  元晟的眼裡只有懷瑾,縱然他不願承認,卻無法自欺欺人,他擔心的還是那人以她的性命要挾自己。他會讓那個人帶她走,從此以後,他們徹底兩清。


  一眾護衛在元晟的命令下再次退到遠處。龍霆瀟的臉上再無戲謔的神情,淡淡的說;「替我向你師父問一聲好。」


  元晟冷冷的說;「你認得家師?」


  「她早有救你之意,我不阻止,就是因為你師父。」龍廷瀟不多解釋,放下這句話后便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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