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混淆視聽
出於對神的敬畏,百花仙子從始至終都是低頭不敢看神樂,此刻與她說話久了覺得她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可畏,便想著能抬頭看她一眼。
早就聽聞新神容顏盛美,有緣一見的仙家談及此事時常拿自己和她來做比較,說是百花爭豔,不如神顏。今日裏既然被她逮到機會,她自然要和她比一比,看看到底誰要更勝一籌。
隻是這一眼看過去雖隻是側臉,百花仙子還是感到莫名的壓力從四麵八方襲來迫使著她不得不再次低下頭去。聽聞佛有千麵,眾生百相,沒想到神也一樣,這一眼雖看的短暫,但以她超群的記憶力還是不能記住新神的容貌,隻是好奇怪新神剛才好似笑了……
“新神,您……在笑什麽?”百花仙子不解不知怎的竟直接問出口來,這話音剛落,她便後悔起來,新神的心思豈是她能夠隨意揣摩的,該死的她竟然直接問了出來。
神樂聞言側頭,嘴角還是帶著若隱若無的笑意:“我有在笑嗎?”
百花仙子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小仙惶恐,不該妄自窺探新神之尊,新神贖罪!”
神樂並沒在意她的窺視,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以前她也這樣對任何事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隻是真正知道後倒沒有了初時的興奮。這就是人性,得到的永遠不知珍惜,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她向前走了兩步,置身於那片燦爛的花海:“你走吧,故人來到,我們要好好的敘敘舊。”
“故人?”百花仙子略一遲疑,眼前忽然白影一閃,慕千潯便憑空站在了她的麵前,月白色的發帶被風牽扯著還不願落下,襯的他儒雅沉靜,一如一眼移不開的碧波池水。
“天尊……”百花仙子腿一軟差點沒直愣愣的跪下去,慕千潯撇了她一眼,她趕緊知趣的退下。
“你來了這麽久,隻站在外麵偷聽我們說話,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養成了這癖好。”神樂的笑很深,卻半真半假,眉眼彎彎卻沒有一絲暖意。
慕千潯向前兩步,卻在神樂身側停下:“我這些日子忙,沒及時去找你,是我的錯,可你幾時開始對我說話這樣咄咄逼人了。”
“哥的意思是……神樂變了?”神樂俯身鼻尖嗅上一朵開的正盛的秋蘭,說起話來似漫不經心,卻又字字暗含譏諷。
“你沒變,是我前幾日對你不好,你發脾氣是應該的。”
“那如果不是我變了的話,就是哥哥變了。哥哥變得越來越會說謊了,弄的神樂想不信都不行。哦……”神樂伸指扶住額頭作勢晃悟道:“神樂說錯了,哥哥沒有變,哥哥以前說謊的功夫就很好,隻是神樂沒有發現罷了,這樣說來,還是神樂變了。”
慕千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得見他的指骨握的咯吱吱響的聲音。神樂卻還是信步走著,繼續自己的控訴:“為什麽神樂變了呢?……因為失去所以以前被迷惑的事情都一件件看清了嗎?”
她又立即搖頭否定自己的推論:“不對,神樂從未擁有過什麽,又何來失去一說?不然就是神樂累了,追著趕著你得腳步卻越追越遠,直到滿身都被路上的荊棘劃傷,痛的怕了,於是便停下了,對你也就沒了初時的留戀,有的隻是滿身好不了的傷疤……”
“你夠了!”慕千潯突然的一聲低吼,若是以前,神樂或許會怕,會將自己要說的話生生的再咽回去,可是現在,她變了,變得無所畏懼,變得是慕千潯伸手夠不著的距離。
“怎麽我才說了這幾句你就受不了了?若是這話換做淺雪來說你又會怎麽樣?”手上稍稍使了些力氣,一朵秋蘭便被她捏在手裏一片片撕去美麗的衣裳,她靠近慕千潯,讓他將秋蘭的頹敗氣息再看的仔細些,看他皺眉的樣子她又止不住的笑的開心:“慕千潯,比起你在祭壇上給我一劍時說的話,我是不是仁慈太多了?”
手中的殘花被丟在地上,蓮足輕抬毫不憐惜的便踩了上去,神樂靠近慕千潯僵硬的身體,在他耳邊說話:“可是我覺得我對你還是太好,這樣一點都不解恨怎麽辦?”
“你瘋了。”慕千潯一動,神樂便被大力的推開,腳下不穩踉蹌的退後兩步,可她尤自笑的驕傲:“你怕了,慕千潯,沒想到吧,終有一天你會像我怕你一樣怕我,別說你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我一再容忍你,你不要因此而得寸進尺。”慕千潯依舊皺著眉頭,他這人就是喜歡死撐著,明明心裏動搖了,慌亂了,可麵上依然要強的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若是換做別人或許還會怕上他三分,可神樂不怕。
“怎麽會?”神樂笑的虛偽,看向慕千潯的眼睛更是放肆的噙滿譏諷之意:“神樂不敢造次,不然怕哥哥再次用性命相要封了神樂的神力,那……可真是難為神樂了……”
慕千潯目光閃了閃,麵上難有的閃過一絲懼色,不過沉穩多年如他,很快便再次用冷漠的虛殼掩蓋了自己的慌亂。不過,處心積慮的神樂怎麽會放過他那樣難得的表情,她笑了,笑的狂妄笑的失了所有的禮節:“嗬嗬……你怕了,你終究還是怕了,你一定還在想你裝的那樣像,我怎麽就能看穿了呢?”
慕千潯不說話,看著她聽她在說下去,似乎是一時找不到什麽話來堵她,就連眸光都因為無力辯解而變得灰敗。
“因為你太自負,你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任你擺布,為你是從的神樂。慕千潯,你錯就錯在,將自己看的太高,又將我看的太低。”
神樂忽然抬頭看天,愣了下又聽不出情緒道:“不過也是,那個時候你隻是對我設了個虛結,讓我在使用神力時覺得阻礙,可我卻真的相信如果我衝破那層妨礙,你就會死。可後來,直到夜未央為救我而死,而你不但不敢和髀濨戰鬥,還眼睜睜的看著夜未央死去也不為所動。那個時候我突然明白了,原來你才是最怕死的那個,你怕死,怕失去你唾手可得的六界,這樣的你怎麽可能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中,原來一切不過都是你的騙局,可我卻全都信了!再後來,我竟傻傻的以為或許夜未央死了,你就沒有了那麽多的戒備,你或許就可以像對待正常人那樣對我,不再讓我以為自己隻是個工具,可是我又錯了,既然貪得無厭,又怎麽會有滿足一說,你終究還是驗證了夜未央給我的最後一個忠告……”
“不,神樂……不是你說的那樣……”慕千潯伸手抓住神樂的手腕,而神樂並沒有反抗的意思,她到要看看事到如今她看穿了所有的謊言,他還要再對她說些什麽:“告訴我,你到底是神樂還是淺雪,隻要你如實回答我……”
他眸光閃了閃,對神樂似笑非笑的眼光有些閃躲,出口了的話語卻是停了半天再也接不下去,神樂便幫他問了下去:“我如實回答你,你會怎樣?”
慕千潯依舊愣神不答,神樂便以他為圓心信步走著,隔了會兒又問:“如果我說我是淺雪……”
慕千潯終於有了反應,抬起的雙眼滿含希冀,等著神樂說下去,等著她承認自己就是淺雪,可是神樂那樣厭煩他,又怎麽會讓他如願,她笑的俏皮繼續道:“如果我說我是淺雪你會怎樣對我?如果我說我是神樂你又會怎樣對我?”
看著慕千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鷙,神樂知道他已經被徹底的激怒了,可她還沒玩完,遊戲玩到一半可沒有什麽意思:“怎麽,生氣了,被人抓著弱點扯著鼻子耍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我怎麽偏偏那麽喜歡這種感覺呢?大體是得了哥哥的影響吧,你以前最會玩這一套。”
“你不是淺雪,淺雪不像你這樣。”
“是呀,”神樂伸指憐惜的劃過慕千潯的眼角:“可哥哥,你在說這話的時候連臉上的表情都寫著不信,你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敢確定,明明你對我二人最為熟悉,也是最能分清我和她的人,可你現在也不敢確定了,為什麽,我來告訴你為什麽。”
“在神界你刺她一劍,因為你覺得她背叛了你;在絕崖穀你罰她跪在碎石上,因為你覺得她拖累你所以你在發泄怨氣;咒海半年寒冰刺骨你不曾尋她,天宮盜藥,你一場鞭刑澆滅了她的希望,祭壇之上,你說著還債的話一劍刺了我的心髒,你可知這所有的一切,我所經曆的,同樣也是她正在經曆的,我可以變成現在這樣,她為什麽就不可以!”
慕千潯搖了搖頭,卻出奇的平靜,不知哪裏吹來的小風帶起他耳鬢的碎發,帶起他寬鬆華麗的衣袖,那種淡然出塵的樣子讓神樂忽然有了一種時空穿梭了的感覺,那個時候,她還是一枝小牡丹,他就像這樣立在絕崖穀永不停息的風中,說是在聽風的聲音,也許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發現淺雪已經不是他之前的淺雪了,所以即便神樂每天陪在他的左右,他還是喜歡去絕崖穀,似乎隻有那風才是淺雪化成的,隻有那些摸不著的觸感才是最真實的。
可是時過境遷,很多同樣的場景往往因為心境的不同而被轉換為截然相反的態度,比如之前神樂對他出塵的崇拜敬仰到現在對他的厭惡排斥,更甚至覺得他每處都透露著虛偽,他根本就是一個虛偽的產物!
就像他此刻又在一本正經的說著虛偽的話:“你不明白,我從來沒有想過為難淺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她考慮。”
“看來你又將我當作淺雪了,那你說,既然是為她考慮,又為什麽要逼她與你行同房之事,你不知道那樣她的神力就會轉移到你的身上,而她便成了普通人,這樣就是你所說為她考慮?”
慕千潯垂下眸子,依舊一本正經:“她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我可以幫她卸下所有的擔子保她一世安康無憂。”
“嗬嗬嗬……”神樂冷笑:“你真是越來越會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