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難逃天譴
這天她躺在花心裏睡的很沉,鼻尖忽然嗅到一絲幽幽的牡丹香,撲騰一個機靈她便翻身起來焦急的四處張望,她記得那是五百年前她撒在男孩身上的牡丹香。
“七七姐姐,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從這裏經過?”
七七朵半睜著惺忪雙眼伸指指向百花韻苑外的方向:“剛出去……”
“哦!謝謝姐姐!”阿錯提著裙角興奮的心頭像隻小鹿在淩亂的撞,可她還是拚命壓抑著激動追了出去。
七七看她離去的背影翻了身繼續睡:“別跑太遠,花身離開土地的話你會消失的……”
“嗯,知道了……”
沒多久,阿錯就看到了前麵有一個背影,依舊是淡紫色的紗衣,右手裏捏著一隻提花折扇,隻是比起五百年前他高了許多。她加快了腳步,卻在快要接近的時候猶豫了下來,他還記不記得自己?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醜?他轉過身來後她應該先說什麽?
她開始後悔,五百年的時間她全用在了修煉上,怎麽就沒想到練習一下見麵時的場景?她急的在原地轉圈,一抬頭那淡紫色的影子已經走出了好遠:“喂!”
她焦急的叫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叫人家喂喂喂的好像不是太禮貌。不過幸好他並沒有回頭,好像是沒有聽見,於是阿錯決定先追上他,然後告訴他她的名字叫做阿錯,順勢再問他叫什麽,這樣大家就可以交朋友了!
她又追了上去,比之方才腳步更加堅定,距離越來越近,她的心髒也跳動的越來越快,還有不遠,還有不遠她就可以和他說上話了……
身後忽然傳來七七朵慌張的叫喊聲:“不要碰阿錯的花身!”
花身?阿錯茫然回頭腳下卻未停止奔跑,漂浮不定的空氣中,她看到一個月白色的清冷身影,額間一點殷紅仙印為他平添了一分暖色,他的手搭在她留在原地的花枝上,輕輕的向上一帶,鬆軟的泥土翻飛而出,那株火凰牡丹便脫離了土地……
“不要……”
淒厲長鳴隨著阿錯的身體一點點消散於空氣中,她不甘心的回頭看他,可是那抹淡紫色的身影還是繼續向前走著,從未回頭……
阿錯隻在一瞬間便消失不見,甚至她那一聲喊叫的顫音還未絕她便失去了生命,命運就是這樣弄人,她為了一句玩笑的承諾等待了五百年,卻到死都沒能再見上他一麵,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失去的正是他所失去的,她所經曆的他也正在經曆,然而沒有人能看破,也沒有人能避免。
月白色衣裳的人提著那一枝花枝,隻輕輕一伸指便從空氣中聚集了一絲紅色的光影注入了花枝之內,花枝離地即死,他必須要靠著這一絲亡靈支撐這難得的火凰牡丹的靈性。
淺紫色身影忽然停了下來,緩慢回頭,可是他再也看不到阿錯,他隻看到高高在上的清明帝君難有的憔悴與他擦肩而過。
“清明帝君?”
清明帝君並沒有搭理他,像是聽不見他的問候,目光呆滯的越走越遠,一身清冷氣息涼過初落的雪。
雪?弄文星君抬手,居然又到了下雪的時節,那個時候,在下雪的日子裏居然有一朵牡丹花在他麵前開錯了時節,那樣的顏色真美……
阿錯的確是死了,在清明帝君拔離她的花枝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可是沒有人為她的死感到悲傷,一如根本沒有人意識到她的存在。
最後被清明帝君收入花枝的那一絲紅光其實就是阿錯的一絲意識,也就是靈,不完整的靈。靈不會死,因為靈根本沒有存在的本質,但如果靈沒有可以寄生之體,就會在六界中散去,一如塵煙。
後來淺雪疏影的神魂被清明注入花枝,阿錯的靈便寄生在了淺雪薄弱的神魂中,自此共生。也就是說活著的是淺雪,意識也是淺雪的,可從遇到了衡弄文以後阿錯的意識便被牽引了出來,淺雪又因為不願麵對慕千潯而刻意掩藏了自己的意識,所以才會出現封神後神樂活下來的結果。
一切都是淺雪自願的,所以神樂才有機會存活,但神樂卻也深刻的明白,一旦淺雪後悔了,想要蘇醒,那麽她強大的力量就會將自己的靈反噬掉,那才是她真正的滅亡。
當目空一切的人忽然有了牽掛,她便會害怕失去,害怕離開,更怕的是還沒擁有她便不知在何時已經離開了,這是神樂的恐慌,沒有人能理解明白。
夜未央臨死前交代神樂去看三生石就會明白一切,原來他早已洞悉了一切,隻是他沒能想到的是阿錯居然逆反侵占了淺雪的意識,可笑的是他一直到死都以為自己守護的是淺雪。可是他也沒有錯,他的確救了淺雪,他所做的一切事淺雪也都知道。
這樣算來夜未央的確要比慕千潯幸運的多,至少他知道自己在維護淺雪,而慕千潯隻會在自負下不承認傷害過淺雪。
“新神大人?”有人在身後不確定的問,聲音清澈動聽。
是百花仙子,神樂淡然回頭看她,這個嫻靜美麗的女人氣質和水靈有幾分相像,七彩霓衣,碎花發鬢。
“百花仙子。”神樂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沒有一絲作為高高在上的神的架勢,若是算起來,她也曾是百花仙子手下的一隻小小花靈,她作為反時節開放的花沒有被懲罰也是得了她頗多照顧。
百花仙子神色略有慌亂,她摸不清失蹤已久的新神第一次出現竟然來了她這百花韻苑所做為何,一方麵她又在糾結是否要通知天尊新神的下落,可她又怎麽有那個本事在新神眼皮下通風報信呢?
神樂心下了然,也不和她計較:“你不用擔心,沒有人會知道我來過這裏,隻要你不說,就不會招惹什麽麻煩。”她手指有意無意的撥弄一朵開的正好的秋海棠:“你知道這六界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可你若想保全一人之身還是要仔細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價。”
百花仙子會意,忙惶恐的半跪在地上,頭也未敢抬起:“百花仙子謹記新神訓言。”
神樂扶她起來,笑容半真半假:“聽說慕千潯千年前就是從這裏采走了一株牡丹給我做的載體?”
“是,小仙記得那株牡丹是反時節生長的一株牡丹,但因其屬性為火凰,極為珍貴,小仙便自作主張把它留了下來,可是它後來被天尊看中,取了去,所為為何,小仙便不知了。”
神樂又問:“仙子可還記得一些舊事,比如有個孩子曾從你那裏討了一杯能讓百花綻放的瓊露?”
“這個……”百花仙子略思考了下,半晌不確定道:“百花瓊露是從不輕易給人的,小仙不曾給過什麽人。”
“胡說,”神樂不信:“可那個時候明明是弄文星君用一杯瓊露才讓那朵牡丹反時節開放的……”
她這一生氣當時就將百花仙子嚇得跪倒在地:“小仙不敢說謊,說起弄文星君小時曾向小仙幾番討要瓊露,說是聽聞牡丹乃花中之王,想要一睹芳姿,可那時正值寒冬根本不是牡丹開放的季節,無奈星君軟磨硬泡,小仙隻好用一杯普通的百花露水騙了他,可是不知為何,那牡丹還是開了……”
神樂有些不信:“沒有瓊露,它怎麽可能自己開放!”
“這個……小仙也不知。”
這樣說來她和衡弄文原來連這一點雨露之恩的關係都沒有,原來千年前她反季節開放靠的不是衡弄文的瓊露,卻完全是依靠自己當時心中萌動的情感在作祟,促使她提早開放。而後被慕千潯當作最佳的載體殺死,原來算來算去,能怪的始終是自己。
百花仙子想了想又納悶的說:“那個時候我也很奇怪那花怎麽會自己開放了,後來我在弄文星君的身上察覺出有牡丹香的味道,我猜測多半還是弄文使了什麽法子讓花開了,畢竟他通掌文史,許多古方他都一清二楚。”
“牡丹香……”神樂眉頭微簇,她忽然想到什麽,問道:“衡弄文身上明明是當年留下的牡丹香,為什麽後來變成了荷香?”
百花仙子被問到這裏有些為難,不過神樂看著她她卻不敢隱瞞:“那是因為後來月老察覺出他身上的異香乃是一段情絲,情絲的另一頭栓著的便是那牡丹香的主人,但因為那株牡丹已經被天尊取走,所以情絲已經變得極為薄弱。天庭忌情愛,小仙和月老為星君著想,便用荷香代替了牡丹香,思想著情絲總會因為牡丹的死去而自動斷開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是後來神樂沒有完全消失,那根情絲也在偽裝下繼續存在,再後來紙包不住火,衡弄文和神樂之間結有情絲的事終於東窗事發,然而此刻的衡弄文還毫不知情。再後來,天庭便以設劫的名義讓衡弄文下界為神樂設劫,是為借此機會斷掉他二人之間的聯係,卻沒想到情絲未斷倒是將本是活結的情絲生生打做了死結,而衡弄文也越陷越深,幾度危難。
這就是那段往事的全部,萬物皆規律,有法天下和。阿錯違背萬物規律,難逃天罰,卻無端連累了這許多本該生活在平靜仙途的人們。
可神樂不明白,那場美麗的邂逅,究竟錯在弄文星君無意的迷惑,還是自己刻意的追求?那幾段錯亂的愛戀到底是靈魂的迷失,還是慕千潯的狠心殺害……
這些如今終究是無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