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情絲難解
“更何況還有清明帝君那樣的先例,清明帝君曾是天庭出了名的冷漠之人,可依然因淺雪疏影墮入魔道。弄文仙基尚淺,怕難敵神女風姿。”玄女接道。
神樂心裏一陣難受,她們到底將她當做什麽樣的人,就因為那樣的過往就可以將這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她的身上嗎?人人稱她是神女,可哪個眼裏不是藏著鄙夷,藏著不屑和不齒?
碧華清君也覺得玄女說的重了些,略微幾個眼神交流,又對神樂賠笑道:“我們的意思是你可以主動請求搬出碧芙殿,這樣既可以堵他們的嘴,也可以讓弄文安心修複仙元。”
神樂驚訝,張口結舌道:“他傷還沒好?”
“既是傷了仙元便是傷了根基,想要好全卻還要些許日子。你若搬出去,眾仙對弄文的注意力就會轉移,不會發現他曾因你傷了這麽重,要不然你二人都免不了一場口水戰。”
神樂暗自沉思,原來衡弄文這些日子一直瞞著她,瞞著她他的傷勢,也瞞著她外麵的流言蜚語,為的就是讓她在這陌生的天庭找到一點歸屬感。
“那我出了碧芙殿應該去哪呢?”
看樣子神樂願意答應,碧華清君自然也樂得自在,就連語氣都變得歡快:“我們想你可以住在玄女的暉霞宮,這樣一來玄女照顧你自然不會惹起非議。二來衡弄文對你放心不下,肯定會偷偷看你,我三人常年交好,各個殿裏相互來往卻也正常。”
“如此,我會和王母娘娘說的。”神樂垂眸,覺得這樣安排雖然心裏不舒服,對衡弄文卻是好的,便也坦然了。
再一想玄女也是命苦,要成日裏將神樂幻想做情敵,更要命的是這情敵以後還要每日幽靈一樣在她麵前晃悠,心裏一定比神樂還要憋屈。
衡弄文拿來水,玄女也隻裝摸做樣的喝了幾口便說要告辭了,衡弄文也沒留他二人,隻是開心的將桌上的天香醉孩子樣的據為己有。
衡弄文喝的半醉,連神樂什麽時候不見了都沒注意到。玄女和碧華清君走了沒多遠便停下來說話,神樂隱去氣息尾隨他們偷聽他們說話。
果然你若是有心聽別人秘密,總能得到些有用的。
兩人均背對著神樂,碧華清君則站的靠前些:“你剛才話語太重了些,神樂隻是淺雪的轉世,她沒有必要承擔那些過往。再說你看不出來嗎?他們二人一直都是弄文一廂情願,神樂隻將心用在了天河水域裏的那人。”
玄女情緒激動,幾欲吼出的聲音被她用力壓的陰沉:“為什麽弄文要和她有斷不開的情絲,這一世他們中必須要有一個死去才可以斷了這線,而天庭呢?絕對會為了成就神女而放棄弄文!”
“弄文有什麽錯,他全心全意的對神樂好,可還是逃不開天意的安排,他怎麽就和神樂之間結了情絲了呢?”玄女隱隱有了抽泣聲。
碧華清君歎了口氣:“情絲這種東西就像天意,誰又能琢磨的透,誰又能和平的化解它呢?當初天庭有意讓弄文下界為神樂設劫,為的就是能斷了這情絲。誰知道弄巧成拙,本來還有希望的活結被弄文的善念生生打做了死結。”
“不過,弄文也不是完全沒救了,別忘了情絲栓兩頭,弄文這頭的栓成了死結,神樂那頭還隻是粘著呢,我們隻要動些心思在神樂這邊下手便可化解這情結。”
神樂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走遠了腳步才抵不過心中狂亂變得淩亂起來。衡弄文竟然喜歡她,還和她結有情絲,不化解的話就要至死方休。
怎麽辦?她從來沒有想過這麽多,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衡弄文對她隻限於朋友的感情,為什麽衡弄文做的那樣明顯了,那樣久了她卻一直沒有看破,導致今天結成死結這樣糟糕的結果!
神樂腳步踉蹌的回去,發現衡弄文已經喝的爛醉,兀自趴在石桌上呢喃細語,神樂走過去站在他身前他都恍若未覺。神樂提起酒壺搖了搖,一點液體的聲音都沒有了,不禁搖頭歎口氣,不能喝還喝這麽多!
衡弄文樣子愁苦,眉頭皺成一團,若不是緊閉的眸中沒有眼淚,神樂一定會將他喉中發出的嗚咽聲當做哭聲。
“衡弄文?”神樂推他,他也隻晃了一下便又睡死,嘴裏斷斷續續的說著話。
“神樂……”
“我在。”
神樂以為他清醒了,卻沒想他還是在說胡話。
“神樂……你沒事別老在天河水域附近晃悠……根本沒用……我也沒用……什麽都幫不了你……”
“可為什麽要瞞著我呢……你不信任我……我從沒奢望能走進你的心裏……我隻求你能讓我幫忙……給我一種愛你的方式……”
聽他親口說出來,神樂卻更加難受,衡弄文對她好她一直都知道,可她卻把衡弄文所做的一切當做理所當然。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也許自己所經受的一切苦難他都同樣正在經受,可他一直忍著不說,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自己藏著默默承受。
衡弄文,你太令人心疼。
似乎太過熟悉神樂的氣息,衡弄文睜開瀾衫醉眼看著神樂傻笑,他將身子靠在石桌上,像個耍賴皮的孩子樣將頭枕在胳膊上,他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盯著神樂看了好久,神樂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他笑的開心,迷糊中堅信自己看到的是幻影,自己對著幻影說話說什麽她都不會聽到吧?那還有什麽好怕,難得這個幻影這樣專注的看他。
“神樂,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沒有見過淺雪疏影,這樣我就和他們都不一樣,我喜歡的就是真真正正,不含一點雜質的神樂,跟誰都沒有關係,你就是你,是神是妖對於我來說你都不曾變過……”
“可是你說你跟淺雪是兩個人的時候,我忽然就怕了,我怕你成神後就真的變成淺雪了,變得再也不認識我,忘了作為神樂的點點滴滴。可是又能怎麽樣呢,你終歸要走上那一步,就像我始終要隱瞞這份愛意……”
他閉上眼自嘲的笑:“都是我自己沒用,不能像慕千潯,像夜未央那樣給你最好的保護,我永遠都隻能看著你傷心無助,我卻什麽都做不到,我還要連累你用靈血救我……我看到你想去天河水域救慕千潯,我隻能將你拉回來,卻不能帶你直接衝進去……”
衡弄文一直在碎碎念,神樂將他扶回床上躺著,幸好碧芙殿裏所有的仙娥都已被他譴了出去,要不然這一通肺腑之言叫別人聽了去,就變成喪命之語了。
神樂確實有意無意的想過靠近天河水域,可每次都會被及時趕來的衡弄文以各種理由拖走。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不想自己以身犯險,還是毫無勝算的犯險,所以每次他都裝做偶遇,從沒揭穿過她的小秘密。
天庭的辦事效率堪稱神速,衡弄文醒的時候,碧芙殿早已經人去樓空,而神樂此刻正在玄女的暉霞宮靜思打坐。
果不其然,暉霞宮外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還有玄女低微的阻攔聲。神樂睜眼盯著麵色焦急的衡弄文看,看著他的神情由慌亂轉變為輕微的尷尬。
神樂不說話,等著他先來問。以前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從來沒有留意過,如今知道了才發現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隱含著答案,隻是她從來沒有用心在他身上留意過。
他扯出一個遮藏尷尬的笑,眼神飄忽不定:“你怎麽不聲不響的就搬出來了,誰惹你生氣了?”
神樂不語,衡弄文又欲蓋彌彰的解釋道:“你不知道,天庭神仙眾多,大都屍位素餐平時閑著沒事就喜歡嚼些舌根子,你不該聽他們的閑言穢語自擾清淨。”
神樂瞧著他耳根隱隱泛紅,憋不住的想笑,她怎麽從來沒發現過他這麽愛害羞?
“你這樣說眾仙,不怕他們知道了狠狠的找你的麻煩?”
衡弄文啞然,張口結舌半天擠出一句話:“你不會說,玄女也不會說,他們怎麽會知道?”
神樂覺得該是說正經事了,雖然對衡弄文來說挺不公平,可是這是注定要做的事,那麽就晚一天不如早一天。
“衡弄文,我總覺得住在碧芙殿裏別扭,所以才搬來玄女這裏住。而且我想在成神之前好好準備一下,期間不想被任何人打擾,你知道,反正我以後會將所有人都忘掉的。”
神樂說的輕鬆,臉上笑意盈盈。衡弄文臉色卻蒼白了許多,他垂眸轉瞬又笑出來:“也不一定會忘不是?你不要總把事情想的那麽糟糕啊……”
神樂冷然,垂眸道:“可我希望我可以忘掉,我不喜歡這一生的安排,既然不喜歡為什麽非要記得呢?”
衡弄文表情僵硬,臉色蒼白如紙,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卻隻能一笑而過。他可能想緩解一下自己心中苦悶的情緒,所以將手中的折扇輕輕的敲著,卻不知這樣淩亂的劈啪聲卻將他心中的淒涼淩亂盡數交代了出來。
“這樣……也好……”他想努力笑的開心卻隻能擠出淒涼的笑,他轉身:“我就不打擾你了。”
衡弄文走了,走的飛快,好似逃命。逃到神樂看不見的地方,他又停了下來,盯著那個方向看,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近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