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綠衣牧離
神樂躺在床上卻有些睡不著,閉上眼睛又煩躁的睜開,衡弄文為什麽會無緣無故的跑進自己的夢裏?
夢即本心,她在夢裏見過從未在現實中見過的夜未央,而夜未央也是真實存在的,她將此事認為作自己失憶過。可是衡弄文怎麽會跑進她舊時的夢裏,而本該在夢裏的夜未央卻不見了?搞不懂,難道是因為腹中的小東西搗的亂?
神樂再也睡不著索性起來上街上轉轉,依舊是男裝模樣,反正隻在這附近轉悠,衡弄文回來也不會找不到她。
為了讓小雲也見識一下人間繁華,神樂特意讓小雲變成小狗然後將它抱在懷裏。那個時代還沒有寵物這一說,神樂出塵容貌外加懷裏搶眼的黑色小狗,頗引人注目。
神樂拿了衡弄文幾個金銖,買了兩隻糖葫蘆串,小雲兩隻前爪抱起糖葫蘆啃啊啃的,更加吸引人注目。甚至有幾個暗自盯了神樂很久的年輕女子大著膽子來和她搭訕,說是對她懷中小狗很是喜歡,不知道能不能讓她們摸一下。
神樂愣愣道:“摸是可以摸,不過得給錢。我這狗金貴,摸一下兩個金銖。”
那幾個女子嘴角抽抽,麵色各異的轉身倉皇而逃。
“看來你不值這些錢。”神樂低頭道。
小雲翻白眼,心道明明是你自己不解風情,把人家姑娘嚇跑的。
神樂雖然神經大條了些,到底是個女孩子,對一些玉環珠釵胭脂水粉類的也是很感興趣的。賣珠釵的小販熱情的招呼神樂,道他這裏的珠釵如何如何好,品種如何如何多,反正就是買他的準沒錯。
攤子上擺的珠釵環鏈並不怎麽稀奇,倒是邊角裏有隻紅木盒子看上去珍貴點。神樂將它打開來看,拎出一串紅瑪瑙珠子做的項圈,項圈一暴露出來就散發出一股濃鬱香氣,神樂看著滿意的點點頭。
那小販陪笑道:“這串子是極為珍貴的紅麝香珠做的,公子要是送夫人的話可不能選這個,麝香珠會使有孕之人滑胎。”
神樂聞言身子一震,像被蛇咬了一樣,猛的將那串子扔到紅木盒子裏,臉色微微發白心有餘悸的將碰過串子的手使勁擦幹淨。那販子嘿了一聲將串子仔細收拾了:“這串子金貴,前街王府的王妃已經將這串子定下了,公子就是想買也買不到嘍。”
“你……你不是說這串子滑胎,那王妃還買它?”神樂惴惴不能自安。
那小販搖頭涼笑:“她買了自然不是自己用。富貴人家三妻四妾,明爭暗鬥,卻也沒我們平民過的快活。勸公子還是少納幾房妾室。”
忽然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小販忙岔開話題到:“公子再看看別的,這女子就是用這些東西哄來的。”
神樂掏出兩個金銖愣了一下又徑自塞回了衣袖:“算了,不買了。”
那小販臉拉的老長:“哎……”
神樂已經轉身走了老遠,小雲叫到:“那釵子挺好看的,怎麽就不要了,又不花你的錢。”
神樂道:“我等別人買來送我。”
小雲歎口氣繼續啃自己的糖葫蘆。
入夜衡弄文回來略有倦色,手裏提了幾個紙包。神樂眉開眼笑的撲過去一一拆開問到:“哪個是解藥?”
衡弄文臉色不好,似乎不忍開口:“我……還沒找到解藥,這些是給你帶的補藥。你懷著身子,本該好好補補。”
神樂聞言幹笑兩聲,使勁兒眨了兩下眼睛:“本來也沒指望你那麽快找到。”
衡弄文伸手抓住神樂手腕安慰道:“相信我,總會找到的。”
神樂強笑了兩聲:“這樣也好,我還挺舍不得這個孩子的。這樣吧明日我們一起去找。”
衡弄文點頭:“你昨日夜裏沒休息好,現在也相對安全些,我剛才又要了間房,就在你隔壁。明天還要出去,早些睡吧。”
“衡弄文,”
衡弄文保持著開門的動作,側過頭看她:“怎麽?”
“我這孩子有沒有生下來的可能……”神樂道。
衡弄文聞言半垂雙目,搖了搖頭,咯吱一聲關門聲,像吹毛可斷的利刃將她所有的念想通通割斷。
夜半,客棧後窗悄無聲息的推開一條小縫,一抹紅色影子穿窗而過,落於後院櫻樹之上,再一躍翻過圍牆。
此人正是扮作男裝的神樂,夜半時分店鋪基本上都已關了門,她穿梭在重重街道之間,最後停在一個已經滅了燈籠的古玩店。
她上前去敲了幾下門,好一會兒沒人應,她便直接穿牆而過,跑到內室將一個大肚子老頭從床上揪了下來,那老頭迷糊之間看到神樂還以為在做夢,準備繼續爬床上睡,被神樂一個耳刮子扇醒。
“給我拿你們這裏最好的麝香珠串,快點!”神樂臉上蒙了隻帕子,聲色俱厲的威脅到。
那老頭瑟瑟索索的道:“麝香珠……少俠,我這裏沒有麝香珠,我一個普通賣古玩的,哪有那麽金貴的東西。”
“胡說!”神樂一聲嗬斥:“門口擺攤的小販都有麝香珠,你這麽大個店倒沒有了?”
老頭繼續瑟縮,努力證實自己所說屬實:“麝香珠有滑胎功效,此物陰毒,哪能光明正大的被擺在台麵上,隻有王公貴族才能有那麽兩串,那小販肯定賣的假的!”
“那哪裏才有麝香珠?”神樂追問道。
“邦國每年都會進貢給皇宮那麽兩串,不過你若是要用此物滑胎,還不如去藥房拿副墮胎藥來的快些,反正效用都是一樣的,吃藥反而省事。我二房老婆上次就是嗑藥……”
那老頭說著竟上了癮,也忘了神樂是入室搶劫的盜賊,拉著神樂滔滔不絕的講他二房八房老婆如何一年懷幾個,又如何被他灌了藥墮了胎,說的滿滿的自豪樣。
“到底是你老婆,你怎麽狠的下心!”神樂一腳將老頭踩在腳下,不解氣又補了一腳:“你管過她們的感受嗎!”
那老頭叫嚷求饒:“冤枉啊!少俠饒命!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哪還有本事生孩子,那兩個賤婢懷的又不是我的種,我當然不能留他!更何況她們就算生了那孩子,白受了疼,孩子也活不了,我這麽做也是幫她們早些解脫,也顧得各自顏麵……”
神樂身子顫顫,半晌顫聲問到:“不是你的,你就要殺了?”
“不是我狠心,要知道天下哪個男人能容忍帶綠帽子……”
神樂抬起腳,轉身就走,她的心跳的速度太快,快的讓她感到窒息。慕千潯不會接受這個孩子的。他就算不喜歡她,可她作為淺雪疏影的代替者,慕千潯不會容許自己給淺雪疏影帶上汙點,一定會,一定會打了這個孩子。
她心中明白,聖母水的解藥多半是找不到了,從衡弄文的表現中神樂看的出來。畢竟和他相處了太長的時間,她知道他猶豫的樣子往往是在想應答對策。
我的孩子,我終究隻能在你和慕千潯當中選一個。原諒我的自私,餘下的兩個月我會好好對你,兩月後你乖乖離開,我會找孟婆說情,給你安個好人家,再也不要碰到我這樣不負責任的母親。
神樂如遊魂一般飄蕩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她想找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讓自己在親手送走這個生命時能夠坦然,像它從沒來過一樣,這樣就算對著慕千潯,她也不會表現出什麽異樣。
寂靜的街道上突兀的響起斷斷續續的叮鈴聲,像是除妖師的銅鈴,可這鈴聲清脆不似銅鈴聲音那般尖銳。林蕭安插在城中的除妖師偶有出沒也不一定,神樂還是警惕的隱去身形氣息,躲到暗處。
鈴聲漸漸靠近,腳步聲沉穩均勻,神樂暗暗鬆了口氣,這人可能隻是平時巡查的除妖師,並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她想著隻要等他走遠了再回客棧就沒事了。
神樂漸漸可以看見那人被昏暗燈光拉的瘦長影子,暗自屏氣凝神,隻等著那人走過去。一個黑衣男子麵容被隱於夜色之中,看不清晰,神樂保持著緊繃狀態也沒刻意去看。腳步聲漸漸遠去,神樂放鬆長舒了一口氣。
一道清影驀然劃破夜空,直逼神樂而來。電光火石之間,神樂腳尖點地騰空而起,順勢踩在掃來的劍尖上,借力向後退了數尺。
隻這數尺距離已經足夠神樂發揮了,她曾偷學過慕千潯的劍招,此時順手撈了根小指粗細的竹枝,以妖力為劍刃直迎除妖師而去。
此刻被他發現隻有速戰速決,戀戰隻會引來更多的敵人,那時想要脫身就晚了。神樂出招淩厲,招招直指要害。經曆了這許多事,神樂對人類實在沒有什麽好感。
竹枝與除妖師的劍鋒相對,卻沒有一絲損傷的痕跡,神樂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效果,果然那些仙丹不是白吃的。於是神樂越戰越勇,那除妖師漸漸有不敵之相。奇怪的是,幾番打鬥,劍光相應之下除妖師的麵容卻有些熟息。
神樂感覺到除妖師劍中略有滯怠之意,更是乘勝追擊三招之下逼近除妖師,手中竹枝招式回轉封了除妖師的攻擊,纖腰一扭繞到他身後,竹枝所製之劍迅速攔在除妖師咽喉之處:“小心點,我的竹枝不見得沒你那把好劍鋒利。”
“神樂。”
神樂一怔,那除妖師竟然從容不迫的叫出她的名字,而且他的聲音很熟息,他是……木頭臉牧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