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之一 安安(5)
高崗也屬於陽光型的俊男,但與某人比,就遜了許多,是氣質還是內涵,她說不清,隻知就是不同。和高崗一起,她不會臉紅心亂。她低頭看表,時間過得好慢。高崗說話算話,八點一過先送她回去,他們今夜要瘋到天明。
出來她就打了電話,菲傭在山下的站台等著,陪同她走一段長長的山坡。
“你那個親戚家家境似乎不錯。”高崗不止一次看到這位菲傭。
“也許吧!”她模棱兩可地應著,心急如焚。
“搬出來的事,你和你爸媽提下,我離那兒也不遠,晚上可以幫你輔導輔導功課。”高崗在身後提醒道。
她“哦”了一聲,急忙跑向菲傭,連再見都忘了說。
今晚,裴浩然沒睡那麽早,在起居室裏坐著陪舒暢看電視。“安安回來啦!”舒暢聽到腳步聲走了出來,“要不要再吃點夜宵?”
她在裴宅也給養嬌了,很少吃外食。“不用,今晚吃了不少烤肉,很飽了。”說這話時,她是看著他的。電視新聞很好看嗎?看得那麽目不轉睛。
“我去看看欣兒有沒有睡,你吃點水果。”舒暢走了,起居室裏隻有她和他。她抿了抿唇,還是走到他麵前。
“幹嗎?”他皺起眉頭。
“裴浩然,你是不是和我在生氣?”她憋不住了,還是問了出來。
“和個小女生生氣,我沒那麽幼稚,也沒那麽閑。好了,好了,快上樓洗澡,看看書,早點睡。”
她討厭他這副哄孩子的口吻:“你和誰比較,覺得我幼稚了?”十二歲時,她更小,他還不是硬要和她做朋友。
“難道你覺著你很成熟了,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她昂起下巴,覺得這問題真可笑:“當然。”
俊美的唇角勾起一絲玩味:“那你告訴我你這一向的行為合適嗎?”
她不解。
“回答不上來就回去好好想著,有了答案就給我電話。”他優雅地起身,留她獨自對著電視發呆。
他上樓時,正遇到裴迪文從書房出來。
“爹地,晚安!”
“浩然,安安小,別逗她太久,不然她會當真的。”擦肩而過時,裴迪文笑著低語:“晚安!”
巴黎,十二月。
鬧鍾七點準時響起,睜開眼,兩分鍾的清醒過程,半小時的洗漱,然後換衣裝電腦拿鑰匙,七點四十到達停車場。胖嘟嘟的公寓管理員優雅地向他欠身,說:“裴先生,早!”
天空昏沉沉的,像是還有大雪下。公寓大廳裏,一棵大的聖誕樹剛搬進去,枝葉泥土掉了一地。應該有零下十多攝氏度吧,車內暖氣開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溫暖。街角有家咖啡館,泊好車,走進去買杯藍山,外帶,再加一個三明治,這是他今天的早餐。
公司秘書曾熱心地為他準備早餐,吃過一次,就婉言謝絕。他還是喜歡這家咖啡店的早餐,咖啡地道,三明治裏的蔬菜新鮮、火腿很大、奶酪也純。早餐就在車裏解決,順便手機上網,看有無電郵,有無電話和短信。有幾通,有公事,也有私人邀約,他期待很久的依然沒有。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紙杯扔進車中的小垃圾箱,抽出紙巾擦手、擦嘴,長長籲了口氣。
兩個月了,從來沒有這麽久沒聯係過,爹地和媽咪也不約而同地隻字不提她的事。法國分部的工作剛接手,忙亂得無法分身飛香港。
他都暗示到那份上了,她一向聰明,不會到現在還沒明白?還是真的喜歡上那個乳臭未幹的小男生?平生第一次慌亂無措。
他悄悄問劉管家,劉管家講安安小姐非常好,前幾天在學校還拿了獎,還有,葉總和童老師來香港住了幾天。
“是青台分公司述職?”他問。
“公司的事我不清楚,應該是為安安小姐來的吧!”
他倏地緊張起來:“僅是看望嗎?”
劉管家沉吟了下,回道:“可能是談安安小姐搬出去住的事,還有安安小姐在哪裏讀大學要商量下。”
“為什麽突然說起這些,之前不是都說好了?”
“少爺,這些我回答不上來。”
他立刻給裴迪文打電話,特助接的,說在會議中,暫時不接聽。他又給舒暢打,舒暢耐心地聽著他拋來的一個又一個問題,笑了笑:“浩然,安安已經大了,我們必須尊重她。”
他頹然地愣在電話那端,心口悶悶的,像暴雨來臨前的天空,讓人抓狂,讓人煩躁。他沒有給她打電話,是膽怯吧,萬一從她口中證實自己的擔憂,他該怎麽辦?
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這份感情開始得早,他一直細心地嗬護著,不然也不會在她十五歲時就將她強拉到身邊。十八歲那年,從青台回來,腦中揮之不去那張清麗的小臉。從律師那裏拿回攝影師寄來的照片時,他自嘲地對自己說:裴浩然,你好沒出息,居然栽在一個十二歲的女生手中。
聽祖母提過,爹地在年輕時曾經有過一段噩夢般的家族聯姻,幸好後來遇到了媽咪。所以他成年之後,雖然有多家名門暗示聯姻,爹地都委婉回絕,說要尊重他的意見。他是多麽幸運,可以娶自己所愛的人,但因為如此,他才要在戀情上更慎重。
二十一歲的仲夏夜,羞窘無比,卻仍然用認真的語氣告訴爹地、媽咪,他愛一個女生已經三年了,希望可以把她接來家中培養感情。他記得媽咪當時瞠目結舌的樣,爹地還能保持冷靜。
“愛上比自己小很多的女生會很辛苦。”裴迪文以過來人的口吻告之,招來舒暢的一記白眼。
“沒有關係,我做好準備。”
“她太小,以後變數很大。”
“不會的。”這份愛,他是篤定的、自信的。
他自小沒做過衝動的事,也沒闖過禍,也不是玩幽默的人,爹地、媽咪對視一眼,輕輕點了下頭。
從安安住進裴宅的那一天起,上上下下都知,這是未來的恒宇董事長夫人。但沒人給她任何壓力,當她是小女生,讓她享受著這個年紀應該享受的一切。難道被爹地料中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變數?
後麵的汽車不住鳴喇叭,他回過神,抬起頭,綠燈亮了,忙踩下油門。聖誕將至,連著新年,將有一個長假,回香港去吧,敲敲那丫頭的腦袋,問問她怎麽越大越笨了。他這樣的優質青年,錯過了,可是一輩子都會後悔的。
認識五年,他愛得越來越深,卻也越來越不自信。怕整天廝守會厭倦,這才同意到法國任職。同時也想早點來打基礎,到她讀大學時,他可以在國外給她建一個家。處心積慮,步步謹慎。安安,你是真的長大了,還是隻是小小的叛逆?不安的心猶如有女初長成的無力父親。
法國人會享受,隻有早晨認真做事,下午三點後便是下午茶時間,接著便開始安排晚上活動。
早晨是非常忙碌的。秘書送進一天的日程,有兩個會,晚上有個商業活動,不算太忙。打開文件時,習慣性地看了下表,九點,香港應該是下午四點,她該放學回家了吧!真的很想很想她。
午餐吃了個簡餐,又喝了杯咖啡。下午三點,職員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他從會議室出來,揉揉酸痛的太陽穴,手機響了。陌生號碼,他遲疑了下,順手接了。“裴浩然,給我十五歐元。”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屏住呼吸。這是幻覺?“阿嚏!”手機裏傳來一個響亮的噴嚏聲,還有低低的咕噥。
“安安?”他難以置信地出聲。
“嗯,快點呀,我冷死了。我沒有零錢,人家司機又找不開。”
心中突然像有一朵禮花升天:“你在哪兒?”
“你公司樓下。”
他都不知怎麽跑下的樓,定定地看著馬路對麵穿著粉藍羽絨衣的小女生,說是百感交集,說是欣喜若狂,說是……怎麽說都可以,懸浮太久的一顆心優哉遊哉地落了地。
這五年沒有白疼,終是他最最知心的小安安。
“不要找了。”胡亂遞了張鈔票過去,打發走了司機,先在凍得通紅的兩頰各印上一吻,然後便吻住了兩瓣鮮紅的唇。記憶裏的滋味在一次次回憶中早忘了,隻知這一刻是如此的甜美如此的柔軟。
她羞澀地推他。他笑,忍不住還是一再輕啄。“怎麽一個人來了?”
“裴伯伯有托人一路上照顧,在機場才分開的。”
“為什麽不給我電話讓我去接機?”
“你說呢?”她搓著手,跺跺腳,巴黎真冷。他嗬嗬笑,拿起行李箱的拉杆,一手攬著她的腰。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嗎?是的,驚喜呀,他已感受到了。
將她安置到沙發上,脫去大衣,想著晚上該帶她去哪裏吃晚餐,後麵的日程要如何取消。周到的秘書走進來,體貼地問可否要幫這位小姐訂酒店。“不需要,她和我一起住。”他驕傲地揚起眉角。秘書怔住,女生單薄而又纖瘦,還沒成年吧!
“介紹下,這是我秘書莎麗,這是我……”他轉身溫柔地拉起小女生,“未婚妻葉安柔。”
莎麗失態地瞪圓了眼。裴浩然聳聳肩,偷瞄安安,兩隻耳朵悄然紅了。是不是該慶幸安安聽不懂法語呢?
沏杯熱熱的紅茶遞過去,人跟著也擠上沙發。那是單人沙發,幸好寬敞,幸好安安瘦,勉強把他容納下。
“為什麽不是咖啡?”安安雙手捂著茶杯,歪著頭問。巴黎市區最有特色的地方不就是街頭的咖啡館嗎?
他環住她的肩:“你沒成年,不準碰咖啡。”
她噘起嘴,不知嘀咕了什麽。仿佛是說這是在法國,應該自由些、縱情些,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過兩天帶你去吃法國大餐,今天就隨意吃點,你需要適應下時差。法國大餐吃下來,至少得兩個小時。”
“真讓人興奮。我下飛機的時候,都不敢相信我真的到了巴黎。”她擱下茶杯,雙手平放在胸前,按捺不住激動。
“你是為了觀光來巴黎,還是為了別的?”
她睨著他,真佩服他敢這樣問。“當然是觀光呀,不然這麽冷誰願意飛越半個地球過來。”她很認真地回答。
“再想想?”
“啊,我想起來還沒告訴舒暢阿姨我到巴黎了。”她從他身邊跳開,忙不迭撲向包包。
長臂一伸,緩緩地把她又拉回沙發上。“我來打。”然後,他又給童悅打了通電話。
以前他喚童悅是童阿姨,安安來港之後,他改口喚“悅姨”。他總是主動和童悅聯係,和葉少寧聯係少。一是因為葉少寧的工作,講起來以公事為主,聊到私事怪怪的,還有葉少寧對於安安去香港讀書,一直對他不滿。所以他能回避就不會主動親近。
不過,安安的公公和婆婆卻極喜歡他。他隻要去青台,總要去葉家別墅看望他們。婆婆羅佳英知他是世家公子,心中別提多歡喜了。他還帶他們到香港玩過幾趟,親自做導遊,行程安排得好,活動又豐富,還不累人,走時還贈送禮物多多。公公對安安說,放在抗戰時期,婆婆肯定是叛徒,糖衣炮彈一發,她就投降。婆婆死活不肯承認:“這是浩然送,我才收的,別人金山銀山堆在我麵前,我眼都不會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