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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煙花易冷(2)

  “不是,是人不對。童悅,我想事情並沒有到一點餘地都沒有的地步,你可否再給我個機會呢?我們一步步來,先戀愛,等你對我考驗合格,再結婚。”


  那麽小心,那麽卑微。童悅也不好受,心如止水就已經很難,何況還要做到心硬如鐵:“我從來沒把離婚當兒戲,如果有一絲可能,我都不願走到這一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完整,但是真的很難。原諒我的懦弱。”


  可能是童悅的語氣太嚴肅,葉少寧回頭看了看,他看得很專注,仿佛她會瞬間消失。


  幾天後,葉少寧發現,那個仿佛成了真。


  童悅提前三天去的上海,到了後才通知蘇陌。蘇陌嚇一跳,得知她身體無礙,其他也沒多問,反正馬上就見麵了。


  房子通風,被褥晾曬。這種老式公寓晾曬衣服是用竹竿挑出去的,童悅每次舉著那竹竿,都是顫巍巍的,覺得會掉。傍晚,暑氣散了點,趴在陽台上看樓下的老人散步,薔薇花開了一圍牆,她才有點來到上海的真實感。


  童悅不是很喜歡上海,人太多,房子太高,生活成本太貴,鋼筋水泥森林,一比較,青台就成天堂了,但有一條,讓上海完勝青台。在上海,她可以給她的小姑娘一個無憂無慮的成長環境。


  手機號自然是要換的,舊卡也不扔,裏麵有羊群的號,說不定以後回青台想聯係還能聯係上。


  官方給出的溫度是38℃,其實遠遠不止。深呼吸,感覺吸進去的不是一口口空氣,而是一團團火。白天盡量待在屋裏,隻有早晨和晚上才出去轉轉。醫生說每天要保持適當的運動,她呼吸新鮮空氣,肚子裏的寶寶也在跟著呼吸。


  童悅主動約華燁見麵,特意提出讓他帶兒子思濤一起過來。思濤沒有媽媽,沒有外公外婆、爺爺奶奶,華燁又忙,暑假在不同的興趣班裏輪流著轉。童悅給思濤買了一大堆禮物,有吃的有玩的。思濤看到有自己喜愛的變形金剛,興奮地抬頭看著爸爸。華燁摸摸他的頭,讓他到邊上自己玩。


  “少寧給我電話了。”華燁盯著童悅,眼中露出一絲不理解。


  童悅盯著餐桌上的花瓶出神,那裏麵插著一枝馬蹄蓮:“你、你怎麽回答的?”


  “我不是多話的人,除非得到你允許。但是童老師,為什麽不好好地道個別呢?你不知少寧有多著急,我沒聽過他那麽無助的語氣。”


  她也想好好道個別,但那樣估計就走不成了。就連羊群和實中的同事,她也沒敢知會。她就像是逃出了青台,可不就是逃嘛!早晨的第一班列車,火車站外麵的廣場空蕩蕩的,賣早餐的還沒營業。


  “關於婚姻,我不會勸慰人,因為我的婚姻本身就是個失敗的事例。但站在過來人的角度,我覺得不到山窮水盡,就不要提離婚兩個字。也許為賭一時之氣,也許是逞一時之能,也許是心迷失了,想著離開了誰,誰不能過?是可以過下去,也會過得不錯,隻是那種感覺在任何人身上你再也找不到了,那種痛說不出,時光抹不掉,一日一日如同煎熬。”


  她注視到華燁的眼睛,黝黑得像口深井,好像他又置身於當年失去陶濤時的那種絕望之中。


  “華律師,我說我在害怕,你相信嗎?”


  專家說,婚姻,一個擺在一代代女人麵前的千古難題,有時會像糕點師做糕點一樣,需要拿捏麵包粉裏水分與空氣的比例,而這一切,往往很微妙,微妙得不可言傳。一份婚姻,就是一份不可言傳,別人怎麽能體會出這種感覺呢?

  戀愛,也許先是暗戀,然後熱戀,結果可能是失戀。痛苦是難免的,人與人一旦相遇相戀,就不可能淡如春夢了無痕,但慢慢地,你就痊愈了,你會鬥誌昂揚、充滿期待地開始一份新的戀情。因為戀愛是簡單的,完全跟著感覺走。婚姻不是,那是要積攢許多許多的勇氣,才敢去開始。當你發現這是個錯誤時,真的會有種天黑了的恐慌。


  她真的怕,怕當她放縱心裏無畏而又可恥的軟弱去依賴他時,他指著門說隻要你走出這道門,以後就不要回來了。雖然這是一時的氣話,每每想起,心都是一揪。不是說好是共同的家嗎?為什麽你就成了隻寄居蟹,隨時都有被驅逐的可能。怕他的身邊再出現車歡歡這樣的女子,深夜回家,襯衫上的口紅印,陌生的新內褲,讓你去猜測,去發瘋,慢慢變得像潑婦一樣。上沒上床,不是出軌唯一的證據。心就在這樣的過程中,慢慢地冷卻了。怕再遇見彥傑這樣的事,你要忍住驚恐,咬緊牙關守著秘密,不得不向別的男人求助……所以怎麽能和葉少寧再牽扯下去呢?

  “你不再相信他了?”華燁太有這種體會,這是男人莫大的悲哀。


  她相信葉少寧對她仍是在意的,甚至是還愛著她,但這些都不夠讓她頭腦發熱再一次栽進婚姻之中。“我就像叢林裏受驚的鳥,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自嘲道。


  雷陣雨,來勢洶洶,半個小時後,雨止雲散,陽光又出來了。殘陽,氣溫沒那麽高了,陽台上的蘭草舒展枝葉,瞧著更翠綠了些。銀耳蓮子羹,悶了很久,入口就化。音樂是巴赫的,夜晚聽最合適,旋律重複,略顯沉悶,但是會讓人心安。


  既然決定在上海定居,就必須把心抑下來。從此,歲月安然。


  隔天去學校,走路也是十五分鍾。履曆表做得非常漂亮,得獎證書、教學實績、十佳教師獎,照片是四年前的,不像現在動不動就皺眉,都會生出皺紋了。那時候的笑,還是晴朗的。新工作,後麵還有蘇陌罩著,多麽平坦的人生。


  校長說先教高一一個班的物理,合同簽三年,盡可能跟班走。考慮她有孩子,就不要擔任班主任。簽字的時候,掌心出汗,滑得筆都抓不住,童悅用紙巾擦了又擦。看看自己簽的名,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筆跡。


  上海的教材和青台的有些不同,拿了一套回來慢慢翻閱,又去書店買了相關的輔導教材,童悅習慣自己出講義讓學生練習。她有些想羊群了。


  戰戰兢兢地去醫院產檢,一切正常。醫生記錄時,問有沒感覺到胎動,童悅搖頭。醫生笑道:“快了,胎動和聽心跳不一樣,你可以從胎動的次數和方位,來感覺是個什麽性格的寶寶。你家寶寶大概很文靜,和媽媽一樣。”


  周日的傍晚,蘇陌到了,自己開車過來的。連著開車十多個小時,他有些疲憊。童悅給他做了青菜肉絲麵,他這人挑剔,不吃快餐,更不接受外賣。


  蘇陌攪拌著麵,麵裏大概加了芝麻油,聞著特別的香。童悅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看《懷孕十月》,淡粉色的家居服鬆鬆垮垮,衣袖高挽,露出纖細的手臂,頭發隨便低束在腦後。她覺得要特別記住的地方,就很認真地用筆在旁邊備注一下。這是做教師的職業習慣,他看得發笑。


  昨天晚上,青台的一幫朋友給他送行。一個個說他不一樣了,笑不一樣,氣色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他就像個辛苦耕耘一年的老農,終於迎來了收獲的季節。


  他的公寓正在刷油漆,隔了兩道門,味道還是很嗆鼻。蘇陌讓童悅收拾一下:“再環保,也是化學氣體,對寶寶不好。我們住幾天酒店去。”


  童悅給他說得怕起來,實中有個老師的女兒,就是住進了剛油漆好的新房後染上了白血病,全校師生都捐了款。


  小區附近就有全國連鎖的假日酒店,非常幹淨,設施也好。總台小姐以為他們是夫妻,直接開了個大床房。蘇陌更正時,溫柔地看了眼童悅,對總台小姐笑道:“目前還在考驗階段,但我有及格的自信。”


  酒店有三餐供應,對麵是公園,拐彎有超市,一切都很便利。童悅堅持所有費用AA製,蘇陌抬起手腕,看了看戴著的卡地亞男表:“小悅,你在我這兒存了這麽多,一年半載用不完。”


  蘇陌實在太累,早早地和童悅道了晚安,便回房休息。


  陌生的房間,一個人,童悅把所有的燈都開著。寫好日記,一個人發了會兒呆,用房間的座機給童大兵打了個電話。電波那端,電視機的聲音很響,她喊了兩聲,才有人應聲。


  “是我!”難以言喻的沙啞,有一點像刮過山岩表麵的風沙,帶著無數個煎熬著的夜晚的粗糲。


  童悅完全失語,怎麽有種潛逃在外的罪犯不小心撞上槍口的感覺?


  “我每天晚上都來你家一趟。在這世上,現在隻有你爸爸,你是丟不下的,我知道你遲早都會打電話過來。我不妒忌,也不埋怨,我很清醒,你是鐵了心要和我斷個幹幹淨淨。你一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我不需要有什麽擔心。”


  罪行成立,接著該宣判了。


  “我等在這兒,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再踏進那公寓半步,所以不必再躲再跑,見麵我也會當你是素不相識。就這樣,我喊你爸爸接電話。”


  電話裏的聲音換成了童大兵。童悅不記得回答了什麽,擱下話筒時,隻覺著自己像欺負了沒有還手之力的人那麽可憎!

  睡了一覺,蘇陌神清氣爽,看看她,心疼道:“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沒睡好吧!吃好飯,我帶你去個地方。”


  天太熱,一出去就像跳進了火爐裏,她不想被煉成金丹。


  “去吧,說不定是個驚喜呢!”蘇陌慫恿道。


  蘇陌對童悅說話,總是半商量半溫柔的語氣,可是她除了服從他,就無路可走。童悅無奈地上了車,那地方蠻遠,過了江,又開了會兒,前方出現了一片濃密的綠蔭,一幢幢複古式別墅整齊排列著,家家有小院,院中植物都很茂盛。有一家院中站了不少人,又是打光,又是攝像,像是在拍戲。


  一個靚麗高挑的女子接待了他們,領著進了一幢別墅,樓上樓下地參觀,裝修得非常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位不低。女子的視線很少掃向童悅,一直嬌柔地圍繞著蘇陌。


  “蘇教授,這幢您該滿意了吧!您就稍稍在電話裏描述了下,我可把腿都跑細了,您要怎麽感謝我?”女子嬌嗔道。


  童悅轉身就出來了,院子裏有棵茂密的香樟樹,樹蔭下有原木的長椅,她用紙巾擦了擦,坐下,聽著樹上的蟬叫得有氣無力。過了一會兒,蘇陌與女子從屋中說笑著出來。女子開一輛紅色的奧迪,上車前朝蘇陌頻送秋波,蘇陌優雅地目送。


  “我喜歡這個小院,植滿草坪,寶寶在上麵跑鬧,摔倒也沒關係。”蘇陌在童悅身邊坐下,遞給她一瓶水。


  童悅彎了彎嘴角,眯著眼看天上火紅的豔陽,想著,要不要買副墨鏡。


  “小悅,你不覺得寶寶出生後,那套公寓小了點嗎?”


  “是小,但肯定容得下她。”


  蘇陌寵溺道:“你若不喜歡這裏,我們再看看別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蘇陌接了通電話,上海的同學和朋友為他來上海工作特地辦了個歡迎酒會。“一塊過去吧,以後都要認識的。”蘇陌看看童悅。


  “又是煙,又是酒,人又多,對寶寶不好,我不去了。”


  “小悅,你今天一直在拒絕我,是因為睡得不好引起的心情不好嗎?”蘇陌在笑,但那笑很淺,浮在表麵上。


  “您別對我太好,我不是裝窮,我是真窮,我不敢貪婪。”她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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