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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煙花易冷(1)

  太平洋商場成立五周年慶,促銷活動前所未有,所有品牌一律五折,還有抽獎。鄰居要買一堆的結婚用品,把童悅拉去做顧問。商場空調溫度打得很低,也無法抗衡人潮散發的滾滾熱浪。她很快就與鄰居走散,索性順著人流慢慢逛。


  在化妝品櫃台,很巧,遇到了羅佳英。羅佳英唾沫橫飛地向店員說道:“二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留學八年,皮膚白白的,一顆痣都沒有,家裏的條件好呢,一般的牌子肯定看不上,你給我拿最貴的。嗯,過生日送她。”


  店員問:“阿姨真疼她呀,她是你的?”


  “兒子的女朋友,我未來的兒媳婦。人家都說家裏婆媳大戰,我和她想拌個嘴都難。不止人好,性格更好,和我兒子的生日隻差兩天。”


  “緣分呀,阿姨真是好福氣。”


  “上輩子積的德。人呢,要多做善事,做人要厚道。”


  “快要結婚了吧?”


  “我巴不得他們明天就結,可兒子不急。我理解我兒子,他有陰影了,原先有個女人……”


  那個女人朝羅佳英笑笑:“大媽,繼續說呀,我在聽呢!”


  羅佳英臉一黑:“今天出門沒燒香,見鬼了。怎麽,聽著心酸啊,腸子悔青了吧。頭頂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不,報應來了。”


  童悅點點頭:“大媽,托你帶句話給你兒子,要是他下次再走錯家門,我就要報警,說他入室盜竊。”


  店員撲哧一聲笑了。


  羅佳英羞惱道:“那本來就是我家的。”


  “現在歸我了。”童悅從容地眨眨眼,“腸子悔青了吧?”


  羅佳英像個炸藥包,每次一點,百分百開炸。童悅看她急得一張臉發紫,都有點罪惡感了。


  “大媽,等你兒子結婚,我肯定包個大紅包,就當是積德。”


  “阿姨,這化妝品你還買不買了?”店員忍笑忍到快內傷了。


  “不買了。”羅佳英拚命地拍著胸口,不行了,這兒怎麽這麽熱呀,氣都不上來了,眼前這一閃一閃的小星星是哪來的……


  “阿姨!”店員驚慌地看著羅佳英往後倒去,想伸手去拽,手抓了個空。幸好童悅站得不遠,上前一步托住了羅佳英。羅佳英可不輕,她差點被她給壓趴下。店員叫來了商場保安,幾人把羅佳英抬進了休息室。


  “你不準走,要是出了什麽事,全是你的責任。”店員抓住童悅。


  童悅苦笑,腸子這下真是悔青了,逞什麽口舌之快呢!婚都離了,為什麽幾句話就聽不得?她給葉少寧打了個電話,老老實實交代:“我把你媽媽給氣暈過去了。”


  葉少寧不一會兒就到了。商場有個老職工懂點急救知識,按住羅佳英人中,又用冷毛巾敷了下。羅佳英醒了,看到葉少寧,哭得呼天搶地。老職工說估計是輕微中暑,羅佳英搶白:“不是,我是被氣的。”她堅決要去醫院診斷,免得留下什麽後遺症。說時,眼睛鎖著童悅。童悅說:“殺人償命,你放心,我不逃。”葉少寧本來就青著的臉這下更是讓人不敢靠近。


  童悅跟著去了醫院,醫生一看,說沒事,回去多喝點鹽開水。商場人多,氣溫又高,不談老人,體質稍微弱的,也會悶暈的。羅佳英死活不信,說童悅預先買通了醫生,她要換家醫院。


  葉少寧嗬斥道:“媽媽,你到底想鬧騰到什麽時候?”


  羅佳英斜了童悅一眼:“雖說沒事,至少要貼點營養費,不然太便宜她了。”


  “你想要多少,我給。”一口腥鹹堵在喉嚨口,葉少寧連嘴唇都青了:“憑什麽,她現在和你沒半毛錢關係。”


  童悅攔住葉少寧:“今天我確實不對,請讓我賠償。”她去取款機取了五千塊給羅佳英,羅佳英數了兩遍,這才和葉少寧離開了。


  童悅等到人都散了,慢慢地朝婦產科走去。羅佳英沒事,她好像有事了。


  醫生的語氣很嚇人:“你是不是搬什麽重物了?這點常識都沒有嗎?你是孕婦,不是大力士,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下麵有點出血,這是流產的跡象。”


  童悅差點被嚇哭,羅佳英倒向她的那一刻,她就覺得下麵湧出熟悉的熱流,肚子隱隱地痛。


  “孩子能保住嗎?”


  “住院觀察著吧!”


  她被醫生嚴令臥床休息,醫生還給她開了幾瓶營養液。營養液裏加了安神的藥,不一會兒,她就睡著了。醒來後,發覺病房裏亮著一盞小壁燈,蘇陌坐在床邊,手撐著額頭,眼睛閉著。


  聽到聲音,蘇陌睜開了眼睛:“要不要去洗手間?”


  童悅臉一紅:“您怎麽來了?”


  “給你打電話,護士接的。上海什麽買不到,你嫌行李輕呀!”蘇陌歎氣。


  “陪鄰居去的,醫生也罵我了。”


  “該罵,真是個粗心的媽媽,等寶寶出生,再和你計較。”


  “寶寶……”童悅摸著肚子,眼圈慢慢濕了。


  蘇陌忙安慰:“沒事,我問過醫生了,情況很好。寶寶比你懂事多了。”


  “我想去上海了。”青台太小,說不定哪天還會遇到哪樣的人那樣的事,她管不住自己,那麽還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不如眼不見為淨,離開這是非之地。


  “好!”他像是一直在等她這句話,“出院後,我們休息個幾天,就走。”


  模糊的視線落在他俊雅的麵容上,她目不轉睛地凝視了他很久。


  “我胡子沒刮幹淨?”他摸摸下巴。


  “我是不是很無恥?”


  “如果你非要用這個詞,那麽這也是我縱容和允許的。”他湊過來,溫柔的氣息撲麵而來。


  “二十歲的時候,男人希望女友漂亮、乖巧,帶出去很有麵子;三十歲時,希望她體貼,能尊重他的朋友,對自己的家人很好;四十歲時,希望她老得不要太快,還能穿得上他的T恤,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不要有事沒事翻他的手機、錢包;五十歲時,希望她更年期不要過長,生氣的時候還記得給他煲一鍋湯;六十歲時,希望晨練時能手牽手一同下樓;七十歲時,希望她不要嘲笑他某天尿濕了褲子;八十歲時,希望她還認得他……童悅,這就是男人最理想的愛情,做到並不難,是不是?”


  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那麽溫柔。


  一滴、二滴、三滴……淚水從腮邊撲簌簌地滾落。


  “婚姻不應該給人疲憊感,它是寧靜的、平淡的、從容的。你已經錯過了我的二十歲、三十歲,那不遺憾,因為我還有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八十歲……要嗎?”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縈繞在她的耳側。


  沒有答案。童悅哭得直打嗝,話都說不出來。


  第四天,童悅出院,醫生給了一堆的警告和嚇唬。童悅走路都恨不得用尺量,不敢邁大一步。


  蘇陌訂好了一周後的飛機票,叮囑不要帶太多東西,把證件和一些資料帶全了就行。


  大學時,同學推薦童悅看亦舒的《人淡如菊》,有個女孩在異國與自己的教授戀愛,那是一個有婦之夫,大她二十多歲,愛得轟轟烈烈,最後卻以慘敗告終,她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那個男人是唯一知曉她過去那段戀情的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天衣無縫,他讓她如何,她隻能如何。她之前和教授在一起是一次戀愛,真的戀愛,現在的她,享受婚姻的幸福,和愛無關,應該是一個毫無怨言的人。童悅呢?有蘇陌這樣的男人,也應該毫無怨言了吧!


  要是投降,當初矯情什麽呢?


  座機裏有幾通電話留言,她隻聽了一個,便掛上電話。洗澡,換衣,喝牛奶,寫日記,早早休息。夜裏仿佛蜷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中,她咕噥道:“少寧,別鬧,我要睡。”倏地醒來,空蕩蕩的床上隻有她一人。


  住院期間,她錯過了鄰居兒子的婚禮,無限歉意地上樓,補送遲到的禮物和祝福。小媳婦懷著孕,不能去度蜜月,小兩口就窩在家中看碟、打遊戲。


  鄰居倒一點沒責怪,盛情邀請童悅晚上一起吃晚飯,就在小區對麵的江南會所,還有其他幾位鄰居。婚禮那天缺席的人可不少。


  推辭不了,童悅隻得去了。坐著與鄰居們寒暄,又有人過來,下意識地轉過頭,嘴角的笑意僵住。


  “好了,葉總到了,人全了,咱們開席吧!”鄰居揮著手,讓服務生準備上菜。鐵灰色的休閑T恤,米黃的亞麻長褲,溫和的問候,他在哪兒,都招人喜歡。


  “葉總是大忙人,我擔心請不到,連打了幾次電話,沒嫌我煩吧!”鄰居笑眯眯地問。


  “再忙也該來,遠親不如近鄰。”他在她身邊坐下。她懂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們離婚很低調,沒有拿個喇叭四下宣傳。她沒必要補充說明。


  沒有什麽曖昧的表示,就像一些模範老公,在人前總把妻子照顧得很好。她專注吃飯,聽他和新郎官聊天。敬酒時,她的那杯,都是他喝。


  鄰居聚會,不比公司應酬,酒鬧得不凶,盡興就好。從會所出來,月朗星稀,一幫人慢慢踱回小區,他也在其列。戲要做足,不能辜負觀眾。


  嘻嘻哈哈上了電梯,過一會兒停一下,電梯裏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隻有他們和新婚夫妻了。


  “葉總、童老師,晚安!”小媳婦嘴巴很甜。


  “晚安!”葉少寧微笑回應。兩人步出電梯,樓梯口感應燈亮了。


  她站著不動,他雙手插在褲袋裏。她聞到他身上有煙味,以前他不抽的,至少在她麵前不抽。


  “你開門吧,我看著你進去,一會兒就走。”


  “嗯,路上小心。”他沒喝幾杯酒,她就是禮節性地叮囑下。


  門開了,她在玄關處換鞋,他在門外看著她,鼻子自然而然發酸。也是想在一起才結的婚,怎麽就變成這樣呢!

  “我現在想想,我們確實不適合做夫妻。我記得你在咖啡館和你那個學霸學生說的每句話,我在實中門口看過你因為學生被家長打,即使發生了在彥傑這麽不幸的事情後,你都盡職地守著他們。高考第一天,我也去一中看了,他們考出來後和一一你擁抱。能對學生做到這樣的人,一定心很軟,很溫柔,很細膩、體貼。可是你卻把我媽給氣暈了,可見她把你逼到了什麽樣子,你才出言回擊。這是我所知道的,還有我所不知道的,你大概也在心裏麵埋怨過我吧!很多事,我都做錯了,我不該把車歡歡帶去我家,我不該對她太溫柔,我不該讓你從家裏出去……我們分開是對的,是我沒福氣擁有你。”


  童悅讓他說哭了,心頭又像是委屈,又像是氣惱,很快就濕了滿臉:“我們這不都離婚了,挺好的。”


  “可我總是情不自禁往這兒跑,哪怕看一眼你也是好的。”


  “要忍著,忍過幾天就習慣了。”


  “如果……”


  “咦,葉總幹嗎站門口呀?”鄰居捧著兩盒喜糖,詫異地看著門內門外的兩個人。


  “哦,等她換鞋呢!你有事?”


  “瞧我這記性,把喜糖給忘了,這不又跑一趟。”


  “快請進。”葉少寧連忙跨進家門,“童悅,你先洗個臉,再泡杯茶來。”


  童悅用冷水拍了拍臉,鏡子裏的人眼睛紅紅的。她還是泡了薄荷茶,鄰居一杯,葉少寧一杯,她喝牛奶。


  “到底你家人少,顯得寬敞,我們家現在四口人,過了年又添一個小人,不知會擠成什麽樣!”鄰居掃視四周,羨慕不已。


  “人多熱鬧,我家太冷清。”葉少寧目不轉睛地看著童悅。


  “童老師也看這書?”鄰居像發現了新大陸,信手從沙發上拿起一本書,“我媳婦也在看。”


  童悅臉都綠了。


  “我兒子說這書是外國人寫的,摘自十個準媽媽的懷孕日記,所以書名叫作《我是幸福媽媽》。童老師,你是不是也有了?”


  屋子內倏地沉寂,連飄浮的塵埃都靜止了。


  “我們曾經有過孩子,可是不小心流了。”葉少寧安慰地抓過童悅的手,輕輕一捏。


  鄰居同情地直咂嘴:“那以後得小心些,搞不好會習慣性流產。”不好意思再久坐,人生最殘酷的事,就是用自己的幸福映襯別人的痛苦,鄰居識趣地告辭。


  “別在意人家的話,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葉少寧站起了身,“休息吧!”說完,他遲疑了下,問道,“你是不是很愛很愛……彥傑?”


  這是童悅第一次直麵這個問題,就連她自己都沒真正用“愛”這個字來形容過她和彥傑的關係,最多是“喜歡”。愛的涉及麵太廣了,性愛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她和彥傑之間從來沒有這個成分。


  她不想用隨便一句話來應付葉少寧,那是對彥傑的褻瀆。她認真想了想,說:“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裏隻有彥傑,但我隻能與他小心地保持著距離。我們彼此都非常珍惜這份感覺,用我們的方式關愛著另一方。後來,漸漸地,我覺得彥傑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是彥傑,彥傑成了我,能不能在一起沒那麽重要了,隻要知道對方好好的就行。可是彥傑……”


  童悅捂著嘴,葉少寧伸手環住她的肩,輕輕拍著。這有點像一種信仰,是精神支柱,葉少寧努力地這樣理解,雖然有點吃味,卻不妒忌。


  “你們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


  童悅鼻子堵堵的,“嗯”了聲。


  “能答應我幾件事嗎?”


  “什麽?”這場景有點古怪,離婚後的兩個人摟抱著,麵對麵地輕聲細語,可是她覺得她現在一把把他推開,好像很殘酷。


  “不要把這套房子賣掉,如果不想住,那就出租給我。”


  童悅心想,他這麽喜歡這房子,離婚時怎麽不留給自己?不過,她確實沒想賣這房子,出租也舍不得。她又不是不回青台,回來總要有個落腳處。


  “還有,離蘇陌那個人遠點,我討厭他,笑麵虎似的。”


  “那你喜歡誰?”


  “我喜歡孟老師,知識分子,和他做朋友,能提高自己的文化層次。鄭治校長也不錯,或者桑晨的那位,叫張青是吧,是個藝術家呢!”


  要麽是有主的,要麽是老頭子,童悅肺都氣炸了:“葉少寧,你有沒有點離婚的自覺性,你已經沒有權利幹涉我的交友情況了。你現在給我從我家出去。”


  葉少寧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往門外走去,那背影看著比以前單薄了。他握著把手,說:“我找了你四天,怎麽都找不著,心情很不好。昨天是我生日,一個人在公司休息室吃泡麵,你連條祝福短信都沒有。”


  她躺在醫院裏輸液,手機早就沒電了:“你的人緣有那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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