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公轉自轉(2)
“不要仇恨錢,別管它是怎麽來的,隻要不犯法。媽媽是深深體會到了,女人沒有錢,就沒有尊嚴,也沒有愛情。錢不能帶給你快樂,但在你孤立無援時,它可以買到溫暖,買到安全……”
淚水模糊了雙眼,她已經看不下去了。真是自私自利的人,一輩子仿佛就為了愛情而活,在她十二歲時,江冰潔為愛情棄下了她,現在為了能在那個男人心中永恒,江冰潔又一次棄下了她。
人生跌入低穀,事實證明,低穀下麵還有深淵。
彥傑因為不能愛她,給她買了房留下錢安排好了一切,江冰潔的保險金足以讓她過得非常奢侈,就連葉少寧,也毫不吝嗇地把房和車、存款留給她。
他們為什麽會對她這樣好?因為他們對不起她,所以才用金錢來彌補。然後她就會幸福地過下去?有了錢的她,仍然在哭;寒冷的時候,仍然隻能抱著雙肩取暖;無助時,仍然隻能咬著牙撐;半夜醒來,床上仍然隻有自己。
夜色很深時才回實中,她一眼就看見了停在樹蔭下的黑色奔馳。她沒有避開,以後想見都很難。
剛站住,葉少寧已經走到了她麵前,她嗅到淺淺的酒氣,眉頭擰了下,朝車裏看了看:“傅特助呢?”
“我沒那麽無能,這點酒沒什麽。”淡漠的口氣,聽不出什麽情緒。
“你找我有事?”她恨自己的多嘴。
“一定要有事才能見你?”
她抿緊了唇。
“如果一定要我找個理由,好啊!我太太的學生考得不錯,我帶著香檳來找她慶祝一下。知道嗎?我們都冷戰很久了,這可是和好的好機會。你別板著臉,這個理由不行,換一個,我臉皮厚,說話總不算話,說好同意放手,手還忍不住又伸過來。十多天沒有聯係,我氣她,卻又想她。看上去很聰明的人,寧可相信外人,卻不相信自己的老公。我為她做得不夠多,還是不夠好?”
她以前怎麽就沒看出這人這麽的煩呢,反反複複,有意思嗎?“葉少寧,我今天在外麵跑了一天,很累了。”
“累就依過來,我的肩很寬的。”他拍拍肩頭。
媽呀,這是要演韓劇嗎,牙都酸掉了。她轉身就走。
夜風送來他的歎息:“今晚,我和華燁一塊喝酒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彥傑的事?”
葉少寧和華燁去了一個叫“天堂”的酒吧喝酒,老板是蒙古人。店裏麵草原氣息很濃,牆上掛著一幅幅狩獵、遊牧的圖片,音響裏放的歌曲是馬頭琴主奏的草原風。都不是縱酒的人,各要了一杯低度酒,慢慢地飲。
“這次回來是處理私事還是公幹?”
“算是公幹。一個朋友委托我幫他的一個店鋪進行資產估算,準備轉讓。店鋪遇到了點狀況,暫時擱淺。”
葉少寧眉梢一揚:“那個朋友不會是叫蘇陌吧?”
華燁沉默。守口如瓶,是律師從業的首要準則。
葉少寧輕笑:“青台現在就電腦城那個店鋪的事鬧得滿城風雨,這不是什麽秘密。你別緊張,我不問了。你和蘇陌是怎麽認識的?”
華燁遲疑了下,還是做了回答:“在上海一起吃過幾次飯,後來他又托我辦了幾件事。”
“聽上去你和他的交情挺不錯。他的資產到底有多雄厚,以至於一直麻煩到你這位大律師。”
狀似說笑,華燁卻聽出一絲嘲諷:“不是資產,是幫著找個人。”
“找到了嗎?”
華燁點頭。
“那人對他很重要?”
“是他女友的哥哥。”葉少寧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心突突地跳:“他、他女友叫什麽名?”
華燁低頭喝酒。
“這個應該不是商業秘密。”
“我答應替人家保密。”
“她叫童悅嗎?”
華燁沒有抬頭。
“我沒有說錯是不是?多麽巧,我太太也叫童悅,她有個繼兄在上海工作,名字叫韋彥傑。”
華燁愕然抬首。
葉少寧攤開雙臂:“我們一起感歎下吧,這個世界太小了。”
夜色模糊了童悅臉上的表情,她仰起頭,數著天上的星星,太多了,一會兒眼就花了,數不過來。她很想對葉少寧吼,他怎麽能用這種責備的語氣來質問她,她想依賴他的,當她說出華燁的名字,卻引來他的雷霆之怒,兩個人吵得麵紅耳赤。從前到現在,她最怕欠蘇陌的情分,可是又不得不欠。她隻是一隻可憐的螻蟻,力量微弱,她也想清高,也想強悍,行嗎?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說,告訴你彥傑也不會有其他的結局。”還是保持緘默吧,即使打他一頓,又能改變什麽,光已經熄滅了,就讓這一切隨時光流走!
“但是我能不讓你鎖在自設的牢籠裏,不會由著你,放任我們走到今天這個局麵。”他扳過她的雙肩,或許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此刻童悅的臉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圈,他都能清晰地看到裏麵的骨頭,但依然人淡如菊,隻是眉宇間透著些堅毅。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羞愧,百種滋味全湧上來了。這些日子,別說是她,就是換作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怕是也難不倒下去。她向來都是柔中帶剛。
“我們結合得匆忙,婚姻基礎薄弱,家人、工作又都不省心,可以好好傾心交談的時刻一再錯過,於是我們都變得敏感而又焦躁,一遇事就著慌,不由自主往壞處想。對不起,童悅,彥傑的事,是我不夠關心你,我也不該臆想你與蘇陌之間有什麽。孩子沒有了也不要再糾結,我們又不是高齡,以後還會有的。讓我抱抱你!”
他抬腳,向前半步。她急速退後一步。他沒有停下,繼續向前。
“那些照片,我一張張地看過。童悅,雜誌封麵上的明星個個光彩照人,但見到真人,難免失望。一是攝影師捕捉的角度精妙,另一個是那個行業有個名詞叫PS。不能說那些照片裏的人物造假,隻是有些拍得不夠全麵,有些是場景錯亂。比如荷塘月色那張,羅特助就在路邊停車,為什麽沒有他呢,他也很帥。你見過教人練車的人一身正裝,手中還拿著厚厚的一遝文件嗎?那應該是我在某次會議上發言,注意沒,後麵的椅背不是汽車的座椅。還要我一張張地講解嗎?”
那些照片,她看過很多遍,在心裏麵,她不知為他解釋了多少次。是的,時代在進步,技術日新月異,很多東西可以作假,但真的還是真的,他凝視車歡歡時的溫柔目光,他因她的嬌嗔而飛揚的唇角,他對她的嗬護,對她的耐心,對她的像海一般寬廣的包容……
葉少寧繼續說道:“我說我吃不來外麵的東西,你會早晨五點起來給我做早餐,晚上會暖著夜宵讓我養胃。不管何時上床,我在你耳邊嘀咕明天有什麽行程,早晨起來,與行程想配的外衣與領帶都搭配在沙發上。一切就是這麽簡單,隻要我講出來,你便會默契地回應。我們的婚姻裏,你很努力,你是努力做一個無可挑剔的妻子,卻不是努力在愛我。童悅,我也是血肉之軀。”
嗯,她的出發點不對,她也有錯,她不推卸,所以報應來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遇到我這樣的,一定要躲遠點。”這不是諷刺,是她真心希望,以後再遇著他這樣的,她同樣要躲得遠遠的。
葉少寧的聲音染上了倦意:“你對車歡歡的事仍是不能釋懷,她找過你,說她懷孕了,是的,但孩子的父親不是我。”
他怎麽就不明白呢?那不是壓倒她的那根稻草,童悅都快給他氣樂了:“你能否認你沒有享受過和她相處的快樂時光嗎?你能否認你沒有喜歡過她嗎?你能否認沒在心裏麵偷偷想過如果她比我先出現該如何如何嗎?婚姻是必須尊重,是要發自內心的尊重,是心甘情願的尊重,不是強迫尊重、無奈尊重。人家說愛情不能將就,婚姻何嚐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你人在我身邊,心卻丟了。這樣的糾纏有意思嗎?你可以委屈自己、逼迫自己,而我不能。我和你說這些,不是在指責你,我隻是闡明我的觀點。今晚,謝謝你跑來和我說這些,我知道你很關心我。上次我媽媽的事,也非常感謝。你為我做了很多,但是我們實在不適合做夫妻。”
他木然的腦袋像要炸開一樣:“你認為我對你,隻是在盡一種迫不得已的義務?”
不然呢,還是因為愛!她會笑的。
“律師早就把協議送到了我辦公室,隻是三個字,卻像有千斤重,無論如何都不能落筆,總在想再等等,事情會有轉機。對自己說你要高考,情緒緊張,然後你母親過世,不能再讓你傷心,接著發現有心人在作怪,好,找到症結,治愈了就好,又聽說彥傑的事,雖然很難受,心中卻有點竊喜,原來我是庸人自擾。就這樣拖到了現在,童悅,你有沒想過,為什麽我會拖著?”
她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