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212章


  雖然桂元帥都發話了,善桐卻也沒有繼續關注老九房內的妯娌爭鬥,而是安安生生地又回自己的小院子裏帶女兒。大妞妞雖然壯實,但身為母親,善桐自然是願意把更多的心思都投注到她身上,對於不必要的鉤心鬥角,善桐也一直都沒有太多的熱情。現在含沁差事也有了,自己女兒也有了,老九房的風雨再大,淋不到善桐胳膊上,她著什麽急?

  因為出嫁已經滿了一年,來年春天又要外出,雖然和王氏的關係還是半鹹不淡的,但善桐也時常多回娘家走走。對外打出的旗號,自然是“哥哥妹妹都要辦喜事,家裏缺幫手”。不過,王氏也的確是忙得不可開交,就連大姨娘都反常的忙碌,每天進進出出,不是和王氏說善櫻的嫁妝,就是和她說榆哥的婚禮,善桐去了幾次,都還不如她能幫得上忙——畢竟是出嫁的閨女了,人就不在家裏住,就是想要幫忙,也都有心無力。


  就隻好和善櫻多說說話,也盡量教她一些小家庭主母需要的知識了。十八房雖然人口簡單,但人際關係可不簡單,尤其是善桐這大半年來方便出門的時候很少,含沁也不在,裏裏外外的人情應酬,都是她一個人打點。自然也有些心得在,善櫻也聽得很認真——王氏對這個庶女幾乎不怎麽上心,現在兩樁婚事同時上門,哪還有時間教她?至於大姨娘,別的事上都能教,這當門立戶的事她自己也沒有經驗,除了善桐,也就沒人會教她了。


  到底是十五六歲的人了,自從定了親,善桐總覺得善櫻是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更水靈,善桃回來一次看她,也笑道,“咱們家幾個女孩子,說起來倒是我長得最一般了,不要說和三妹比,大姐和六妹長相也都勝過我啦。”


  善櫻麵上一紅,要是以往,那就立刻要低下頭去不敢說話了,現在也曉得和善桃客氣。“二姐就是愛說笑話……”


  她的羨慕倒也帶了十分的真心實意,“還記得你出門子那天,我在一邊看著你上妝穿大禮服,到後來連眼珠子都舍不得錯,心想,二姐平時就是不肯打扮,若打扮起來了,可不是好看得不行?二姐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再沒有誰是不喜歡聽好話的,善桃聽了直笑,倒是善桐心底一動,認認真真地審視了一番善櫻的表情,有些話想要問,又始終還是沒問出口:或許善櫻曾經是傾慕過衛麒山,不過小姑娘的心思掩藏得深,自己說破了反倒沒意思了。能和現在這樣,那就很好。


  一轉眼就進了臘月,巡撫嫁女,雖說是庶出,但動靜也自然是大的,各府都送了禮來,善桐更是提前一天就回了娘家,幫忙打打下手不說,還要代表娘家人和善桃一道,將善櫻送嫁到藍田縣裏去——老太太雖然沒有過來,但也派了三太太過來幫忙,還有村子裏各房在西安生活的族人,自然是早就報道,巡撫府內熱熱鬧鬧的,連王氏都覺得臉上有麵子,和善桐笑道,“從前連你二姐辦喜事,動靜都沒這麽大呢。”


  喜事嘛,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的,不過善桃怎麽說夫家門第更高,王氏這話倒是讓善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幫著招呼來往客人,王氏一時又想起來問,“怎麽沒見大妞妞?”


  “這幾天家裏人多,我讓四紅姑姑在家帶她,就不過來了。”善桐忙回了話,王氏還有點遺憾,“還以為她會過來,特地備了些新得的好東西給養娘。既然如此,便送到你們那裏去吧。”


  畢竟是外孫女,嘴上說不疼不疼,恨不得是個男孩,其實心裏還是記掛得很。善桐笑著應下了,又走出去招呼客人們入席,因講究人家擺酒,肯定是要連擺三天的,這一天各府官太太有的親身來了,有的派兒媳婦來了,也都不好怠慢。她應付了半天,心底倒有點納罕:桂家現在和楊家是兩重的親戚了,該不會還要擺架子,隻是在正日出來吃酒吧?就算桂太太今天不過來,少說也要出動善喜才對,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出麵……連楠哥都是早五六天就來了城裏,一麵也是探看善櫻,一麵也是和榆哥在外接待男客,分擔小五房沉重的社交壓力。


  正這樣想,隻聽得屋外嗡的一聲,又是一頓笑鬧,便有人過來道,“十三房姑奶奶並桂大少奶奶到了。”


  桂太太真是好大膽!居然敢把這一對冤家安排在一起出來,善桐自己都不禁要為她喝一聲彩,她忙疾步過去,恐怕慕容氏在這幾步路的當口已經就露出了不滿來:你說她率真也好,粗魯也罷,反正這位大少奶奶,心裏是藏不住多少事,一般也藏不住多少話的。


  因桂家也算是楊家的親戚,善桐進堂屋時,隻見一屋子烏泱泱的人中間,慕容氏正含笑拉著善櫻相看,連善喜都笑得一臉燦爛,她打扮得很是富麗,看著也很有官宦人家的氣派,慕容氏一邊說,“真不愧是楊家女兒,出落得就是出挑。”


  善喜一邊也附和道。“可沒想到,咱們從小一塊認識,這就到了你出閣的時候。”


  她和慕容氏身份擺在這邊,過來應酬的眾人都不至於不給她們麵子,忙也都附和著笑道,“真不愧是楊家女兒,這幾個都是沒得挑的。”善喜聽了,臉上笑意更盛,又拍了拍善櫻的手,一臉的長輩姿態,輕聲道,“也沒想到嫁得近!以後,自然可以多加往來了。”


  ——要說起含芳和茅姑爺的身份,雖不說雲泥之別,但隻看含芳年紀輕輕品級就高,而茅姑爺雖然兩榜出身,但自己還是個八品縣丞不說,前頭還有過一個太太,便也由不得人嗟歎命運的跌宕:善喜從前沒出嫁的時候,對善櫻雖不說要小心討好,但也從沒有用這麽高高在上的態度來同善櫻說話。


  就中微妙,一屋子人裏也就隻有深知就裏的幾個人能看出來了。慕容氏就一概無知無覺,笑著誇了善櫻幾句,便左顧右盼的,問善桐,“聽說我族裏那位姑姑今天也來了——”


  憐憫弱小,自然是人的天性,善桐和善喜雖然曾經要好,但親妹妹被她這樣居高臨下的對待,擺明了是因為和善楠生怨,這一次就是要來在善櫻跟前炫耀身份地位的。連王氏都有幾分看不過眼,笑著道,“三妞帶大少奶奶去找你三嬸說話吧。”


  又握住善喜的手,問她,“家裏母親還好吧?出嫁後就不比在家,不好時常相見了,得了空要多往家裏送送信,也讓老人家放心。聽說她很是惦記你呢!”


  善喜忙又是另一副麵孔了,笑得真誠又感激,“承蒙伯母想著……”


  說到這八麵玲瓏,善喜是要勝過慕容氏許多了,變臉簡直就和翻書一樣快。善桐暗暗搖了搖頭,見善櫻眼圈雖然紅了一點,但總的說來態度也還鎮定,低垂著頭也不和善喜有什麽眼神接觸,心底倒舒服了一點,便先領著慕容氏出了屋子,道,“三嬸人在那邊院子裏招待我們村子裏來的老親,我先給你們彼此介紹介紹,一會得了空,你就可以和她多說幾句話了。”


  慕容氏抱怨城裏沒有親戚往來,為時已久,此時如何不高興?她親親熱熱地握住了善桐的胳膊,似乎是一點都不介意含沁搶了京城的差事似的,還埋怨她,“幾次過來府裏,你都不來找我說話!大妞妞都幾個月了,我才見她幾次呢,今天帶過來沒有?”


  善桐看了慕容氏一眼,想到剛才善喜的做派,心裏也有點不大高興,一邊走便一邊笑著說,“我……我這不是怕大嫂埋怨我嗎?你看重京城差事那麽久了,結果最後卻是含沁去,知道的人吧,知道我們也沒想到……不知道的人,還不知道怎麽說呢。”


  提到京城的差事,慕容氏臉上略微一暗,她又揮了揮手,爽快地說。“這我不怨你!我可沒那麽傻,該怨誰我心裏清楚得很!不過反正現在都過去了,你還不知道吧?開春你上京,我們也要走了,爹在武威給含欣安排了一個位置,我也跟著過去。”


  這滿足快樂的口氣倒讓善桐一怔,她很快又明白過來了:這一位要是在乎功名利祿的主兒,當時也就不鬧著換宗子了。京城也好,武威也罷,反正哪裏能讓她離開元帥府,慕容氏就都高興。


  還是桂元帥老而彌辣,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症結所在,現在慕容氏展眼就要出去的人了,自己也心滿意足,自然不會無事和善喜鬧別扭,兩妯娌可不就自然和睦了?難怪她今天敢於向善櫻擺架子,原來是在府中沒人和她作對了,又被婆婆提拔著,自然底氣也就更足了。


  “不埋怨我就好。”她笑著說,忽然間又有一點不舒服:這坑了人還得她的好感,雖然善桐不後悔,但感覺也還是挺怪。就好像自己臉上忽然多了一層麵具一樣,喜怒哀樂,其實也都不是屬於自己的了。“我也是聽說你們兩妯娌處得不大好,所以不敢過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誰好呢?”


  這麽說,自然是把慕容氏和善喜相提並論了,一個是原來的親戚,一個是後來的妯娌,善桐這話說得慕容氏大悅,“現在也沒什麽了,再看不慣她,反正也看不了多久,以後天高皇帝遠的,一年見不了幾次,她愛怎麽折騰,隨她折騰吧。”


  隻聽她的語氣,便知道慕容氏終究還是不喜歡善喜的,隻是她也不是沒有城府,麵子上還是做得比較親熱,不至於被外人落下話柄。善桐笑著說,“嗯……她是攀上高枝啦……”


  這語調有講究,慕容氏看了她一眼,忽地就笑道。“我就說,你不至於看不出來,剛才她說那幾句話,我心裏就犯嘀咕了。至於嗎?一個管上幾年事的三少奶奶,又不是正經宗婦,她有什麽好看不起人的。當著人家的麵臭顯擺,好像這個三少奶奶,就硬比縣丞太太值錢一樣。狗骨頭沒有三兩重,她也不想想,現在有了你們家拉拔姑爺,隻要姑爺不是爛泥扶不上牆,那往上升還不是和坐二踢腳似的快?就是不升上去,那是她族妹……顯擺到自己人跟前了,什麽德行。”


  她快人快語的,一下就揭破了善喜的空架子。善桐倒沒什麽好說了,要解釋,那就勢必要牽扯到十三房的嫁妝風波。她瞧了慕容氏一眼,見慕容氏也正看著自己,眼神閃動,似乎大有幾分好奇,便不禁微微一笑:可別小看了這位大嫂,人家行事雖然粗魯,心底該有的城府倒未必比別人少。這說不定就是人家好奇善喜嫁妝又多,和娘家兄弟關係又冷淡,還在善櫻這個身份特殊的小姑娘跟前臭顯擺,特地把話點得透了,來套套背後的緣由的。


  “唉,人就是這樣,一時一張臉,變起來有時候可真快。”她就含含糊糊地感慨,“真正背後怎麽樣,誰知道呢。反正她嫁妝比我都多,說話聲音也就響亮,心氣也高,為人也能耐……有些話我們也不好多說嘛。”


  說到嫁妝,慕容氏是和善桐同仇敵愾的,她也是粗人,索性就直說。“我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她們家再殷實也好,那份嫁妝也是傷筋動骨了吧?我就納悶他們家圖什麽了。這幾天不是舅爺也在城裏嗎,我聽含欣說,含芳喊舅爺一道吃酒,舅爺都回說不會吃,含芳悶悶不樂呢!”


  沒想到楠哥居然如此執拗,善桐一下說不出話來了,怔了一會才忙補救,“楠哥他是真不會喝酒,他性格板得很,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怕是無意間得罪了妹夫吧。你幫我和含芳帶句話,讓他別往心裏去!”


  “這你就是和我打馬虎眼了。”慕容氏不依不饒,“這誰看得上看不上誰,都是能感覺出來的。聽含芳口氣,舅爺就是很看不上他……我就納悶了,背後沒有故事,這舅爺至於嗎?他可是白身呢,還反倒和當官的妹夫疏遠了!”


  善桐被她追問得頭皮發炸,索性進了院子,便忙和三太太說了幾句話,介紹兩個慕容氏認識了,眼看兩人親親熱熱地拉著手說起話來,這才脫身出來回堂屋去,一邊走一邊就想,出了一回神,才自失地搖了搖頭:既然慕容氏心滿意足,無意鬧騰,那麽緊接著這幾年,直到桂二少奶奶入門為止,隻怕都是善喜得意的時候了。


  想到母親的那句話,一時也不禁有些感慨:要不說這臉皮厚的人落實惠呢?隻看慕容氏這幾年來幾乎是心想事成,什麽都遂了意。又有善喜如願帶著大筆嫁妝進入高門,便可知道這人生在世,很多時候麵子敵不過裏子,很多人是一點都不在意吃相的。


  不過,這也都和善桐沒有太大關係了,既然慕容氏不會再出麵和善喜為難,她也就繼續保持了低調旁觀的作風,幫著母親操辦完了兩場婚事,又隻進元帥府吃了一頓年夜飯而已,便閉門不出,隻等著三月春暖花開時,才又進了元帥府,要和桂太太商量著一道上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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