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嬌的王子13

  蒙堤坐在教室裏, 他正坐在第二排的位置, 數著牆上的一點一點撥動的秒針。


  教授令人睡意昏沉或令人躍躍欲試等待下課的聲嗓還在耳邊蕩漾著,就像是不知疲憊、坐在秋千上的猴子。


  蒙堤已經把課本收進了書包裏,把書包的背包帶係上肩上。小手撐在了腦袋邊, 歪著的灰色頭顱。身邊一個叫做麗莎的漂亮小女生, 再次提醒他, 央求的口吻使她看起來多麽嬌柔:“拜托了, 一定要要到尼德蘭上將的簽名。”


  麗莎柔軟的手觸碰在了蒙堤的手臂上,蒙堤看了一眼他身旁同樣出生貴族的麗莎,她有著和尼德蘭一樣白色的臉,有著一雙憂愁而美麗的棕色眼睛。一張嬌豔的紅唇,有時候因為蒙堤的不回答她而抿成了線條, 那不是冷漠的線條,而是微微難過和失望的弧度。


  蒙堤願意再多看她一眼,她舉止優雅, 大方美麗,是班上無數男同學心馳神往的對象。


  鈴聲一響起來,蒙堤就起來,要飛奔出教室和校園, 不知怎地, 回了一次頭,看見麗莎那雙憂愁的大眼睛, 就像是傍晚時分海邊的星星。


  班上無數人想讓蒙堤給他們帶一張尼德蘭軍官的名片, 甚至是他用過的東西, 或者一支鋼筆,一條手帕。


  他們願意用精密儀器的玩具、高昂的波塞冬幣或者是答應蒙堤任何條件來換取。


  但是小王子卻不願意為他們效勞。


  他要把尼德蘭私藏起來還來不得,竟然還要給你們帶他們的親筆簽名和用過的用品?


  蒙堤轉身飛奔出了教室。他背著看上去把他還要碩大的書包,鼓鼓囊囊的,像是裝了無數的風一樣。跑出校門,已經有仆人在門後等候著他,書包被仆人拿過後,然後看見一輛轎車停在了學校門口不遠處。


  蒙堤蹦蹦跳跳地想上車,帕雷在一邊抱起了他。“小王子,等下再上車。”


  “為什麽?”蒙堤說完這句的時候,他從後方車窗看見了車內不止有尼德蘭,還有一個陌生男人。


  小王子問向帕雷:“他是誰呀?”憑什麽坐了我的座位。“從波塞冬首都來的軍官。”帕雷告訴他。


  從車後方的窗戶看去,那人正和尼德蘭談話。


  尼德蘭半開著車窗,香煙的煙霧從車內嫋嫋飛出。偶爾地,白色而修長的左手手指,夾著香煙探出了車窗外,把煙蒂彈落在地上。


  蒙堤等了大半天,那陌生的軍官終於從轎車上離開了。帕雷為他打開了車門,蒙堤被抱進了車,他聞到了車內一股香煙味道。看見他的葉彌坐靠在座位上,白色的臉龐有些淡漠。


  蒙堤像條笨拙的小哈巴狗一樣,雙膝雙手在座位上爬著,爬到了尼德蘭身上,尼德蘭的香煙還沒抽完。這或許是他第五還是六支香煙了,從剛才到現在。


  尼德蘭微微擺開過左手,防止煙頭燙到了那小鬼。等小鬼爬上了自己的腿上後,再夾在嘴裏,深深地抽了一口。


  小鬼仰著頭,本來又要進行撒潑和賣萌的時候,他看見了尼德蘭白色的麵孔,那不吸一口煙時抿成線條的紅色嘴唇。他看出了尼德蘭的一絲異常。於是他追問:“剛剛那人是誰?”


  “你父親加西亞委派來的。”尼德蘭回答他。


  蒙堤看見了尼德蘭那張淡漠而白色的臉,就像是他看到過雪鬆下的鋪著的雪。那蒼翠的墨綠色的襯托下,那雪的刺骨和潔白。


  尼德蘭的眉頭和以往一樣,但他黑色的眼睛裏透著難得看見的不悅的神色。


  蒙堤小心翼翼地湊在了尼德蘭的脖頸下,像是親,也像是貼在他脖子下,“他跟你說什麽了,葉彌。”


  尼德蘭向來對他是言之必答,即便是片言隻語。“他撤掉了我上將職位。讓我好好養傷。”


  蒙堤睜圓了眼睛。煙霧繚繞在車內,即便是開著車窗,風從外麵灌進來,就像是把香煙的氣味打得七零八碎,飛的位置到處都有。


  “為什麽?”蒙堤看住了尼德蘭黑色的眼睛。


  尼德蘭的眼睛並不想說話了。隻留給他淡漠、純粹的黑色。


  王子的撤職書帶下來,不過是怕他功高震主,收他兵權而已。


  一路回家,蒙堤難得地安靜。他以為接下來幾天的尼德蘭會像是在轎車裏那樣的沉默,冰冷的時候,但是尼德蘭卻全身心地陪他上學。


  尼德蘭自然有後手,他不交兵權,拖延轉交。還有波塞冬戰事頻繁,不久必回再次征用他。


  蒙堤趴在了書桌上,他的手裏還握著銀灰色的鋼筆。鋼筆下麵的紙稿,被他塗出了一個又一個圈。


  尼德蘭就坐在他不遠處,正在看著書籍。


  蒙堤偷偷地往坐在他左前方的尼德蘭看去,看見他的書本上麵波塞冬語寫著的《惠特曼詩集》。看見他坐姿。他孤勁的腰,微微枕在了靠椅上。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書本的下端,拇指用來翻頁。


  空氣安靜得就像是沒有雲彩的天空,偶爾一兩隻雀鳥飛過。那是尼德蘭在翻頁的聲響。


  有尼德蘭在,誰都不敢告訴蒙堤作業題的答案,更不敢為他寫作業。


  蒙堤懊惱又苦悶,灰色的腦袋枕在了光滑而硬冷的桌麵上,臉貼在了剛剛用鋼筆抄寫了幾行的波塞冬單詞,便不想再抄寫了。以前尼德蘭不在的時候,他從來沒寫過作業。現在要他寫作業,是趕鴨子上架,是為難他小王子。


  兩個小時過去,尼德蘭看完了一本書。“作業寫完了嗎?”


  蒙堤用悶重的鼻音回應他:“沒——”


  趴在桌子上,手裏的鋼筆在緩慢地轉動著,波塞冬的單詞被他抄錯地繼續抄寫著,而他還不知道。


  尼德蘭走了過來,看見他紙張上抄寫著新單詞,一看是文法作業。


  提醒他,“字母抄錯了,蒙堤。”


  蒙堤才從桌子上抬起小腦袋,看著單詞本和紙張,“哪呢。”


  尼德蘭白色的手指指在了紙張上那像是狗爬的字體,“ш抄成了щ,這裏ч寫成了ц。ъ和ь要區分好。”


  蒙堤才發現了自己紙上的錯誤,尼德蘭看見他因為趴在抄寫的紙上,臉上印下了一點鋼筆的墨跡。


  於是大手過去,替他揉著和擦著他那髒兮兮的臉蛋。


  “你看你臉。”


  蒙堤借機把臉蛋蹭在尼德蘭寬厚的手掌上,像隻英短貓一樣,灰色的毛發,那享受的表情,“葉彌教教我。我計算不會。”於是翻出了數學的作業來,交到了尼德蘭的手上。


  尼德蘭沒有接過,“把乘法口訣背完就會了。”


  蒙堤撒嬌,“我不會,教教我,葉彌你最好了。”


  最好的葉彌裝作聽不見,找了張椅子坐在了蒙堤的旁邊。因為尼德蘭的過來陪,蒙堤坐正了身體,抄寫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時間就像是海洋的波浪,夜裏在輕輕拍打著窗戶的玻璃。


  時針走到了十一點的位置上。蒙堤拿出了最後一份作業,他今晚在磕磕絆絆的乘法口訣的背誦中度過的。尼德蘭看了下作業的題目,要求寫首小詩。


  蒙堤委實委屈的臉,“我文法不好。我真的不會寫。”


  然後困意連連,還要撐著小腦袋,要完成最後一份作業。換在以前,葉彌要求他作息,在九點鍾前他依舊進入了酣甜的睡鄉,在睡夢裏和葉彌玩著這樣或那樣的玩具和遊戲。


  蒙堤趴在桌子上,疲憊和困乏襲擊著他大腦,他抬起的微弱的眼光,灰色的瞳仁裏映著那依舊神采奕奕、美豔的尼德蘭軍官。


  “我不會,葉彌。”


  葉彌看完了題目,難得地、溫柔地對他說,“很簡單。”


  蒙堤依舊趴在桌子上,用沾了不少墨水漬的小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他困得就像是夜裏還要守門的老狗一樣。眼睛還在一睜一合地鬥爭中努力地撐開著,看一會兒頭上那擺動的鍾,又看一會兒尼德蘭的英俊的臉。


  尼德蘭的麵容在他麵前模糊,又分散出好幾張,再次合在一起時候,蒙堤的眼皮就要一直耷拉而不再睜開。


  葉彌讀了兩遍題目,準備跟蒙堤講解的時候,發現這小鬼淌下了涎水。


  一揮而就。葉彌把文法的作業本放回了蒙堤的書包裏。把這個小懶蟲抱進了臥室裏。


  第二天的早餐和轎車裏,是在蒙堤踉踉蹌蹌的口訣背誦中度過的。


  他回到學校中,看見了麗莎那雙憂愁寫成的眼睛。麗莎問他簽名帶來了嗎。


  蒙堤回答道,“沒有。”麗莎那難過的情緒一下子彌漫在整張就像是雪絨花的臉上,她委屈地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蒙堤之前戲弄了她好幾回,偏偏就是故意惹哭她的。


  蒙堤看住她微微抽動的肩膀,便不再向她投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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