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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駙馬,人人好逑12

  嚴九欽手上的膚色, 比昭陽腳背上的顏色都要白上兩分。像是蘸了雪, 緩緩輕柔地敷塗著藥粉。動作細致,神情專注。有那麽頃刻間,雁兒隻覺“一見嚴郎誤終生”傳言不假。


  才貌品行沒有哪一點是配不上她家公主, 反而是公主……


  照理說, 駙馬長得如此倜儻無雙, 何愁身邊沒有紅顏, 隨便在外養妾藏嬌,都比在家鞍前馬後地熱臉貼公主冷屁股要好。


  駙馬揉了好一會兒,公主也不哼唧了,闔上了眼,駙馬依舊在塌下給昭陽揉著腳踝四周, 細細地按摩著筋骨。


  這一合眼便是合了半個時辰有多,昭陽再次醒來後,發覺自己在軟塌上睡著了, 剛想張嘴喚雁兒,看見了塌下依舊替她揉著腳的嚴九欽。


  不由訝聲,故作淡定,“大夫來了?”


  “來過了, 說已無大礙, 休息幾日便可走路了。”嚴九欽回答她。


  現在燈油點上,屋內依舊晦澀。雁兒可能怕駙馬替她揉腳傷了眼睛, 於是在他周旁點了幾盞油燈。


  聽嚴九欽這樣說, 昭陽動了動崴了的左腳, 發現可以轉動了,再細看下,腳踝消腫了一些,不如方才那樣可怖的腫脹。借著燭光,隱隱看見上麵的淤血也化了許多。


  昭陽再看去一旁垂腰斂眼的嚴九欽,燭光看得不真切,因為雁兒隻在他周遭點了燈,沒在方才睡著的她身旁點燈。


  古代燭光弱,夜裏看不真切人。昭陽此刻隻看見嚴九欽那孤瘦頎長的身形,不由更想看他表情,他在她麵前都是垂眉低眼,鮮少抬起過那張淬玉般的臉。


  “你一直在這裏替我揉腳?”昭陽問他。


  嚴九欽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意外,順從答“是”。


  “你過來,”昭陽又喚他。


  嚴九欽被這一聲叫喚地有些受寵若驚,他怔了一下,然後走過去,昭陽倚坐在軟塌的背枕上,嚴九欽不敢再上前,垂頭在她麵前三尺外的地方。


  “再過來些,”昭陽聲音放柔了些許。


  嚴九欽又挪了兩步,昭陽才看見他眉下的眼,垂著的睫如同鳳翎般,一張臉好似畫皮的描摹,在油燈的微弱下,似豔色山鬼般。


  偏偏長了張妖氣的臉,卻眉眼斂合間是清高自持。


  昭陽讓雁兒取了本書籍過來,交與嚴九欽,“你給我念下上麵的詩。”


  嚴九欽隻見書籍的封麵上,沒有書名,亦無署名。翻過書的封麵,隻見第一頁裏詩,嚴九欽卻怔在場,如何都開不了口。


  昭陽身著金絲蟬紗的披裙,水紗的綠意曼巾纏在手臂間,屋內有暖炭取暖的原因,就沒有披著狐裘,麵呈鵝圓,小巧得很,額上貼著金色的三瓣花鈿,分外雍容清麗。


  她端詳著嚴九欽臉皮極薄的臉,隻見上幾許青白之色,故聲問道:“怎麽不出聲?”


  嚴九欽眼睛睜著,看著書上的一字一句,字字他都認識,可連在一起,他卻如何都說不出口。


  因為上麵都是些豔曲淫詞,露骨之極,荒淫放浪,他麵上又白又紅,氣喘不敢,一時拿著書為難在當場。


  昭陽見他受辱的模樣,格外有些耐人尋趣之感。不由特意冷下臉,高聲問及他,“第一篇第一首怎麽讀,讀與我聽聽。”


  第一首,便是“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成癲狂。動動動,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趙佶詞)

  嚴九欽麵漸如朱,難啟唇齒。昭陽在一旁催使他,他隻道:“我……”


  “嚴家的人都是不讀書的嗎,這些字你難道一個都不認識嗎?”昭陽望著他,故麵帶歧色。隻見嚴九欽身著淺色衣衫,麵色一陣白一陣紅,比衣袍上的刺繡還要絕了。


  “我……”公主的一再催逼下,隻聽嚴九欽垂眼道,“我讀不出來。”


  昭陽蔑哼一聲,對嚴九欽道,“你讀不出來你就一直站著。”


  嚴九欽麵色隱白,沒有了聲響。


  昭陽在床榻山卷著今日買的連環彩圖,又命雁兒取來了果盤,石榴紫紅剔透,被剝好還剔去了籽,擺放在鑲著金邊的琺琅彩圓碟上。


  不一會兒又送來了藕粉梅花蟹羹,盛在了白玉花觚碗上,昭陽隻吃了兩匙,讓雁兒揉捶著她肩膀和腿,油燈再移近些,畫裏的人物色彩更鮮豔了。


  夜裏近子時之際,嚴九欽還在站著,昭陽本是今日遊玩了一遭,腿走酸人也困乏,卻越到夜裏反而精神起來,於是便起身看嚴九欽。


  隻見他煢煢玉立,周圍燈燭如晦,看不清切他,隻見他隱約闔上了眼,怕是疲困了。


  嚴九欽闔著眼,他也沒打算要讀出,心底揣測著公主再折騰一兩炷香,可能便會放自己離開了。越到夜半天就起涼了,他穿得不多,雖然房屋裏還有暖炭,他還是覺得寒氣侵體。


  不知覺,像是有暖風吹在耳畔,一個極輕柔的聲音,附在耳邊,“讀讀,一首即可,我立馬放你回去。”


  嚴九欽聞聲睜起眼,昭陽從他身後挨著他,兩人距離非常近,他甚至都能聞到公主身上那陣因為體熱而散發愈濃的香露。


  隱隱淡淡,配合著公主那張浮動在月色下月季般的膚色的臉,嚴九欽不由微微臉赤,挪開了半步,公主依舊貼在他身後,“讀罷,我想聽。”


  這一聲甚是曖昧,貼在衣物隔閡的體膚間,對方聲音猶如牡丹的精魅,聲音放柔,極其誘惑,最是挑惹起了男人心裏的悸動。


  嚴九欽閉上眼睛,心跳得厲害,昭陽貼近他後背,暖風吹耳,半天後,他背了一首,“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先秦《越人歌》)

  昭陽一愣,琢磨了詩句,然後惱怒地甩手,離開了嚴九欽,“你讀的是什麽?”


  這一甩手,嚴九欽當即覺得臉上一陣細細的疼感,然後就燒得厲害,伸手捂住了一下,感覺還有一點黏腥的液體。


  昭陽袖子裏的手腕上戴了條皮筋,極薄極細,長一尺二,頭粗尾細,外塗成了金粉,橡是條金鏈子。


  她一般都用這條皮筋胡亂地抽玩著,但也沒曾打過下人。沒想到方才竟用這打了嚴九欽,隻見他脖子後的一條細細的血痕,從脖頸延伸到了耳下,再到了臉頰的一點。不長,也細,像一條線一樣。


  從正麵看是難以察覺,但在側麵卻看見一條細細的血痕,在雪般的膚色上顯得有多少觸目。


  昭陽心下驚動了一下,麵上卻什麽都沒有顯示,但依舊處在憤怒當中。“你給我滾出房間去,不要再進來。”


  雁兒看見血水從嚴九欽脖子傷痕中細細流出了一點,然後看見駙馬走了,公主頹然地坐下,神色依舊是惱怒氣極。


  “他算什麽東西,本公主讓他讀首詩,站了半天最後給我念的什麽?假清高。”昭陽把軟塌上設有矮桌上的瓷碗彩碟全砸了,雁兒連忙道,“公主息怒。”


  第二日馮原盛上門來找嚴九欽的時候,隻見他脖子下有條細細的痕,還沒長全了痂,倒是紫紅的,一直延伸到了耳下。


  不由問他:“九欽兄,你臉上這是怎麽了?”


  嚴九欽本是準備塗藥,馮原盛來了,隻暫時耽擱了一下,便隻道:“被草割了一下。”


  馮原盛看那條疤痕,細細的,也不像是被草葉割了,卻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所致,打趣地玩笑道:“哪長的草,竟有一個人高。”


  雖胡說玩笑著,見嚴九欽桌上放著抹傷的軟膏,不由替他著想道:“九欽兄,你上藥也麻煩吧,我替你抹一抹。”話出後便有些後悔,不知道為何,這句話聽起來本該是兄弟朋友間的親密無間,卻在馮原盛的耳中多少有些別扭。


  但隻是他別扭,嚴九欽沒有別的意思,既然他主動開口了,便應允,坐下來,讓他來替自己上藥。


  馮原盛見他麵上並無其餘神情,不由心裏想,隻是自己多想了。


  隻有他自己心底清楚,平日裏他老覺得嚴九欽與他們不是同一類人。他認為嚴九欽是特立獨行單獨分出去的一種人,而他、沈施從、越王他們又是另外的一種人。


  雖說他跟嚴九欽的關係是同僚朋友,卻不知道為什麽,他卻不能像是對待越王、沈施從那樣地一視同仁嚴九欽。即便他外在與嚴九欽的相處相待與旁人在一起時候的無異,但他內心知道,他對待別人和對待嚴九欽的觀感和感受是不一樣的。


  他一直很奇怪,分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曾私下苦思冥想過,嚴九欽非女子,在他心裏麵又不像一般的男子一樣,他仿佛是個在男與女的兩種性別中分出的另外一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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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前期可能需要條導盲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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