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駙馬,人人好逑10
周圍人見了公主的容顏後, 不禁都發怔驚然。
嚴九欽見新娘長如此, 不由心中歡喜,於是主動地牽起了她搭在裙間的手,觸上時就隻覺對方玉手纖柔無骨, 好似錦緞。
不知道為什麽, 對方手往旁一躲, 嚴九欽將此認為是昭陽的害羞。於是更為大方地牽起了她的柔夷, 扣住了她不沾陽春水的五指。
心間的歡喜,到了口中變成了揚起唇角的輕輕的一聲:“公主。”
周圍的敲鑼打鼓,遮去了這一聲款款的喚聲,聽得見的,也就隻有轎子間的嚴九欽和昭陽了。
夜裏。
正是洞房花燭夜, 燭影搖紅時。
酒沒醒全、再加上今晚宴席上喝了不少的嚴駙馬,被扶回了新房宅子裏。四周熱鬧親友散去後,駙馬伸手推門, 門沒被推動,駙馬以為自己喝醉了沒出力,便再次推了兩回,才發覺門被鎖上了。
生平第一遭成親, 嚴駙馬直想自己哪些地方怠慢了公主, 酒氣尚濃,來不及細想, 扣了兩遍門, 喚道:“公主, 是我。”
呼了兩遍,沒有人應。嚴九欽再拍了兩下門,以為對方累得睡下了。在門口吹了好一陣子風,裏麵的堂屋才傳來了緩慢的腳步聲。
移聲到了門口,發髻上的金步搖隨著身體的走動而搖曳著,珠穗和瓔珞晃動,發出了珍寶碰撞在一起的聲響。
轉動了鎖頭半晌,把門打開,隻見門外無人,腿上卻被一撞,壓住了半條腿,昭陽往後退了一步,地上坐著的,原本挨著門的、後來又挨著她腿的一個人,側倒在地。
仔細一看,那人亦如她一樣身著大紅袍。身形纖秀,本是微微垂著頭,被這麽一開門後,往後仰倒的同時也醒來了一下,他仰倒的同時,半張雪白的臉閃過,昭陽看見的隻有他的後背以及他的脖頸,隻見地上的人半天才爬起來。
昭陽看他這模樣,醺然不醒,潦倒無正形,不由出言輕蔑:“你是誰呀?”
嚴九欽喝得尤其之多,剛嚴丞相都看不下去出言替他解圍了,不然現在早在外圍吐著呢。他雖未好到哪裏去,但是神誌起碼還有一二。見了公主,不由拱手作揖:“公主。”
對方似醉得連她的話都沒有聽清楚,垂著腰,半天沒有直起身,昭陽嫌意又生:“幹什麽,怎麽喝這麽多酒?”
“高興,”嚴九欽才直起腰來,去看公主的臉, “鄙人高興娶了公主。”
酒吐真言,但說這話也不為過,因為他娶的不但是公主,還是這全天下最美的女子。真心高興。
昭陽這才看清楚了嚴九欽臉,心下一震,隻見他雙頰豔色,就像是窗台那兩株玫紅色的細瓣曇花,一團妖氣迎麵而生。
珠紅玉色的珠子落在周身,抬起了半張麵堂,一張雪白如河的臉,在珠玉色的點綴下,分外豔絕。
眉目本有些許淡冷之意,卻在他微微笑起來的時候,雲霽霧散,猶如三千枝桃花,灼灼其華。
今日恰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她雖鳳冠霞帔,頰若桃李,卻在他麵前竟不由遜色幾分。
昭陽恍惚了一下,肅清了聲音,“你就是嚴九欽?”
嚴九欽點點頭,“是我,公主。”他還在門外,對方已然開了門,便理應當然地走了進去,昭陽失神間他已進了新房中來。
昭陽回到新房中,看見他已倒在了豔紅的被褥上,雙眸垂下,隻剩了那張看出來平日是何其雪白的臉,縱然被酒氣侵紅、依舊被殷紅的喜服襯得如同二月的雪。那張臉,真真令人神魂顛倒。
昭陽見他占了自己的床,不由去趕他,“你起來,你給我出去。”
搖晃了幾許,嚴九欽闔著眼未有醒來之跡。昭陽萬分惱火,惱火中卻又看見他脖頸那一截雪色的肌膚,胸口因為喝了過多烈酒而頗大起伏著,身段非常頎長美好,腰細腿長,竟是給人一種想淩暴的錯感。
一襲豔紅衣袍襯得他膚色勝雪,眉目絕豔。令人想到了浴火的仙人。
昭陽咬牙,不容自己再去看他。取來了一壺涼了的冷水,澆在了床上之人的臉上,他微微睜開了鳳翎般的黑睫,臉上和鬢角以及衣裳處沾濕了不少涼水。
“你給我起來。”
昭陽的冷斥,嚴九欽的模樣還是未醒酒的怔怔,臉濕了,四周一些黑發也濕了,額角的鬢發貼在臉上,讓人看上去不知是汗是淚,模樣委實得像是遭了柔躪的美人。
美人還在懵然中,浸了冷水的雙眸望著紅裙霞帔的公主,緩緩一道,“公主……你,你好美……我、我竟忘了喝交杯酒。”
隻見對方失神地看住自己,昭陽本以為他是被澆糊塗,後麵聽到那句才知道,他被自己美色看癡了。
心中愈加惱火,將他從床上推落在地上,“你就不配上本公主的床,”
嚴九欽正酒醉,聞聲這句,不由怔然,“公主……你,別惱。”
昭陽麵傲如雪,氣質淩霜,在燭光搖紅中看來,真真絕色。
“若不是我父皇許婚,本公主才不會看你一眼。你別以為拜了天地你就是本公主的駙馬了,我可告訴你,本公主不會承認你是我夫婿,你更別妄想上我的床。”
一通劈頭斥責下,嚴九欽有些楞然,模樣何許不解,沾濕了的臉上微微錯愕,半晌,隻聽駙馬怔怔然地答道:“我錯了,公主,我不該喝這麽多……”
被酒氣潤成了絲絲豔色的麵容,在燭光中,外加楚楚的神情,反而生有一種讓人想淩蹂的弱感。
這麽低聲頹氣的一句“公主,我錯了”,配上那傾世之貌,尚未醒酒的神情,模樣委實可憐。
若是旁的一般人見了,都不忍再冷言數落他。但昭陽不一樣,從小長於綺羅,萬般溺寵,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性子頗為烈扈。外加天生難自棄、六宮無粉黛的美貌,高傲自大,除了她的父皇和儲君太子哥哥外,眼中從未容得了旁人。
“你給我起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進入這間房間。”昭陽命令他道。
燭影搖曳,隻見嚴九欽模樣恍惚。
翌日。
“昨晚少爺和公主怎麽樣了,聽說少爺睡在了書房?”嚴丞相問管家道,桌上剛新泡了杯晨茶。
管家委實不清楚實情詳細,隻是早上時候聽下人嚼了兩句,回答道,“公主矜貴,難免會有些小性子。”
嚴丞相麵色沉緩了一下,拿起的茶盞又停住了。
管家轉移他注意,跟他道,“少爺還在書房,可讓我叫他起來向您請安問好?”
“他這幾天喝了這麽多,讓他多睡會兒。再說他醒了自然會自己過來。”嚴故畔如此道,隻見他在掃了掃茶盞上的泛黃的浮葉,心底犯愁中。
管家應了聲“是”,心感歎,無論外表再怎樣是個嚴父,平日裏如何言辭頗厲,家規如何森嚴,那一句“讓他多睡會兒”,還是疼愛著少爺的。
嚴九欽從書房裏出來,撞見了正要去找他的嚴丞相。他先向父親問了個安,嚴故畔讓他一齊進書房裏。
“等會兒去給公主賠禮道歉。”第一句便是此句,屈腰的嚴九欽不知怎地回答。
坐在椅座上的嚴故畔看了眼嚴九欽,隻見他眼下的青色,低頭垂眼的,怎麽看也不像是著惹、輕浮或是得罪公主之徒。
“定是你哪裏怠慢了公主,才讓公主如此待你。去給公主挑些禮品,再好好跟她說明情況,你無心之失,日後定待公主如珍寶。”嚴故畔教導著他道,他不僅要在詩書典經教導嚴九欽成才,而且還在成家立業給他傳授夫妻相處之道。
嚴九欽隻溫順地點點頭,又聽嚴丞相對他講道,“銀兩不夠了去問管家開賬要,聽說公主喜歡綺羅和珍寶,多買一些予她。在其他事情上,別忤了她的心願。”
嚴九欽也隻低頭,應“是”。他雖為武職,但隻是個五六品。因為家父貴為丞相,他雖冠絕經典詩文,卻為避嫌父親的“高·官特·權”,所以不走文官仕途,做了個低等的武官。於是便俸祿不多。
嚴故畔說,為官,先學為人。低調、謙慎,萬事不求快、隻求穩。這也是他甘願暫為右衛中郎將一職。
下午的時候,購置綾羅珠寶回來的嚴九欽去見昭陽。
房門未關,嚴九欽尚未走到房門,見了房間裏一公主陪嫁的丫鬟,“公主可在?”
雁兒見了嚴九欽,當真眼前一亮,真有曇花現於麵前之感,立即道:“在呢,公主,駙馬來了。”這一聲,便把昭陽從屋子裏喚來了。
昭陽早換下了大紅喜袍,著了件水綠輕紗網裙,外攏了一層鵝黃色薄紗,披著一件小狐裘,襯得肌膚尤其白皙,就比雪山上的霧色般。
挽了個彎月發髻,發鬢如雲,耳下一串石榴色澤的紅珠串寶石耳環,唇朱如丹,膚白得像是浮在河麵的雪塊,分外絕麗。
昭陽看了看門外,抱著一手綢緞的男子,冷傲地出身:“你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