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親封庶妃位
他言下之意,便是讓皇上繼續該怎麽賞便怎麽賞,不必理會他母妃的說辭。
皇上點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麽,側頭看了看嬪妃那一桌上的一位年輕貌美的妃子,她也是剛進宮不久,卻因得寵而連連進位,如今已經是琳妃了。
男人嘛,什麽規矩啊,講究啊,平時講講也罷了,卻在遇到心愛之人時,便顧不得太多了,隻要自己能力所及,便想給她最好的。他身為皇帝尚且如此,又怎麽能不理解同為男人的應煊。
皇上看了看賢妃,隻覺她未免管得太多了。
此時,康郡王站起來稟道:“父皇,六弟之言正中我等兄弟下懷。我等兄弟皆為男人,做男人自然要有男人的樣子。六弟的門戶是我們兄弟中最安寧規矩的,可見六弟治理有方。”
皇上也覺有理,但眾目睽睽之下,不能不給賢妃麵子,她這個當婆婆的明顯不喜歡方氏,他也不好為了封賞個兒子的小妾,與賢妃生隙。賢妃說的也有理,方氏容貌雖極美,又有幾分才氣,卻終究也是封不封都可以。
他正要和和稀泥,說幾句場麵話,把此事暫且放下以後再說。瑞王忽然起身,捧著一盞茶,走上前來道:“說了這許久的話,父皇必定口幹了,請您品品這盞冰糖眉白菊茶,潤潤喉嚨。”
他恭敬奉上茶,景平帝最愛這岈山眉白菊,方才喝了酒正覺口幹,當下便欣然接了,飲起茶來。而瑞王則沒回座上,侍立在皇上身旁,隻見他笑嗬嗬得湊到皇帝耳邊,指著那茶輕聲說了幾句話。
皇帝聽了那幾句話,怔了片刻,忽然抬頭看了方媃一眼。而瑞王則瞟了應煊一眼,眼神中帶著嘲笑。
方媃覺得皇帝剛才看她那一眼,似乎非常認真,全不像剛才的隨意。瑞王倒底跟皇上說了什麽,看樣子似乎與那茶有關,可皇上怎麽會看向她?
她側頭看看應煊,忽然發現應煊臉色雖如常,眼神卻變了,他盯著瑞王看,目光銳利如鋒。發生了什麽,就因為瑞王那帶著嘲笑的眼光,他就生氣了?應該不至於吧?方媃不解。應煊隨即轉開目光,不再看瑞王,但方媃可以感覺出,他很不高興。剛才賢妃站出來反對時,他也沒有這般生氣。看來,確實是瑞王激怒了他。
賢妃看看瑞王,又看看應煊,似乎在權衡,她眯了眯眼睛,誰也看不清那眯起的眼睛後,是怎樣的鋒芒。
片刻後她忽然笑起來,用一種無可耐何卻又寬容的語氣,和譪說道:“皇上,臣妾真是年紀大了,兒子的事總是掛心,放不下。方才聽了煊兒和老四的話,臣妾也覺有理,罷了,皇上愛怎麽賞便怎麽賞吧,橫豎不過是個庶妃之位。方氏得煊兒喜愛,隻望她德才俱修,好好服侍煊兒就好。”
皇帝似乎並不在意她的轉變,反而立刻點頭道:“你能如此想,便是通達之人了。”
方媃倒是吃了一驚,這賢妃變得好快,而她的態度似乎是在瑞王出現後才轉變的。方媃看著滿臉笑容的瑞王,這個人從來都是應煊的競爭對手,忽然在此時冒出來,又在皇帝身邊耳語,到底是什麽意思。
隻見皇上放下茶,看著方媃,道:“方氏。”
方媃連忙跪下:“是。”
“今日是中秋佳節,早前朕便已放出話去,佳節就是圖著喜慶歡樂,中秋之日,凡能討得朕歡心,錦添花者,必有重賞。朕很欣賞你的詩,煊兒的詩做得更好,方才別人也都賞了,現在豈有不賞之理?你便進為庶妃,記得修身敬上,勤謹守德。”
“謝皇上恩典。”應煊與方媃一齊謝恩。站起身時,方媃被裙子絆了一下,應煊眼疾手快,托著她的手肘站直,兩人並肩而立,應煊順勢握住她手,以袖掩著,輕輕捏了片刻才放開。
方媃回座時,瞟了應煊一眼,發現他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唯有眼中,還是有隱隱鋒芒。
中秋禦宴已經過去一個月,可是白玉京的皇族間,還在津津樂道那一天的情形。
就連王府也不例外,女眷們相互串門,話題仍是那日的事,從各個嬪妃說到某個皇子,再到哪家的側妃穿了什麽,哪家的小妾長得醜,哪家的大爺和宮女眉來眼去了,事無巨細,說個不休。
自然,方媃也在話題之內。當日雖得到封賞的人不少,卻隻有她一人得到皇上“才容兼備”、“豔冠群芳”的稱讚,隻這一點,便在白玉京中一鳴驚人了。
她的那兩首詩也傳了開來,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在深閨之中,念著這兩首詩,遙想著永親王方庶妃的姿容才氣,無不欽羨。
任氏此次本就沒奢望進位,她的女兒隻有四歲,卻意外封了靜樂縣主,越過了孫氏之女芷蘭。她喜出望外,欣喜之餘也感謝當日方媃的幫助。
任氏親自動手,精心作了幾樣點心,午後端了來,聊表心意。
兩人坐著一同喝茶吃點心,方媃看這幾樣點心,翠玉豆糕,栗子糕,豆沙卷,芝麻小燒餅,顏色鮮明,氣味清香,令人食指大動。
“沒想到任姐姐還有這一手。”方媃笑道。
“閑著無聊做著玩,久而久之便會了。”任氏有幾分無耐得道,這後宅裏,女人們的空閑時間實在太多了,不找點事做,日子不好打發。
“我見妹妹前些日子也常繡東西,怎麽這些日子不繡了。”
“有時也繡,隻是怕傷眼睛,不敢常動針。倒是看書比繡花更好些。”
“我知道妹妹最愛看書寫字的,不然也寫不出那樣的詩句來。你這庶妃之位,來的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憑她是誰想攔著,隻要王爺上心,找準了時機,可不就是皇上一語定乾坤!”
方媃笑笑:“論理,實在輪不到我。”進府晚,家世尋常,又始終無子,不得婆婆喜愛,任氏這樣已有孩子的還沒進上去,她卻進了,心裏總有忐忑。
“你管那許多!這種事情本就不是輪著來的。就像那宮裏的嬪妃們,年輕得寵的,雖然新進宮,卻連連高升,那年老或容貌不佳的,就算有孩子也未必趕得上,這本來就是看主子的心,而不是論資排輩的事。”
“話雖如此,這樣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得來的位份,太過引人注目,其實還不如不要。”方媃歎口氣道。
任氏揭開茶盞蓋,品了口茶,忽然皺眉看那茶葉,道:“這是府裏日常供給咱們的茶麽?”
方媃點頭:“是啊,怎麽了?”
任氏將茶盞放到桌上,恨聲道:“這茶是陳年的舊青茶,表麵上看著與給別的人沒區別,其實味道已經不好了。這是誰送來的?”
方媃揭開茶蓋看了看,道:“我不懂這些,這茶是昨天管家打發人定時送來的,隻知道這是按季節送來的,每院都有。”
“我那裏的青茶就比這個新鮮。你如今已是庶妃,分到的東西竟還不如我!”
方媃笑了,可不是,雖然升了庶妃,然而待遇竟一日不如一日,其中的原因,她心知肚明。
“你不是有王爺送你的茶麽?怎麽不喝那個?”
“好像是喝完了吧,那麽珍貴的茶葉,一共也沒有多少。”方媃不在意道。
“我瞧你也太省事了些,萬事不爭,不過有福之人不用忙,你雖不爭,福氣卻是躲也躲不掉。”
“我現在這般是有福氣麽?”方媃失笑。
任氏輕拍她一下,道:“你知足吧,有人忌妒的眼睛都紅裏透紫了。”
方媃點頭,無耐道:“我也隻能知足了。”
“說起來,你始終沒有喜信,到底是什麽緣故可要好好讓大夫看看。”任氏倒是挺想讓她生孩子,因為這樣一來,她們的地位會更穩固。
方媃沒有說話,來到這裏最滿意的就是這件事,她根本不想要孩子,也隻有這件事目前來說是如了她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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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氏嚐了口點心,忽然想起件事,忙對她道:“有件事,我聽她們傳來傳去的,你可知道?”
方媃漫不經心搖頭:“你是千裏眼順風耳,我卻是個坐井觀天的青蛙,什麽消息也聽不到。”
任氏笑道:“天下還有這麽美的青蛙,可真是讓我長見識啊。”
方媃不好意思得輕推她,催她快說。
任氏道:“中秋之後,這幾家女眷們都在猜測一件事,那日禦宴之上,瑞王到底向皇上說了什麽。當時,賢妃娘娘阻攔進你的位,看皇上的意思,雖讚同王爺,卻也不好拂了娘娘的麵子。我當時便覺得,王爺的願望怕難以達成了,可是瑞王卻突然出麵,還對皇上耳語幾句,皇上的眼神當時便變了,認真了許多。”
方媃沉思片刻,道:“那麽,這些人都是怎麽猜的?”
“有人說,瑞王向來與永親王麵和心不和,當時卻顯然是為你說了話,原因無它,隻有一個。”任氏看了看方媃的臉色,才含糊著道:“還不是因為他一向愛美人勝於一切……”
後麵的話,任氏雖不說,方媃也明白了,她笑道:“虧這些人也想得出來,依我看,他們倒把堂堂瑞王想得太不堪了。瑞王再愛美色,也不會昏頭到幫忙自己的對手。”
任氏點頭道:“我也如此想,其實也有機靈明白的人,與咱們想的一樣,更有心細如發之人,把當時瑞王的一舉一動記在心裏,回去細細追究,才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