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5 章
電光火石之間, 世界都被顛覆了。
崔安眼睜睜地看著少年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再無動靜,心也跟著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撲過去想救人, 結果還沒等從地上爬起身,就被門外的墨宗弟子一擁而上, 死死按到在地, 動彈不得。
他聽到墨宗的人大聲呼喊著矩子, 聲音淒厲絕望,聽到門外傳來打鬥聲,拳腳擊打□□,有人痛叫, 有人喝罵,有弩1箭發射的機括響聲。
一枚弩1箭滾落到崔安眼前, 讓他的瞳孔有瞬間收縮。那是阿佐的死士攜帶的製式武器。
很早以前,當阿佐還是個小少年的時候, 曾經給他看過一次。
彼時, 崔家有意再嫁一女給陸濤續弦。阿佐擔心後母的孩子威脅到自己, 便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地位不可動搖。
續弦的事是崔家的一廂情願, 最終被陸濤婉拒了。
但弩1箭的事崔安卻是記得清楚,那小箭設計精巧,兩側都有放血槽,不大像是中原匠人的手筆,倒是與胡人的弩1箭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今眼看著阿佐的弩1箭滾落到眼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個時候, 整座酒樓已經亂成一團。
尖厲的哨音響起, 外麵響起了疾馳的馬蹄聲, 有人在大聲呼和著什麽, 沒過多久,定安城中駐紮的邊軍便徹底控製住了局勢。
崔安被拖下了樓,扔進了一輛囚車中。
隨行的兵丁氣不過,罵罵咧咧地嘟囔著“坑害矩子,狼子野心”,還暗搓搓踢了他好幾腳,踢得他蜷縮起身體,默不吭聲抵禦疼痛。
還說什麽?還能說什麽。
從打阿佐的護衛出手的那一刻,他崔安和這些陸家人的結局就已經被決定了。
在封家的定安城中,大喇喇地擊殺封家看重的墨宗矩子,這不單單是對封家的挑釁,也代表他崔安此行,不過就是一個笑話而已。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出手的竟然會是阿佐的人!
剛剛沒有看清楚襲擊者的臉,但那身形和衣著他還是認得的,那分明就是阿佐送給他的護衛!
可是那個滾落到眼前的弩1箭……
崔安現在才明白,原來自家外甥送來的人並不是護衛,而是實打實的死士!
死士與護衛的區別,出身世家的崔安一清二楚。護衛是保護主家人身安全的衛士,一般挑選的都是身強力壯,身家清白的後生,接受的訓練也都是兵器和拳腳功夫,是放在明麵上的安保力量。
而死士的選拔則更隱秘,更嚴苛了。一般隻有家主的繼承人才能擁有死士。這些人都是從小培養,日複一日地訓練,斷絕親情不說,腦中還隻有服從一個念頭,做的也是見不得光的髒事。
阿佐派死士跟著他一同到定安城來,意圖已經不用再細想了!
可是,為什麽?
一直到被關入城中大牢,崔安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阿佐知道阿佑的存在。
阿佐知道他這次來雍西關,一定會來見阿佑。
阿佐想要阿佑死,而且還要借著他這個舅舅的手!
最後一個推測,崔安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知道陸家會出手,所以自從發現阿佑的存在之後,他一直都在小心提防陸濤的人。
可阿佐……
一瞬間,崔安忽然又想起了陸濤續弦的事。
那時候的阿佐,既然曉得用死士暗示自家娘舅身份,那又怎會容得雙生弟弟威脅大自己的地位呢?
想到這,崔安狠狠抽了自己好幾個嘴巴。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傻蛋,竟然想不到阿佐真正的心思,還一廂情願地以為阿姊生的兩個骨血會和睦相處,互相扶持。
他以為的強強聯合,他以為的血濃於水,他以為兩兄弟一南一北各有經營,便不存在利益衝突,全他娘的是狗屁!
嗬,天下哪有那麽多兄友弟恭的好事,更別說是從娘胎裏就開始競爭的雙子,可歎他崔安一把年紀都白活了!
懊惱的崔安在天牢裏扇自己嘴巴,也便注意不到此事墨宗矩子遇刺,在定安城中掀起多大的波瀾。
封大都護的幼子封慷親自帶兵圍住了崔安下榻的驛站,小少年的眼睛紅得嚇人,卻一聲不吭,隻差人將裏麵的崔陸兩家人馬都攆了出來,若有反抗者,立刻格殺勿論。
有人不服,想他一個半大小子能有什麽本事,便趁著出驛站的關口伺機偷襲他。
結果十二郎也沒有客氣,橫刀大金劃出完美的弧線,幾個回合之後,一顆人頭應聲落地。
小少年也受傷了,左臂被死士的刀劃出了一條傷口。但他混不在意,眼角斜飛,目光凜冽,手中的銀刀血跡未幹,刀尖直指陸家眾護衛。
“還有麽?放馬過來。”
剛剛的兩場戰是他單槍匹馬應對的,親衛想要放箭被他喝止住,他有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唯有手刃害了小非哥的兄徒方能平息。
那個姓崔的狗賊,若不是因為阿爹不然他動手,他早就一刀砍了,哪還容得他送去大獄?!
“還有沒有?我不放箭,你們一個個上來!”
眾人噤若寒蟬,良久沒有人吭聲。
陸濤這次派出來的都是正經護衛,平時也多是幹著保護主家的工作,哪有陸時己死士那樣的凶性!?
他們這才意識到,這小少年體內流淌的是世代鎮邊的封家血,便是年紀不大,那也是在戰場中曆練出來的寶刀,小小年紀便有了殺伐決斷的猛將氣勢。
少郎君派出來的人馬他們知道,那都是些不得見光的人,平時與他們也沒什麽交集,但這些人是來做什麽的,他們大致心中有數。此次封家小郎君忽然發難,多半是有人失手事發,死傷了封家的要人,拖累了他們這些做慣了正經活計的人,跟著一起吃了瓜落。
士氣為人所奪,餘下的也便再也燃不起鬥誌。
驛丞立在一旁,冷眼看著眾人被押上囚車,揣在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他是邊軍出身,一路走來到現在,城中的變化他都看在眼中。
他的娃現在送去九淩城讀書,他家的婆娘在布坊做工,他的同袍傷了殘了,再也不用怕拖累家裏,隻要還能做活,就有一口飯吃!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墨宗的那位先生帶來的。驛丞不曉得百年前的大德聖人有多大的德行,可在他看來,能讓百姓吃得好,穿得暖,老有所養,幼有所依,這才是真正的恩德,也是他們邊城人的福運!
這些世家的狗,一刀斬了他們的恩德和福運,那就別怪大家與他們拚命了!
一夜之間,定安城中驀地變了風向。
許多與南郡有往來的商賈都被帶走盤問,上一次大清洗過後安插進來的釘子,這一次再度被全盤拔除。
同一時間,遠在西南的左穀蠡王接到線報,墨宗矩子在定安城中被崔安帶去的死士刺殺,原本駐守在東萊城的封愷驚怒交加,連夜離城返回雍西關,如今東萊城中主將空虛,群龍無首。
“嗬,耽於兒女情長,不成大器!”
火雷聖巫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臉上的輕蔑。
“墨宗那偽主死了正好,墨宗本就是我嶽家的墨宗,若不是因為司馬略和世家勾結謀奪我家傳承,墨宗也不會落到外姓人的手中,這次陸家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等下找個時機,我便要亮出身份。我乃是大德聖人唯一留存於世的血脈,傳承唯有我有資格,天下墨宗弟子皆歸於我腳下!”
“我登高一呼,拿回墨宗傳承,成為墨宗矩子,你朝思夜想的陌刀、火炮之類的自然不在話下。”
說著,他看了一眼一旁皺眉不語的左穀蠡王。
“還等什麽,趁著封家那小子心神大亂,自然是要盡快打回東萊城,奪取通往通匯的水路。”
“你把大軍移回邊城,我便可以召集墨宗弟子皈依宗門。封家不過是借著偽主竊奪我嶽家傳承,與中原那些狗賊並無差別,在天下大義上便立不住腳!”
“如今大軍困在西南的時日已經不短了,須得盡早與部族那邊的援軍匯合,早些將南北練成一線,打通大軍的補給。你一路辛苦打到中原,不是就為了窩在這舊京城做個部族頭領吧!”
聽他這樣說,左穀蠡王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他當然不想隻我在舊京做個土皇帝,可在舊京的正殿做得久了,他也越發不能容忍身旁還有個火雷聖巫在指手畫腳。
再忍忍,再忍忍,畢竟需要那人的血脈才能拿到墨宗的技藝。
一旦那人成了墨宗的矩子,那麽封家和黑甲軍現在用於的巨炮利器,將都屬於他的大軍,他便可以真正馬踏中原,橫掃千軍。
為了這個目標,他還要忍耐,但不代表他會對火雷聖巫言聽計從。
“封愷雖然離城,但此人多智近妖,甚是狡猾,走之前不大可能不做安排……”
“便有布置,那豎子在與不在畢竟不同。”
火雷聖巫嗤笑一聲。
“你與黑甲軍對峙這樣久,不還是蝸居在此處,不趁此機會有所斬獲,等那豎子歸來,你便能有勝算了?”
這話說的雖然尖酸,但話糙理不糙,的確是這個道理。
封愷在的時候,東萊城防固若金湯,左穀蠡王不但找不到半點進擊的破綻,反而還被對方牢牢壓製在舊京和南召一帶,勉強維持著局勢。
若不是黑甲軍的補給線拉得過長,之前又過於輕信壽平郡王的能力,封家的大軍早就兵臨舊京城下了。
想到這裏,左穀蠡王咬了咬牙,差人召喚麾下眾將進殿。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算封愷走之前有布置也沒甚關係,畢竟不是他本人親身,總能找到機會。
若真錯失了這一次,等到那小子解決定安城中麻煩後回轉,怕是更加難以應付!
那便趁他病,要他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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