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那薛義臬就怎樣認了?”
寧非單手支頰, 眉頭皺得死緊。
“不像他們薛家人的作風啊……”
封愷喝了一口清茶,點了點頭。
“非弟所說極是,這的確不是薛家人做事為人的風格。”
“後來薛義臬給西河王寫了一份陳情書, 但內容卻傳得天下盡知,明顯是在給東山王看。”
“薛義臬在信裏先訴了一番苦楚,言說薛琰和薛義梟在家中一手遮天, 自己參與不到作坊的任何事, 也不知道薛義梟和我們家做了什麽生意。”
“但是陌刀的事, 薛義臬死咬著沒承認。”
封愷笑道。
“倒是在信上告了薛義欒一狀。”
“薛義臬說得也不是沒道理。恒壽的礦和匠師都比不了閶洲, 閶洲龍泉劍坊中至今還保存在先代的秘密圖紙, 這些寶貝在薛壁去世的當晚就被薛義欒扣在手中, 至今都沒拿出來。”
“薛琰帶到恒壽的匠師都有名姓, 水平和能耐閶洲總坊心中有數, 根本造不出陌刀這種兵器, 更何況薛義欒在薛壁在世的時候就和賀嶽家的女郎有情,如今賀嶽家又站出來指責他薛義臬,就是賊喊抓賊。”
“嗯?這可是家醜外揚了啊!”
寧鋸子驚訝道。
薛義臬為了懟薛義欒, 不但直接捅出薛壁剛死他就急著奪權的醜事, 還把人家和別家小娘子的私情也給爆了出來。
呦呦呦, 原來世家撕起來也是不要臉麵的, 什麽勁爆的料都敢放啊!
“嗯,的確是這樣。這一次薛義臬也是被坑得狠了。”
封愷笑著點了點頭。
“薛義欒把事情都扔在別人頭上,想要獨善其身,怎麽可能呢?”
“賀嶽家是支持東山王登基的重臣, 此次選妃賀嶽家也有女兒受封賢妃, 距離皇後的寶座就差一步。”
“現在薛義臬爆出薛義欒的私情, 此事是真是假不清楚, 但給薛義欒的眼藥可是上足了,畢竟閶洲薛是投了西河王的,和賀嶽家從往過密,很容易引起他主家的懷疑。”
寧鋸子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殷勤地給暮野兄倒茶。
他身在塞外信息閉塞,最愛聽這些世家大族和皇室之間的八卦,從中能品出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比如,實名同情東山王。
雖然娶了三個小妾,可一個和薛義欒有私情,一個被暮野兄退過貨,一個皇帝頭上野草蔓蔓,實慘。
不過這些話他可不會和暮野兄說,想必暮野兄本人也不想和薛家小姐搞什麽緋聞,不然當初也不會避而不見。
“暮野兄啊,其實我覺得薛義臬說的還蠻有道理的。”
始作俑者兼幕後黑手砸了砸嘴。
“實話實說,恒壽和閶洲都造不出真鋼,最多是逼近鋼炭量邊緣的生鐵,而且主要還是依賴鐵礦的質量。”
“恒壽礦的質量據說比不了閶洲礦,所以就算使用同樣的製作方法,恒壽坊出品還是比總坊要差上許多。”
“在不能提高工藝設備的前提下,原料的質量就很重要了。”
封愷笑著點頭。
其實他並不能完全聽懂寧矩子話中的某些用詞,但他很喜歡看到對方侃侃而談,神采飛揚的模樣。
像一棵生機滿滿的青鬆,哪怕是迎著寒風也能勃勃生長。
說到這裏,寧非頓了頓。
“那薛義臬這樣說,西河王和東山王都信麽?”
封愷搖頭。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反正隻是需要一個搶奪匠坊的借口而已,薛義臬說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和別人講理,那隻能發生在彼此地位相當的時候。你會和一隻螻蟻講道理麽?”
聽他這樣說,寧非默然。
他當然不會,所以才會感覺悲哀。
如果墨宗不是苟在塞外,如果不是有封家這個目測還算靠譜的合作夥伴,那麽恒壽薛家說不定就是他的前例。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重。
封愷飲了口茶,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棉布中衣,輕笑著朝寧非問道。
“非弟,你這布織得甚是細密柔軟,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一說起棉布,寧鋸子再度起了性質,笑眯眯地暮野兄安利了棉布衣服的好處。
其實不用說,棉布的觸感是人都能感受到。尤其是在製作貼身衣物時,比絲麻舒適太多。
“此布很賺?”
封愷看著兩隻眼就閃著金錢光芒的寧鋸子,笑著問了一句。
寧非點頭。
“自然是很賺。”
“不過因為材料難得,現在還需要擴大種植麵積,想要真正推廣開還要等年底。”
“這樣。”
封愷點了點頭。
“我來之時,看到非弟再伏案算賬,神情甚是愉悅,可是在算著棉布的盈餘?”
哈,被看出來了。
寧鋸子略羞澀。
“有那麽明顯嗎?”
他以前,明明不是個愛錢的人呀。
他對金錢都沒興趣的,他愛科學。
封愷沒回答,不過低笑出聲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他是個機靈人,不可能在相處時讓他非弟感受到任何不舒適,於是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向別處。
“既然賺錢,若是有機會,也請非弟照顧一下我雍西關將士和百姓呀。”
“邊塞苦寒,胡騎連年犯邊,生活比中原已然難上百倍。非弟之前放出豆腐和火炕,已然給不少人家找到了新的生計,今冬城中凍死民戶少之又少,水泥和陌刀之功更不必說,我代封家和邊軍謝過寧矩子之恩。”
說著,封大公子忽然站起身,對著寧非行了個大禮。
寧非愣住了。
當初放豆腐方子的時候,他的確是有改善民生的想法,但他沒想到,身為軍事主帥的封愷竟然也會關注庶民的生活。
他一直以為,像暮野兄這種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都是封小弟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孩子差不多,喊著“何不食肉糜”。
同一個爹,同一個娘,竟然不一樣。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封小弟是幼子,又是個十來歲的中二少年,一開始嬌生慣養很正常。可他爹封大都護是個很接地氣的人,寧非幾次接觸下來,感覺封伯晟性情豪爽,粗中有細,為人卻不怎麽擺架子。
至少對他寧非沒擺過架子,封大都護本人有點糙,也不怎麽講究繁文縟節,否則也不會把小兒子打發到鄉下收豬相豬了。
說起了,封小弟雖然之前有點中二,但是現在已經變成了乖乖聽話的五好少年,更難得的是這孩子還保留著赤子之心,對認定的朋友掏心掏肺,可見封家一家子人的家風和教育都是沒毛病的。
這樣的合作夥伴,應該可以放心吧。
想了想,寧非忽然正襟危坐,神情變得鄭重。
“封大公子。”
他忽然改變了稱呼,這讓對麵同樣正襟危坐的男人眸光微閃,唇角的笑意瞬間消失。
寧非停頓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棉布衣。
“可知我這棉布哪裏來的?”
封愷回答。
“是織機織出來的吧?非弟這布細軟綿密,想來應該是頗費功夫。”
這個結論,寧非不置可否。
他從炕台的書架上取下一個樺皮本,放在封愷的麵前。
“迄今為止,我墨宗隻買了一批布,共230匹,被闡寧彭氏的管事一筆買走,出價300金。”
“當然,這次是遇到了個冤大頭,以後未必能賺這樣多,但翻二倍或是三倍絕對沒問題。”
封愷翻開賬簿,下一刻,千軍萬馬亦從容的男人,也忍不住眉頭跳了跳。
見此情景,寧矩子笑了。
“今日布坊發薪,封大公子可願隨我一看?”
封愷點頭,合上賬本。
“自然是願意。”
他站起身,臉上的神情竟然十分認真。
“還請非弟帶路。”
帶封愷參觀布坊,也不算是寧非的一時興起。
布坊將來要招工,最直接的來源就是雍西關的定安城。
織布坊需要是女工,不和定安城的主人提前打好招呼,以後有衛道士跳出來罵墨宗居心不良、誘拐婦人,就麻煩了。
而且借著這個機會,他也想讓暮野兄見識一下職業女性的力量。
邊城民風彪悍,也不講什麽深閨婦德,惡劣的生存環境更容易促進女性勞動力的解放,而有更多勞動力投入生產,也會給定安城注入新的生機,便如同那雨後春筍般出現的豆腐坊,不也帶動了一個坊市的生意?!
在這一點上,墨宗和封家可以做到雙贏。
以前宗門沒錢,大家賺來的辛苦費購買食物和日常用品都不夠,也沒有餘錢給大家分。
今年宗門添了不少進項,寧非便將賬攏一攏,按照各組的工作量給大家發工資。
當然,以後在宗門內部也要有現金流動,比如去新食間吃飯要付費,日常柴米油鹽都要換算成銀錢。九淩湖的定位是城市,不會僅僅局限在墨宗內部,還要吸收大量外來人員,有些規矩要先確定好。
織布坊的賬很早就做好了,寧非拜托梅大娘將一部分金換成銀錢和米糧,早上全部交給了萍花,算是對她的另外一個考核。
是以今天午後輪班結束,萍花代坊長並沒有馬上解散眾人,而是召集布坊所有織工都叫到布坊,然後推了一個大木板出來。
眾女工的精神頓時一震,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那塊木板誰都認識,是萍花和秋婆婆用來記錄大家織布量的東西,每個輪班結束都會更新數據,織布坊的人能實時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
不過這板子換過一次,就是之前矩子拉走所有存布的那一次。之後木工房又送來一塊新的,重新開始計算成績。
那些織好的布,據說是要讓梅大娘帶去定安城賣掉了。矩子之前有話,言說賣的錢除去棉紗成本和必要的開銷,會分一部分給她們這些織工。
現在萍花又把這塊老木板拉了出來,這是要……
她們還沒敢想,但萍花小姐姐卻十分敢說。
她抖了抖手裏的鑰匙,聲音格外清亮。
“各位嬸子姐妹們,今天矩子給咱們發銀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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