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寧非今天可是破天荒, 天還沒亮就起床出門直奔舊食間。他昨天晚上在舊食間泡了幾桶豆子,準備今天早上試製一下豆漿和豆腐。


  剛走到舊食間外,他就看到一個黑影正坐在門口, 一下一下正削著什麽,手中的刀反射著冰冷的光。


  寧鋸子:臥槽。


  聽到有腳步聲, 黑影抬起頭。見是寧非,她略慌亂地放下手中的剔骨刀,略慌亂的站起身:“矩子。”


  是萍花。


  她似乎一夜沒睡,頭上滿是露水,腳下還散落了一地的野葡萄,果皮分離,十分醒目。


  寧非了然。


  這姑娘是在苦練刀法的。


  別說,用野葡萄練,萍花小姐姐很有想法嘛!

  這些葡萄一顆顆都扒的光滑完整, 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萍花小姐姐動了不少腦筋。


  雖然員工苦練技藝值得誇讚,但身為一名身心健康的男性, 見此情景總是難免背後發涼。寧鋸子幹笑著鼓勵了小姐姐幾句, 就想迅速撤離凶案現場。


  萍花把刀別在腰裏,腳步迅速地跟上,一邊走還一邊局促地擦手。


  “矩子,我幫你一起吧,我力氣大,你有啥活讓我來。”


  寧鋸子的餘光瞥到她腰間閃亮的小片刀, 莫名心中發寒。


  他不自由主加快了腳步, 一邊走還一邊委婉謝絕。


  “不用了萍花姐, 我自己能行。”


  開玩笑!他怎麽說也是個男的, 怎麽能讓一個小姐姐替他抬桶下鍋煮豆子磨豆子,這也太侮辱他的男性尊嚴了吧!

  然而,很快就被殘酷的現實教做人。


  寧鋸子……還真就抬不起來裝滿豆子的大桶……最後還是靠著萍花小姐姐的幫忙,才勉強把豆子倒入石磨中。


  石磨他推不動,於是萍花又磨豆出漿,然後按照寧非的指點,倒入布袋紮漿,入鍋煮沸。


  全程,寧非都插不上手,萍花一人包了。


  “矩子,以後這種事還是放著我來吧。”


  小姐姐很善解人意地安慰他。


  “我天天幫梅嬸子殺豬,力氣比好些漢子都大,這些雜活我來幹最適合。”


  寧鋸子表示並沒有被安慰道。


  他現在也覺得自己這具身體弱爆了。雖然不像上輩子他先天心髒病時不敢動,可比起同年齡的少年,他的力氣小的可憐,根本不符合正常男性少年期該有的肌肉強度。


  要說是因為缺了營養沒長好,可墨宗也有很多營養不好的孩子,他們也沒說拎木桶都費勁,沒道理隻有傻子小非會這樣。


  畢竟,這孩子還有謝老照看著,總不該差這麽多。


  這樣的懷疑在心中轉了兩轉,很快就被煮沸的豆漿轉移了注意。


  萍花已經將鍋中的浮沫撇除,鍋裏黃白色的液體不停地翻滾,散發著陣陣豆子的香氣。


  “關火吧。”


  寧非吩咐道。


  然後他從懷中摸出一盒石膏粉,這是昨天晚上他特地火窯燒製出來的,柳鐵還幫他細細磨成粉末。少年矩子打開木盒,小心地倒了一部分進麵前的小盆,然後加水調製成石膏漿。


  他將小盆遞給萍花,讓她倒入剛從鍋內的豆漿裏,一邊倒,一邊輕輕用勺子輕輕攪勻。


  變化很快發生,原本的黃白色液體開始逐漸凝結,像一團團聚集在一起的柳絮。


  “矩子,這是……”


  見此情景,萍花有點不敢下手了,她轉頭看向少年,卻見對方老神在在,一臉隨意地揮手。


  “沒事,把凝固的部分舀出來,用布包好,放在一旁的木盒子裏,然後用木板壓實。”


  “把水擠掉,想吃幹一些的就壓得用力些,一刻鍾左右就成。”


  他說一句,萍花就做一步,嚴格按照寧鋸子的要求,分毫不差。


  等梅大娘找上舊食間的時候,正看到萍花將乳白色豆腐從盒子裏扣出來,顫顫巍巍的,看著就鮮嫩。


  “啊,這不是玉膏脂麽!”


  梅嬸子睜大了眼,一臉震驚地盯著萍花的手。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可是輕著點啊!這玩意又貴又嬌,碰壞了一點就要賠不少銀錢哩!”


  說著,大嬸就餓虎撲食,以超越身材的靈巧,迅速衝到了豆腐板跟前,一把搶過萍花手中的木盒,一點點倒放出豆腐。


  一邊放,她還一邊小聲嘟囔。


  “貴啊!可是貴的!都是銀錢!一小塊在金鳳樓都要買半兩銀子的!”


  啊?

  寧鋸子震驚。


  他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出了幻覺。


  “梅大娘你說的是豆腐嗎?一小塊半兩銀子?”


  豆子才多少錢!?他一吊錢買了兩車!就算加上水火和石膏的成本,怎麽攤也攤不出這種高價!


  “豆腐?”


  梅大娘抓了抓頭。


  “啥叫豆腐我不曉得,但玉膏脂你大娘我還是認識的!”


  梅大娘略驕傲地挺胸。


  “別看你大娘現在這個身材,當年也是能跳掌上舞的!想看我跳舞要提前兩三個月和樓子裏約,光是訂金就要50兩,一盤玉膏脂和這比就不算什麽了。”


  “樓子裏給我配的席麵,那都是金鳳樓的廚子親自過來掌勺的,金鳳樓老板是薛家人,所以才能搞到玉膏脂,其他酒樓根本買不到這種貢品!”


  “薛家?”


  寧非一聽這兩字就頭痛,直覺覺得這裏麵又摻了什麽貓膩。


  但他也不能和梅大娘說太多,便順著她的話茬繼續問道:


  “大娘,你說的薛家,是閶洲的薛家嗎?他們家不是造鐵器的嗎?”


  “據說是在煉鐵的時候偶然發現了玉膏脂,是玉中的精華,堅持吃能讓人長壽。”


  梅大娘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我也是聽京城裏來的客商說的,當年劉太後最喜歡玉膏脂,欽定成了貢品。因為這東西太難得,一大塊玉才能取了一點出來,還因此免了閶洲十年的稅賦。”


  “噗——”


  寧鋸子忍不住噴笑出聲。


  他是真心服了薛家這群大忽悠,給豆腐取了這麽值錢的名字,還編造了如此昂貴的來曆。


  還玉中精華……如果劉太後泉下有知,自己鍾愛的“玉膏脂”不但和玉一點關係都沒有,還來自於庶民做臭醬的黃豆,也不知會不會氣得從皇陵中坐起來。


  十年稅賦,難怪薛家富的流油,就算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他這利潤也翻得大去了!

  這事兒多半和缺德聖人脫不了幹係!

  豆腐在現代是家常食品,鹵水石膏都能點豆腐,這個配方不用係統商城也能知道。


  缺德聖人在世那麽多年,至少應該發現了豆腐還沒被發明出來。


  但直到他其實以後,業朝依舊沒有豆腐,薛家在煉鋼的時候發現了“玉膏脂”,煉鋼又用不到石膏,這個因果關係說不通。


  所以,不排除這又是嶽萬峰留給兒子的發家本錢,畢竟豆腐成本低,用處很大,比炒鋼法和百煉鋼更容易操作。


  一個用來收取民心,一個用來走高層路線,缺德聖人給自家兒子安排的很妥當,絕對是把自己的人生經驗傾囊相授了。


  隻是他沒想到,這番深情終究是錯付了人,兒子不但沒能延續輝煌走上人生巔峰,還被薛家撿了個大便宜,賺的盆滿缽滿。


  寧鋸子摸了摸肚皮,感覺有點壓不住想搞事的衝動。


  就一塊豆腐而已,憑什麽賣成獨家壟斷,這也太不符合曆史規律了!

  “梅大娘不用太小心,這玩意就是豆子做的,昨天咱們一吊錢買兩車那種,一點兒都不金貴。”


  寧非笑著說道。


  “啊?”


  梅大娘愣了一下。


  昨天那兩車豆子還是她幫著挑的,質量和價格都沒得說,一吊錢很是公道。


  可要說便宜到沒人愛吃的豆做出了玉膏脂……


  梅大娘抬起眼,略帶小心地問道。


  “矩子,那我能不能嚐一口你做的這……豆豆腐?”


  “當然可以。”


  寧非點頭,示意萍花取一塊給梅大娘。


  雖然矩子說是豆子做的,但梅大娘接過來的動作還是很小心。


  她放進嘴裏咀嚼了好久,臉上逐漸露出茫然的神色。


  “怎麽樣?”


  寧鋸子笑著問她。


  “就是玉膏脂的味道……”


  梅大娘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不信。


  可玉膏脂珍貴,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銘記在心的味道是不會錯的,這就是金鳳樓的招牌玉膏脂。


  可玉膏脂……不是從玉石的精華中采集到的麽?還因為太過珍貴被太後免了賦稅……當然她也知道這話肯定是有水分的,真那麽貴重一個忻州的酒樓怎麽可能弄得到?

  但也不應該便宜到……一吊錢兩大車的豆子就能做出來吧!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震驚,寧鋸子笑眯眯地又給梅大娘加了一根稻草。


  “這麽一板豆腐,用料也不算太多,半桶豆子足夠用了。做豆腐剩下的豆渣還可以喂豬,說起來成本真的很省啊!”


  “對不對呀萍花姐姐,你親手做的你知道。”


  聽到矩子點名,萍花馬上點頭。


  “是的,嬸子,真是豆子做的,我親手做的,用矩子給調的那種白湯子倒進豆漿裏麵,然後就結成了塊,可神奇哩!”


  少女抬起頭,一雙丹鳳眼熠熠生輝,滿是興奮。


  “那矩子的白湯子很貴重吧,是不是玉做的?”


  梅大娘不抱希望地問道。


  其實她也覺得不可能。墨宗要是有玉,那可能做這麽勞什子的金貴玩意,早賣了換糧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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