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30)
直到竇綠白派司機來接人, 齊照才反應過來, 溫歡竟然要半夜離家。
他追下去, 車早已經開走。
小提琴的事他還沒回過勁, 又來這一遭。
齊照安慰自己,是她逮住他偷看, 所以才臨時去竇綠白那邊過夜。
李媽跟出來, 問:“歡歡怎麽去太太那了?”
齊照做賊心虛,沒好意思回答。
雖然自欺欺人, 但是他內心清楚。
如果單單是為了偷看的事,也許他還能去找小結巴解釋清楚。
但小結巴明顯不止是因為這一件事發火。
齊照從客廳慢慢走回房間, 他精心準備的小提琴擺在桌子上。
這麽貴這麽好的一把琴,差點被她摔了。
她是真心不想要他的琴。
齊照將琴連同琴盒一起扔進垃圾桶, 踢開腳邊的椅子,走到床邊坐下, 手搭在額間,暴躁喘息。
小結巴怎麽了?
她不喜歡他的禮物,她可以跟他說,打他罵他都行。
可她為什麽要悄悄躲在房裏哭?
她一哭,眼淚往下掉,砸得他心都碎了。
齊照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既無助又生氣。
生他自己的氣。
他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麽發那麽大的脾氣。
黑暗中靜坐了很久, 齊照拿出手機, 打開通話, 指尖無數次摩挲備注上“小結巴”三個字, 總算鼓起勇氣摁下去。
沒人接。
齊照深深喘一口氣,揉揉臉,重新又摁一遍。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齊照愣住,喉頭幹澀,咽不下唾沫。
因為不想接他的電話,所以幹脆直接關機?
他腦海中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他被她討厭了嗎?
夜晚十二點。
竇綠白接到管家電話:“太太,少爺在我這裏。”
竇綠白打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難得早睡,一臉起床氣。
她揭開真絲眼罩,看了看枕頭旁邊睡得香熟的溫歡,沒忍住,伸手捏捏溫歡的臉蛋。捏完心情好了點,輕手輕腳穿拖鞋,走到陽台,重新拿出尚未掛斷的電話。
“他現在還在嗎?”
“還在,在門口蹲著。”
“鬧沒鬧?”
“剛開始嚷了一會,一直喊著要進屋,後來就沒聲了。”
“讓他繼續蹲,別管。”
管家語氣遲疑:“真不管嗎?少爺說,要一直等到你放他進去為止。”
竇綠白笑:“我這麽聰明,怎麽生出這麽傻的兒子,我又不在那邊房子裏,他能蹲到誰?”
管家提醒:“少爺不知道你不在這邊屋裏。”
竇綠白:“給他拿床被子擱門口,別凍著了,哦對了,明天早上再告訴他,我不在那邊屋裏。”
管家:“這樣不太好吧……”
竇綠白嘖一聲:“老劉你不知道,這就是養兒子的樂趣。”
結束通話,竇綠白舒展身體,悄悄回到臥室。
先是看了下溫歡的手機,確保沒有開機,然後又走到洗手間,給趙顥打電話。
趙顥聲音惺忪無奈:“竇小姐,有何貴幹?”
竇綠白:“趙老師,咱倆商量個事。”
趙顥:“說。”
竇綠白:“明天你幫我們家歡歡換個座位,坐哪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坐齊照身邊。”
趙顥語氣迷茫:“哪個歡歡?我們班的溫歡嗎?”
竇綠白:“喲,忘說了,溫歡是我幹女兒,比我兒子親。”
趙顥先是一愣,而後冷笑:“那天趙明明跟我說起,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竇綠白:“誰讓你不來我的生日宴,你要來了,不就知道了嗎?”
趙顥:“有我大哥給你送禮就夠了,我去幹嘛,給疏明撐場子嗎?”
竇綠白不耐煩:“有完沒完,總之你記得明天給我閨女換座位。”
掛了電話,竇綠白走回床邊。
女孩子睡容香甜,尚未完全長開的五官漂亮靈氣,七分精致三分青澀。
和阿香年輕時長得完全一樣。
長江後浪推前浪,或許有一天阿香也隻能甘拜下風。
竇綠白伸出食指,刮了刮溫歡睡夢中緊皺的眉頭,輕聲呢喃:“阿照又惹你生氣了吧,上次幹媽教過你,不能太容易被哄好,你看,這才過多久,他就蹬鼻子上眼了。這回咱不理他,急死他。”
隔天齊照醒來,後知後覺,發現竇綠白耍他。
齊照急著去上學,質問管家:“劉叔,不帶你這樣的,我容易嗎我?”
管家在門口看了他一夜,也很委屈:“你媽要玩你,我也沒辦法,天大地大,工資最大啊,少爺。”
齊照打了個噴嚏,哼唧哼唧往學校趕。
差點遲到。
一邁進去,發現哪不對勁。
欸,他課桌旁怎麽少了點什麽。
齊照瞪大眼。
他的同桌哪去了?
小結巴呢!
賀州發出滋滋聲,指向一個方向:“阿照,你看那邊。”
齊照望過去。
講台邊靠牆的地方,班主任的專座,一個嬌小的身影伏在桌上。
趙顥讓出了他的位子,抽一把椅子坐旁邊,正在和溫歡討論班裏的學習問題。
賀州小聲說:“今天趙老師一來,就為小歡歡換了座,小歡歡不是全校第一嗎,趙老師讓她自己選座,她選來選去,選了趙老師的專座。”
齊照胸腔一團火,越聽越悶,一腳踹開課桌,轟隆一聲動靜特別響。
大家紛紛看過去,眼裏燃起熊熊八卦。
林倩和周蘭蘭就坐在離溫歡不遠的地方,兩個人竊竊私語。
“我就說,早上趙老師為歡歡換座位不正常,你看齊照氣的,脖子都紅了。”
“到底咋回事,我看歡歡好像也不太開心的樣子,早上我在校門口遇到她,和她打招呼,她有氣無力的。”
“不知道,到時候我們問一下歡歡。”
“欸,臥槽,快看,齊照衝過去了。”
麵對氣勢洶洶奔來的齊照,趙顥麵帶微笑。
他漫不經心抵上眼鏡架:“齊照同學,請問你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是對老師有什麽意見嗎?”
齊照不說話,一雙烏亮黑眸牢牢鎖緊溫歡。
溫歡屏住呼吸,不敢抬頭,握筆的手更加用力,筆尖劃破作業本。
她……她隻是想緩緩自己的情緒。
他肯定會問她為什麽生氣。
靜一靜就好,給她幾天時間,等她做好準備,她會和他解釋,無論他問什麽,她都會告訴他。
在那之前,她必須確保自己不再像昨晚那樣,對他怒吼發火。
她不能因為自己糟糕的情緒,而去肆意傷害別人。
這是她的問題,不是他的。
蔣之香說得對,保持距離是最好的冷靜方式。
少年清亮的聲音一字字擲下:“趙老師,為什麽我的同桌坐在你這裏,這個座位是為老師休息準備,而不是給學生的。”
趙顥麵不改色:“從今天起,這個座位就是溫歡同學的了。”
齊照噎住。
如果說昨晚他還抱有僥幸心理,覺得她睡一覺起來就會和他和好,那麽現在事實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她寧願坐第一排老師的休息專座,也不要坐他旁邊。
這算什麽?
她再也不要和他說話,再也不理他了嗎?
趙顥:“齊照同學,請你回到自己的座位。”
齊照站著不動。
趙顥:“齊照?”
齊照往前一步,鞋尖抵著溫歡的課桌腳,幽幽四個字吐出來:“跟我回去。”
他灼熱熾烈的目光,壓得她抬不起頭。
溫歡嘴唇都快咬出血,輕聲說:“不要。”
全班人的眼裏燃起熊熊八卦。
趙顥假裝淡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竇綠白深夜致電,為的就是這一幕吧。
嘖,這世上大概沒哪個親媽興致衝衝等著看自己兒子吃癟的,也就竇綠白幹得出。
趙顥暗悄悄睨過去,端詳齊照臉上神情。
到底發不發火,他好叫校園保安拖人啊。
所有人屏息以待,等著看齊照接下來的怒火發泄。
然而——
少年一屁股坐下去,賴在課桌上不走了:“我也坐這。”
大家:???
說好的高傲校霸呢?
趙顥無語凝噎:“齊照同學,請你不要耍無賴。”
齊照挪挪屁股:“我還就耍無賴了。”
齊照扭頭,拿過溫歡手裏的書本,若無其事:“你看什麽,我也要看。”
溫歡伸手去搶:“給我。”
齊照抬高:“不給,除非你坐回去。”停頓半秒,繼續說:“你要不坐回去,我就直接連人帶桌一起搬回去。”
趙顥及時站起來,發揮他光輝偉大的人民教師形象:“你敢!”
齊照作勢就要去搬溫歡的課桌。
溫歡推開他:“你……你別這樣。”
齊照氣悶。
他已經主動求好,她還是不想理他嗎?
齊照又急又躁,一整夜積壓在胸口的鬱悶再也憋不住,從心髒湧向血液。
怎麽辦?
現在怎麽辦?
少年急促的呼吸聽起來像是發怒前的征兆,他硬朗的麵龐神情凝重,顯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溫歡手足無措。
她一個不愛掉淚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麵前紅了眼。
溫歡幾乎是啞著嗓子求他:“你……你先坐回去,好不好?”
齊照目光一滯。
她……她眼睛霧蒙蒙水潤潤,紅紅的眼眶仿佛立刻就會眨下連串淚珠。
半分鍾後。
齊照默默轉身,走回教室最後麵。
趙顥看向溫歡,柔聲問:“溫同學,你還好嗎?”
溫歡撇過頭,“我很好。”
換座的情況持續三天後。
二班全體同學變得特別安靜乖巧。
氣氛不對。
特別不對。
他們親愛的齊照同學,現在就像一頭狂躁的獅子,完全失控,誰也不敢冒這個風險惹他。
運動會周五舉行,全校不上課,放假三天。
第一天開幕式,大家很興奮,比起閉幕式,開幕式的班級紅毯秀,是淮中學子最期待的環節。
體育委員賀州及時向趙顥報告:“老師,我們班舉牌的人,現在還沒來,要臨時換一個嗎?”
舉牌代表,由個頭最高的齊照擔任,往年他不肯幹,今年主動撈下這個活。
趙顥看看手表:“還有一個小時,再等等。”
酒吧。
齊照左手貴州茅台,右手拉菲紅酒。
謝愷鄙夷臉:“和小可愛吵架了?”
齊照打個嗝:“沒吵,她不理我。”
謝愷:“她不理你,你不會主動往前湊啊,反正你臉皮厚。”
齊照盯著手裏的酒瓶子:“不要,我也不理她,她莫名其妙。”
謝愷一聽,“誒,你來真的?”
齊照將兩瓶酒開瓶,咕嚕咕嚕灌下去,喝得臉酣紅,他搖搖晃晃站起來:“謝愷,走,送我去學校,我他媽今天不做個男人,我就不姓齊!”
謝愷起哄:“好樣的!”好奇問:“你打算怎麽做,衝過去訓小可愛,逼她向你道歉嗎?”
齊照從書包裏掏出櫻桃裙,小聲嘟嚷:“我準備穿女裝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