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1)
宿舍安靜極了, 隻有少年的腳步聲。
他抱著人走到門邊, 明媚立馬上前接應。
齊照的聲音依舊沙啞, 像是強忍怒意尚未發作, “你先幫我扶著她。”
明媚點頭。
齊照返回去。
先是拾起溫歡的書包背在肩上,而後緩步走到方玫麵前, 語氣冷漠:“你住哪個宿舍?”
方玫嚇傻。
平時再怎麽耀武揚威, 如今也不敢再耍寶。
麵前這個人,是齊照, 不是別人。
他今天就是把人打死在這,明天照樣能吃香喝辣。
方玫有些發抖:“我……我住隔壁604。”
齊照頷首, 示意她們跟過來。
從打開604的宿舍門到從604宿舍邁出來,前後也就短短兩分鍾。
方玫等人站在門邊, 全程呆滯,默默看著齊照將宿舍砸個稀巴爛。
砸完了, 他麵無表情地丟下一句話:“這事沒完。”
宿管阿姨這時反應過來,伸手指著齊照:“同學,你不能這樣。”
“我他媽還就這樣了!”齊照吼了聲。
宿管阿姨震住,不敢再開口,自動退到一旁。
齊照徑直走過去,將溫歡從明媚手邊接過來。
攔腰橫抱,穩穩當當。
大步流星, 頭也不回。
出租車。
等候多時的司機看到人出來了, 揮手招呼:“還以為有什麽急事, 原來是趕著接人。”
小夥子豪氣, 攔下車表都不打,直接掏出五張毛爺爺讓去淮中。
到了淮中,車還沒停穩,人就往外衝了。
“現在去哪?”
“去海濱港別墅區。”齊照開了門將人放下,自己坐進去。
女孩子顯然受了很大的刺激,眼神空洞無神。
她張著眼睛,一動不動,眼淚從眼眶流出,可她卻不像是在哭。
齊照又氣又急,內心五味俱陳,氣自己又氣剛才那三個女生。
一群傻逼玩意,欺負誰不好欺負小結巴?!
齊照看著眼前的溫歡,半點辦法都沒有,手足無措,像是身體裏有隻手攥著他的心髒往外扯,連呼吸都覺得胸腔疼。
數秒,齊照試探地伸出手替溫歡擦淚,另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嘴裏不停說:“沒事了。”
溫歡沒有反應。
司機搞不清狀況,回頭笑:“小情侶吵架啊?”
齊照:“屁個情侶,師傅你好好開車行嗎?”
突然提高的音量嚇到女孩子。
她縮了縮肩。
齊照連忙放軟語調,輕輕安撫:“是我不好,不該大聲說話,乖,馬上就到家了。”
她低著腦袋,不敢看人,像一隻受驚過度的鴕鳥。
嘴閑不下來的司機:“不是情侶,是兄妹哦?”
齊照呼口氣。
雙手無處安放。
索性伸手一攬,將人重新摁進懷中,語氣無奈:“對,是兄妹。”
女孩子尚未分清幻覺與現實。
溫暖的懷抱在麵前,她什麽都顧不得,隻想抓住。
牢牢攥緊。
他重新擁她入懷的瞬間,她安心地躺回去,甚至用腦袋蹭了蹭。
她試探喚了聲:“齊哥哥?”
齊照驚喜地摸著她的後腦勺:“嗯,我在。”
她閉上眼。
眼淚奪眶而出。
不是幻覺。
是真的。
到海邊別墅時已經是半小時之後。
齊照抱著溫歡走進庭院,傭人以為怎麽了,上前來接。
齊照不給,繞過去往樓上走。
李媽瞧著不對勁,連忙給竇綠白打電話:“太太,你快過來一趟。”
竇綠白嚇一跳,問:“怎麽了?”
李媽暗悄悄:“阿照把歡歡帶回來了,用抱的。”
竇綠白推倒麻將:“我馬上來。”
四樓樓梯口。
齊照背靠牆,後腳跟抵著另一隻腳背,微微佝僂著背,百無聊賴地玩打火機。
竇綠白一個小時前來的,一來就將他從房裏趕了出來。
小結巴趴在他懷裏的樣子又乖又軟,他第一次抱女孩子,抱緊了怕勒痛她,抱鬆了又怕她滑下。
剛開始回過神時,還有點臉紅。
風一吹,什麽害羞勁都沒了。
撓心撓肺,意猶未盡。
房間門打開。
齊照伸長脖子,竇綠白從房間裏走出來。
齊照跑上前,問:“媽,小結巴怎麽樣了?”
“剛睡著。”
“她有沒有事,幫她檢查身體了嗎。”
竇綠白拽住齊照就往外麵拖:“看過了,沒受傷。”
齊照長籲一口氣:“沒受傷就好。”
竇綠白問:“到底怎麽回事,她怎麽嚇成那樣?”
齊照將溫歡被人欺負關櫃子裏的事一一說來。
竇綠白皺眉:“這事我等會就處理。”
走出兩步,身後人沒跟過來。
竇綠白回頭一看,齊照站在原地往溫歡房間看。
竇綠白:“齊照?”
齊照回過神,不情不願跟過去。
母子倆在泳池邊吹海風交流感情。
竇綠白叼根女士細煙,眼神飄過去,齊照立馬乖巧點煙。
竇綠白吞雲吐霧,意味深長:“齊照,你對你溫歡妹妹挺上心,都能為你歡妹妹勇闖女生宿舍了。”
齊照斂起神情:“不是你讓我好好照顧她的嗎?”
竇綠白緩緩呼一口白煙,手指點了點另一邊溫歡的房間:“想讓你溫歡妹妹一直住這嗎?”
齊照眨眨眼,撇開臉看向其他地方:“總不能讓她搬進宿舍受人欺負,勉為其難以後就讓她一直在我這住吧。”
竇綠白笑出聲,將煙吹到齊照臉上,“行,但醜話說在前麵,你渾可以,但不可以影響你溫歡妹妹,你的人生有無數種選擇,但你溫歡妹妹不一樣,她隻有正道可走,你明白嗎?”
齊照:“我明白……個屁。”
竇綠白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齊照痛得嗷嗷叫,心虛改口:“我就是把她當妹妹而已,怎麽可能影響她嘛。”
竇綠白放開,“兔崽子。”
第二天溫歡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她睜開眼躺在床上,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仿佛生生被抽走一天,昨天的事已經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
睡了十幾個小時,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是昨夜的難受已經忘得差不多。
壞處是腦子都睡懵。
昨天晚上,好像差點又崩潰了。
還好,還好有齊照。
有人敲門。
溫歡摸索著下床,開門一看,是齊照。
他手裏端著熱粥:“一天沒吃東西,吃了再睡。”
他們在泳池陽台邊吃東西。
溫歡第一次打開通往泳池的門,齊照從他那邊陽台搬了躺椅過來。
溫歡安靜坐著,齊照站著。
她本來是要伸出手去接他手裏的粥,還沒來及,勺子已經遞到唇邊。
“好點了嗎?”
溫歡沒有猶豫太久,張開嘴吃下他喂來的第一勺粥:“好……好點了。”
喂粥的動作太自然,連齊照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她張開嘴要吃第二口。
齊照連忙將碗塞到她手裏,眼神閃躲,聲音低下去:“你自己吃。”
溫歡端起碗咕嚕咕嚕直接喝。
沾了食物,才知道有多餓。
齊照看她沒吃飽,又跑到樓下盛兩碗。
溫歡一口氣喝了三碗粥,胃裏才有飽意。
齊照問:“還要吃嗎?”
溫歡搖搖頭,不小心打了個飽嗝,不太好意思,立馬捂住嘴。
齊照笑了笑,撥開她的手,抽出紙巾塞她手裏,示意她擦擦嘴。
溫歡胡亂一頓擦。
齊照皺眉,幹脆自己上手,仔細為她擦拭嘴角邊殘餘的食物痕漬。
他的動作又輕又柔。
溫歡想起昨夜被他抱在懷裏的情形。
她抽抽鼻子,小聲說:“謝謝你。”
昨天夜晚那麽膽小又懦弱的自己,全被他瞧見了。
真是沒用。
齊照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意識到她是在說昨晚的事。
他挨著她坐下,慢條斯理告訴她:“東西都已經搬回來,以後不準住宿舍,就在別墅住。”
溫歡:“我……我會給你添麻煩。”
“你哪天沒在給我添麻煩?”齊照悶了悶,沉聲說:“我收了你的保護費,必須二十四小時照看你,所以你隻能住我這。”
他語鋒一轉:“你看,我也就走開那麽一小會,轉頭你就被人欺負了,你離得開我嗎?”
溫歡長睫顫動。
齊照伸出雙手。
溫歡下意識往後縮。
齊照隻好收回一隻手,另一隻手搭上她的腦袋:“以為我要抱你啊?”
溫歡腫著眼搖頭。
齊照麵不改色心不跳解釋:“昨天晚上你嚇成那樣,我沒辦法才抱你的,是兄妹之間的擁抱。”
兄妹。
昨天坐車回家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和司機說的。
他的懷抱那麽暖,她一頭紮進去,突然什麽都不怕了。
溫歡伸手扯了扯齊照的衣角。
齊照低眸。
她輕聲問:“我重嗎?”
齊照怔住,張嘴就答:“再重我也抱得起。”
溫歡努努嘴。
齊照彎腰柔聲說:“逗你的,你輕得跟,比羽毛還輕。”
溫歡細聲細氣:“說假話。”
齊照拍拍胸膛:“誰說假話,你讓我再抱一次,我保證給你舉高高轉圈圈。”
溫歡笑起來。
齊照也跟著笑,笑了一會,他轉身到房間裏,拿了件外衣給她披上:“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淮市的初夏,最美的景色都在海邊。
尤其是傍晚觀海,水天一色,美得震撼。
溫歡腳步停滯。
不遠處,昨晚凶神惡煞的三個女生就站在前方。
她一看到她們,就想起昨晚那個黑漆漆的櫃子。
一個櫃子浮出來,就有無數個櫃子從記憶裏跳出來。
“害怕?”齊照在耳邊問。
溫歡深呼吸一口氣,“我……我不怕。”
她嘴裏這樣說,腳步卻下意識後退。
齊照直接牽過她的手腕,闊步向前。
他一邊走,一邊告訴她:“方玫她們已經被退學,今天上午就辦了退學手續,我媽做事幹淨利落,以後這三個人要想念書,隻能去外市。”
溫歡:“嗯。”
齊照:“但是在她們離開前,還有一件事得做。”
他在哪裏看過,人的心情如果出了問題,一定要及時解決,不然會烙下陰影。
她是女孩子,不能像他一樣,直接和人幹一架完事。
所以,他帶她來到這裏。
溫歡看著眼前的方玫三人。
她們痛哭流涕,不停地向她鞠躬道歉。
“溫同學,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請你原諒我們。”
“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惡毒,我們就是賤人。”
“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溫同學,你打我們吧,罵兩句也好,我們活該。”
方玫說著話,上前就要抓起溫歡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呼。
溫歡嚇一跳。
往後倒退,撞到齊照胸膛。
齊照一手搭著她的肩,另一手大力拍開方玫的手,語氣厭惡:“別碰她。”
方玫立刻站回去,點頭哈腰。
齊照看向溫歡,問:“還想繼續聽嗎?”
溫歡:“不想。”停頓半秒,同方玫說:“希望你們……你們不要再欺負別人。”
方玫應下:“再也不會了。”
溫歡用指尖戳了戳齊照,“走吧。”
齊照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回到車上,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湊過去問:“現在不怕了吧?”
溫歡死鴨子嘴硬:“就沒……沒怕過。”
齊照雙眸黑亮,嘴角上揚壓著笑意,點點她撅起的上嘴唇:“想不想和齊哥哥一起去吃火鍋?”
溫歡高興抬頭,甜甜應了聲:“想。”
直到齊照的車開走後,方玫等人才敢停下假哭的啜泣聲。
“操他媽的倒血黴。”
“這次踢到鐵板了,誰能想到那個小賤人有齊照撐腰。”
“果然是婊/子就隻會勾引男人為她出麵。”
“可不就是萬人騎的婊/子嗎,誰知道睡了多少個才睡到齊照。”
其中一個問:“方姐,我們以後怎麽辦?”
方玫翻白眼:“還能怎麽辦,出了淮市,有緣再聚。”
三個人沿著海灘慢悠悠地走。
與此同時,路旁也有一輛車緩緩跟在她們身後。
薛早坐在車裏,身旁是陸哲之。
陸哲之目光平靜陰冷,望向車窗外的三個人影,淡淡開口:“早早,哥教過你什麽?”
薛早不敢說話。
陸哲之:“說。”
薛早揉揉鼻尖:“如果被人欺負,就要十倍奉還,我不自救,沒有人救得了我,我隻能靠我自己。”
陸哲之恨鐵不成鋼看一眼薛早:“我們在陸家生活這麽多年,難道你還沒學會對付別人嗎?”
薛早委屈地咬緊嘴唇。
從小到大,她身邊隻有一個同父異母的陸哲之,同為陸家的私生子女,哥哥向來隱藏的很好。
她不想他被拖累,不想他也被稱作野種。
所以,即使有時候被欺負,她也從不吱聲。
隻要哥哥活得光鮮亮麗就好。
薛早試探地問:“哥哥,是我沒用,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嗎?”
陸哲之神情冷漠,沒有回應薛早。
他接了電話貼到耳邊,視線自車窗外掠過,嘴裏冷冷吐出一句話:“三個人一個都不要落下,逮住了往死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