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同款的倒地姿勢

  面對公輸瑜罕見的小脾氣，方翎很明智地選擇了保持緘默，如今她心氣不順，自己說什麼都是錯，過一會想來就會自然平復了。


  而在兩人身後不遠處，十二個部落的兩千回鶻武士已經抵達了沙石口淺灘。


  浩浩蕩蕩的兩千騎兵手中的彎刀寒光閃爍，戰馬的蹄聲猶如雷鳴，即使是之前一直看不起這些回鶻人的方翎，面色也變得嚴肅了許多，至於那些原先只是同野獸打過交道的鄉勇營民兵們更是連持弓的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看了一眼那些臉上露出了絲絲怯意的民兵，典韋暗嘆一聲，這些人幾天之前還只是尋常百姓，面對凶名在外的回鶻騎兵他們能做到這種程度很不容易了，但如果就這麼放著不管，等那些回鶻人衝上來，他們恐怕連拉弓放箭的勇氣都沒有。


  彎下腰從腳下的礫石灘上隨手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光滑鵝卵石，典韋眼睛微微一眯，猛地將那鵝卵石擲向渭水對岸身處馬隊最前方的一位回鶻大漢。


  那穿了一套鏈甲，戴著貂皮氈帽，顯然身份很是不凡的大漢根本沒想過自己會受到攻擊。


  在赤雲帝國軍中，尋常強弩的有效射程不過五十丈，而此刻他和典韋之間隔著一條渭水，起碼有著百多丈的距離，當那顆鵝卵石瞬息間射到他面前時，那鏈甲大漢只是本能地眨了眨眼睛，便被一擊砸碎了腦袋。


  看著那具無頭屍身晃了晃便仰天墜落馬下，渭水南岸防禦工事內的數百士卒同時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遠隔百丈輕取敵將首級，這對己方的士氣可是有著無與倫比的提升。


  而作為接受歡呼的對象，典韋的目光掃過那些漲紅了面孔，大聲高呼著的民兵們不由暗暗點了點頭，只要能不失膽氣，這些出身獵戶的民兵正常發揮時箭術可是絲毫不差，而只要能在這次戰鬥中活下來，這些見過血的民兵們完全有成長為精銳弓箭手的潛質。


  與此同時，渭水北岸那些正大聲叫囂著的回鶻人彷彿被捏住喉嚨一般聲音戛然而止，這身穿鏈甲的大漢烏拔可是烏雀部的首領，如今雖然還沒能突破後天境界，但早已經有了超凡境巔峰的實力，這樣一位好漢就這麼被一顆石頭砸死了？


  其餘十一位部落首領望著那無頭屍身心臟也不由猛地一縮，連忙大聲呼喊著親信族人舉盾保護他們，而原先跟在那烏拔身後的一個同樣戴著貂皮氈帽的青年則猛地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提著彎刀，帶著一眾滿臉怒色的族人縱馬衝下了河岸。


  見這情景，一眾部落首領驚慌之餘眼中同時閃過一抹喜色。


  對岸有高手坐鎮，帶頭衝鋒的損失肯定不會小，原本在經過昨夜一番氣氛極不和諧的商討后，一眾部落首領決定主攻的人手由十二個部落分攤，但現在隨著烏拔身死，他的兒子烏拓腦袋一熱就領著族人強行渡河，就算他們最後能斬殺那位赤雲高手損失也絕不會小，到時候這十一個部落除了對岸領地的人口和物資之外恐怕還能有些別的收穫。


  眼看著那一眾烏雀部族人已經快走到河中心，一眾部落首領連忙招呼著族人，緊跟他們的腳步衝下了河岸。


  兀野多騎著自己那匹栗色皮毛的雄駿戰馬沖入河水中后，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剛剛觸碰到馬腹的河水，暮春時節的渭水雖然處於枯水期，但平均水深也在八尺以上，尋常戰馬下水之後連腦袋都露不出來，而整個渭水上游像沙石口這樣可供強渡的淺灘也不過只有寥寥幾個罷了。


  只是即便河水不深，兀野多也不敢縱馬賓士，這河水中時常有石塊等雜物順流而下，一旦被疾馳的戰馬踩中，很容易崴斷它們相對體重而言太過纖細的馬蹄。


  正想著，兀野多就看到那烏拓剛要策馬蹚過河中心時，猛然一個踉蹌，連人帶馬一起栽進了河水中。


  「廢物。」兀野多不由嗤笑一聲，他已經決定，等拿下這片赤雲貴族的領地之後就同其他部落瓜分了這烏雀部。


  畢竟渭水平原就這麼大，每多一個部落，其他部落得到的草場就會少上許多，而這烏雀部在渭水北岸的十二個部落中原本也只是敬陪末座，如今又損失了烏拔這個超凡境巔峰的高手，實力也變得愈加不堪。


  鄙夷地看了一眼在河水中狼狽掙扎的烏拓，兀野多猛地抽出腰間一把白銀吞口的雪亮彎刀，沖身旁環繞著的精悍族人們大聲笑道：「兀野部的族人們啊，讓那些懦弱的南朝人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回鶻好漢吧！」


  一眾兀野部的族人們頓時發出一陣怪異的狼嚎聲，加快速度向對岸衝去，而在他們的裹挾下，位於回鶻軍陣前方的數百騎兵也不得不衝進河水中，惹得其餘部落首領在肚子里瘋狂地咒罵著兀野多。


  而正身處拒馬牆後面的典韋看了一眼一邊嚎叫一邊向這邊疾行的回鶻騎兵，轉頭向身旁的張冷問道：「這些蠻子在鬼叫些什麼呢？」


  張冷聞言不由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大毛臉，低聲說道：「這個，咱們戊辰營中怕是只有張涼能聽懂兩句回鶻話，不過那些賊子嘴裡想來也吐不出什麼好詞，管他們說些什麼，咱們就用強弩招呼反正是不會錯的。」


  「這話倒是說的在理。」典韋咧嘴一笑，旋即沖身後的數百士卒大聲喝道：「等那些回鶻蠻子渡過河心就給我狠狠地殺，大人已經說了，斬下一顆回蠻首級賜糧十斤，三級賞田一畝，十級賞耕牛一頭，諸將士務必奮勇殺敵，不可怯戰！」


  只要殺敵就能得到田畝和耕牛的賞賜！

  那些玄甲軍士卒聽了還能保持淡定，但一眾罪民青壯連同那兩百民兵眼睛里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他們祖祖輩輩夢寐以求的無非就是幾十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穩生活，而現在只要砍下那些回鶻人的腦袋，他們的夢想就能實現。


  而此刻兩座木質箭樓上的二十位罪民青壯也是眼睛發紅地端起了手中的強弩，不遠處那些正在河水中蹚行的回鶻騎兵又哪裡還是人，他們就是一個個正在行走的軍功。


  這些箭樓上的青壯是各大罪民家族中箭術最為精湛的族人，為此方翎特意從玄甲軍中抽調出二十把強弩交給了他們，而身在六尺高的箭樓上，一眾罪民青壯居高臨下，手中強弩的射程也得以大大增加。


  眯著眼睛看了一眼七八十丈外正在河水中前行的烏雀部騎兵，一眾罪民青壯緩緩扣動了弩機。


  那烏拓剛剛從崴斷前蹄的戰馬身下抽出了自己左腿，正要跳腳大罵時，一根八寸長的黑鐵弩矢猛地洞穿他的左眼，帶著一溜兒鮮血和腦漿釘入了沙石口淺灘的河床中。


  眼看著烏拓身體一顫之後仰天倒入了河水中，正觀察著戰況的典韋不由一笑：「這姿勢還他娘的是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