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風月無邊
方翎和公輸瑜乘坐的馬車趕到沙石口的時候，布防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展開。
正在渭水北岸遊走的兩隊斥候除了作為隊長的辰甲和辰己兩人之外，其餘八人都已經返回了沙石口協助防守，在他們的帶領下，兩百鄉勇營的民兵正用鐵鎬在大約三尺深的河水中挖掘著陷馬坑。
這些拳頭大小、深有半尺的坑洞對人幾乎沒有任何影響，但戰馬踩進去一不小心就會崴斷馬蹄，尤其當這些陷馬坑隱匿於河水中時，更是對回鶻人的騎兵平添了數倍的威脅。
在方翎他們趕來沙石口的一刻鐘時間裡，長寬百米的沙石口淺灘已經多出了上千個大大小小的陷馬坑，這些小陷阱保守估計足以讓回鶻人損失上百匹甚至是更多的戰馬。
「全員返回掩體后躲避。」望了一眼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的大片煙塵，主持工事修築的辛甲有些可惜地大喝一聲道。
渭水由於流經河西一帶，河水中的泥沙含量極大，雖然因此給渭水下游帶去了肥沃的土壤，但類似陷馬坑這種布置在河水中的小型陷阱卻只能隨用隨挖，否則就會因為被河沙掩埋而效用大減。
一眾民兵聞言麻利地回到岸邊，在越過一道橫貫整個沙石口淺灘的壕溝之後，躲進了後面的一堵石牆內。
整個沙石口防禦工事就是由一條壕溝，一堵用條石砌成的拒馬牆以及兩座六尺高的木質箭塔組成。
平行於河岸的壕溝深三尺寬半丈，足以讓尋常戰馬裹足不前，而即使是有些馬術精湛的回鶻騎兵能夠御馬躍過壕溝，也會撞上那堵三尺高的拒馬牆。
這種克制戰馬的防禦工事仿照城牆的構造，在牆體上每隔三尺就修築了一個供人躲避流矢的箭垛，而一旦戰端開啟，那些鄉勇營的民兵就可以躲在那箭垛后從容射殺敢於靠近的回鶻人。
由於訓練時間緊張，在方翎的授意下，辛甲他們挑選出的民兵從前大多有進山打獵的經歷，在給他們配發了弓箭之後，這些從前山民、獵戶能夠發揮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值得期待的。
也是在先前剿滅蒼狼部后，張冷他們繳獲了大量牛筋，這些製作弓弦的優質材料配合從扶風城附近的山林中採伐來的樹木木心就足以製作成一把簡易的弓箭，而在先前加入扶風城的罪民婦孺中，就有不少製作弓箭的好手，他們的手藝雖說還遠遠比不上公輸瑜，但勝在人數眾多，制弓的速度也相當可觀，如今這兩百民兵手中的弓箭倒有八成以上出自他們的手中。
正望著那些手持木弓，神情有些緊張的民兵時，方翎猛然聽到一陣凄厲刺耳的牛角號聲遠遠地傳來，顯然是那些回鶻人已經發現了沙石口的異狀，準備發動進攻了。
聽到回鶻人進攻的號角響起，正侍立方翎身後的典韋濃眉一挑，低聲說道：「大人，戰事將啟，還請您往上游暫避。」
方翎也知道自己留在這隻會讓典韋分心，當下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典將軍還請務必謹慎小心。」
「末將遵命。」沖方翎一抱拳，典韋從背後抽出那兩柄明晃晃的短戟，大步流星地向河岸邊的那堵拒馬牆走去。
眼看一旁的納蘭笙臉蛋泛著興奮地紅暈，就要跟過去上陣殺敵，方翎連忙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扯了回來。
「方兄，這……」
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納蘭笙，方翎笑道：「納蘭兄你可是我唯一的一位親兵，這種時候不待在我身邊還往哪裡去呢？」
被方翎一提醒，納蘭笙才想起自己是方翎用一千斤糧食雇來的護衛，只是錯過這個斬殺回鶻人的機會實在讓他心中不甘啊。
見納蘭笙有些失落地站在自己身旁，方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即使是典韋這樣的准先天高手都要小心再小心，你如今只是後天境一品的菜鳥，比起超凡境的好手雖然強上不少，但你那點內力根本無法用來防禦，就憑你這身皮甲，一不小心就會丟掉小命，你如今已經是納蘭家嫡宗唯一的男丁了，如果你戰死在這裡，你讓你爺爺怎麼活下去？」
看了看納蘭笙已經快要垂到胸口的腦袋，方翎嘆道：「你父親和不少族人都死於回鶻人之手，我知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現在還不是復仇的時候，你如今只有十四五歲就已經是後天境的高手了，到二十多歲時或許就能觸摸到先天境界的門檻，而有生之年你甚至有成為破虛境人仙的可能。」
「到時候如果那回鶻可汗骨力裴羅還沒死的話，你大可以殺入回鶻王帳把他的腦袋剁下來當球踢，所以留待有用之身吧，未來可是有無數的可能。」
輕輕抹了抹眼角，納蘭笙莞爾一笑道：「盡胡扯，想要晉入破虛境哪裡有這麼容易，況且即使是真正的陸地神仙也難敵萬人圍剿，而回鶻可汗身邊可是時時刻刻都有數萬王帳精騎護衛的。」
「你不成了不是還有我嗎。」
「方兄你願意幫我？」
「自然，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雁門關附近，未來的河西走廊、西域三十六國甚至這片大陸的另一端都會留下我的足跡，而這骨力裴羅也終究是要解決的。」
緊緊抓著方翎的手，納蘭笙臉上泛起絲絲紅暈：「那好，我們就一起加油，我會努力修鍊，爭取早日成為破虛境人仙，你就加油經營扶風城，等到我們幹掉那骨力裴羅，我就給你當一輩子的親兵！」
「恩，那可就說定了。」笑著點了點頭，方翎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是先把這些小部落給打發了吧。」
「有些事情還要麻煩你親自去一趟，幫我召集兩百官農，等會我們在沙石口上游百丈之外匯合。」
乾脆地應了一聲，納蘭笙就要轉身出發時，又走回到方翎面前，在他愕然的目光中，那白蓮花般的指尖猛地閃過一道兩寸長的鋒銳劍氣。
嘴角有些得意地微微一翹，納蘭笙輕聲道：「昨天晚上剛剛晉入了後天境二品，以後可別再把我當成後天境一品的菜鳥了！」
「怪物啊……」
眼看著納蘭笙背著雙手腳步輕快地離開，方翎不由露出一臉被嚇到了的神情，對身旁的公輸瑜低聲道：「這才多久就提升了一品的內力，說他二十多歲才能摸到先天境界的門檻好像還真是小瞧了他。」
話音剛落，方翎就發現公輸瑜正有些古怪地看著他。
「怎麼了這是？」
似笑非笑地看了方翎一眼，公輸瑜輕輕擰了他一把道：「沒什麼，就是覺得這渭水河畔實在是風月無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