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山謀談
不過,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因為他當年來的時候便是和爹爹一同來埋那把“忘歸劍”,所以雖然上天山難於上青天,但是他們終究還是上了去。隻是寒玉賽玉俱是塞外怪醫,從來是憑著自己的心情脾氣來決定醫治還是見死不救。眾人在寒玉穀門外足足等了三天可也不見有人來開門。就在眾人都焦急不安,焦慮不定的時候,無憂獨身一人整整在寒玉穀門外跪了十天,這才等來了溫柔嫻靜、卻又有些冷美人的賽玉。賽玉自然是沒有露出她的真容的,她在將阿蠻妥善的安置在了冷棺之中後,便不見了蹤影。而一直招待他們的便是賽玉的弟弟寒玉。
阿竹有些不知該以怎樣的方式來麵對眼前的無憂,可是他知道很多事情都必須有個了結,而要有了結便必須要去麵對!他想他應該感謝無憂,若是沒有他,自己的妹妹也許應該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而自己亦會陷入到無盡的悔恨之中。
阿蠻的心中開始慢悠悠的想著一些事情,他想著無憂曾經說過他自己和他母親都不屬於南國,而南國亦不屬於他們。他們與南國之間沒有足夠的緣分,一切的關係都僅僅止於血緣,然而又耽於血緣。是因為自己麽,所以他選擇不回去,選擇留在這裏,留在這裏陪著自己?
可是在阿蠻的心裏倒是希望他能夠回南國一趟,醒來的自己此時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絲毫沒有減退。她想起三喜公公的那一聲聲的喝問。
“你也該問問你那龜居於塞外的爺爺,你也應當當麵問問他,你的父母親當年為何在長安慘死?”
“問問一直以來護你愛你的公子小白的父母親又是如何身首異處的?”
“問問你的哥哥為何從長安城中最引人注目的公子遠走大漠?”
“你更應當問問當年的巫蠱之禍究竟是如何發生的?還有問問他青林竹老公子可還記得青林竹派的門規?”
是的,既然已經回到了天山,既然已經回到了大漠北域,自然也應當 回到自己的家中一趟。既然哥哥百般不願開口,那麽相信最是疼愛自己的已經八十好幾的爺爺一定會告訴自己的。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我是應該回去一趟,但是不是現在,而是看完東山的紅葉再回去看南國的相思紅豆,帶著阿蠻一起!”無憂的目光緩緩地移向阿蠻所在的棺中。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自己不僅僅要在這裏守護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更重要的是自己還不能回去。當初少年無憂的自己回到南國,見到了自己那個變法圖強使得南國強大的外祖父,同時也見到了傳說之中的季節倓。不過他並不覺得眼前的兩人如同傳說之中那麽可怕,他隻覺得外祖父隻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而季倓則不過是一個脾氣溫和的叔叔。那時候的自己心中戀戀不忘的是已經遠去的阿蠻,以及仍舊在長安城之中的父母,無暇顧及更多的旁人。
後來,父母慘死,阿蠻妹妹了無音信。他沒有看到挽留他的老人裏那種戀戀不舍,而是義無反顧地回到了長安。後來隨著自己的思戀增長,隨著自己越來越了解人情世故。他才慢慢的明白當年的外祖父是多麽的心碎,母親是他最愛的女兒,也是他認定的南國皇女,然而卻不理解他的所作所為,甚至與自己最為倚重的變法重臣相相悖,最後更是逃離南國,跑去了蜀地。就在好不容易將其勸解,母親也終於了解了外祖父的苦心準備回國的時候,卻半路殺出了個白無瑕,將母親帶到了長安。外祖父在臨去之前握著他的手,輕輕的告訴他:“我一直在等她回來!”,後來他才真正懂得這句話的含義,外祖父一直在等著母親的歸來,他將整個南國準備好雙手捧上,卻等來了母親的骨灰!這是一件多麽令人絕望的回答嗬!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回過南國,他做四國生意,也派人去南國,但自己從未踏足到那裏。因為他從心底裏明白,自己再也不屬於那裏了。
“無憂既然不管,我們商量的時候你可不要太傷心啊!”鳳皇看著無憂,眼睛裏沒有一絲的欺騙,緩緩地說道!
無憂點了點頭,接著便自顧自的開始喝茶了。
“我想一國之主的姬無悔必定是願意堅持他父王的變法主張的!她當初之所以遲遲未嫁,而在見到比自己年少七歲的鳳禹的時候卻不顧滿朝反對嫁與他,恐怕也是因為這鳳禹之策便與她心中所想契合啊!”阿竹看著這滿室的光輝,想著若是有一日鳳皇知曉他鳳國當初滅國便有自己在身後,不知是何樣的情景!
鳳皇知道阿竹說的是實話,當初他這個三叔來到長安,自己是百般刁難,想要除去他。哪知這南國國主果然是將這人放在心上,若不然劍術無雙的高漸離又怎麽能失敗呢?他見到他三叔的時候便知道這人必是自己複興鳳國最大的敵人,不,是登入鳳國王位的最大敵人。
他心中也很明白,此次鳳禹來長安不僅僅是敬賀,而更是為了尋找鳳國的金刀,繼承鳳國國位的金刀。
“竹公子所說雖對,可竹公子應該也知如今這南國駙馬一黨新貴之中多為文臣,有軍功的也是新功,將位低下;而另外一邊的王叔姬無垠手下的卻將一直以來便將反對變法的舊貴族聚集,此時更是添了往常季倓所扶持的那些新貴,如今他們已經成為舊貴,正當是手握重權重兵的時候啊!南國國主與駙馬之難可絲毫不比鳳皇複興鳳國難啊!”李承乾如今不僅僅是大周的上柱國,更是掌握著大周所有軍隊調配的大周皇叔淮北王,他知道南國的難處,自然也知道應該如何解。隻是若是平心而論,他是不願讓這大周淌這趟渾水的。可他是臣,更是知道如今大周的帝王之心遠比山高,寬比海深,要讓他僅僅隻安守於如今的大周疆土,恐是不能!既然他不能反對君王,那麽他便隻能幫助君王成就其心之霸業了!
“淮北王多慮了,如今南國國主與駙馬一行什麽也不差,隻差軍權。可任由誰都知道,南國所依附的是大周王朝,而這大周王朝之中最不差的便是軍隊。若是大周肯救南國,肯借軍隊給南國,我相信南國這次內朝之爭必定以國主與駙馬為勝,順理為正!”突曼太子看著一旁的大周淮北王,想著如此一戰神軍神不願為君甘願為臣當真是選對了,心中對他也很是欽佩不已。
淮北王微微的拿起一杯天山雪茶,慢悠悠的喝著,並沒有回答。而挨坐於他旁的大將軍陳三金微微笑著,心中想的卻是與他的老夥伴、好兄弟淮北王想得是如出一轍。
大周看似穩定,然而如今朝廷之上皇帝與國相表麵上看著是相敬如賓,皇帝似乎也是將所有朝堂之事都交付於國相,而國相亦是盡心竭力處理朝政、不理其他。然而皇帝美美總是暗中將國相一軍,國相謝賢雖不究,然其年過六十,體弱病交,恐不能控製其子侄門客與君相抗。加之國相侄子遠親仗著國相勢威、為非作歹、無所不及,但因其左右都為大周官吏,其後宮之中又有受君王專寵的昭儀娘娘,所以百姓皆有怨言但無可奈何。然而人人都知,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盛極必衰,這盛寵過了總有一天兩家會有一個決斷的。
此外,大周北境有強大的兩個草原王國,東西突厥,即便是在大周強盛和平的年代,兩個王國也時不時入侵大周,騷擾邊民,劫掠糧食貨物。若是聽聞大周派遣大軍出征南國,恐怕任何一個草原王國也會坐不住,到時候兩國雙雙入侵,大周的禍患可就不僅僅是受侵擾那般輕鬆了。此外,近年來,大周西部高原之上的西狄民族逐漸強大,也是屢屢侵擾西域各國以及大周西北境,若是聽此消息,自然也是想要再從大周搶奪些富庶之物。
內有隱憂,外有暗敵!大周是絲毫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啊!
“突曼太子所言極是!不過若是我大周借兵給南國,自然也是需要突曼太子相幫的!”陳三金沉穩有禮,又加上新近有了昭陽公主的陪伴,所以更加變得儒雅起來,隱隱有了雅將之風。
突曼太子“哦”一聲裝作是不知曉的意思,那雙明亮的雙眼更是如同雄鷹一般放出光芒,他向著眾人道:“突曼雖為東突厥太子,可在座的眾位應該也知曉我突厥汗國的國令一直出自於我汗王之手,我區區一個太子又能如何呢?”
鳳皇那雙幽深狹長的眼睛微微挑了一挑,輕喝一杯雪茶之後,才譏諷的對突曼太子道:“ 突曼太子謙虛了,如今天下誰人不知這東突厥半數之上的軍隊都牢牢掌握在太子手中啊?若是太子真的是誠心相商,自然是想得到完全的法子的!”
“哦?還請大周驃騎將軍賜教!”突曼太子起身離座,突然地向鳳皇行大禮。
阿竹擺了擺手,將這劍拔弩張之勢在揮手之間緊張飛回湮滅。他淡淡的開口:“眾位都是為了共同目的而來,又何必互爭口舌之快呢?突曼太子,你我心裏都明白,如今東突厥最大的敵人並非是大周而是與你國西境最為相接的西突厥!二月前你打得他們屁滾尿流,逃出你汗國,如今西突厥汗王年輕氣盛,不堪折辱,已經開始密謀再次攻你汗國。這一次突曼太子恐怕是要先應付西突厥之襲了!鳳皇所求,你我在座的都心知肚明。隻是這南國救兵,大周借兵,到底能否幫你複興舊國可就是你與大周的商議了。不過此時我等在此,隻是謀求合作,大周與東突厥暫止息戰爭,大周借軍救南國,東西突厥之間的戰爭自然也是不會橫受大周幹擾的。大家來,不也就是求個諾麽!如此,便好!”
眾人都紛紛點頭讚同,其實聚於此地的眾人各人有各人的心機謀算,隻要能夠達成一個協議便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而要奢求更多,恐怕是任何人也不能的。
“不過竹公子就認為我眾人這麽口頭一諾,擊掌而誓謀約便成?若是不簽訂真正的白字黑紙,恐怕眾人也心有忐忑啊!”淮北王看著眼前這個瀟灑肆意而又心機深深的人,不由感慨。
突曼太子大笑一聲,“淮北王果然慎重,隻是這盟約承諾隻為守約重諾,若是真正的信守誓約哪怕是空口白言自然也無大防,該遵守之人還是會遵守。若是結盟誓約之人不是誠心實意的,便是在那白紙上加扣重印又能如何,毀約棄誓之人仍舊會撕毀盟約、踐踏誓言、違背承諾!在此之人都是光明磊落之公子,有這口頭之諾勝於白紙黑字萬千啊!”
“突曼太子果然豪爽,但願我等盟約相成,心想事成,共同匡扶這天下大業啊!”淮北王笑著,牽著突曼太子的手,眾人都站了起來,將手中的茶水代酒,舉杯共飲之後,摔碎玉杯,眾人哈哈大笑,爽朗之聲灌頂!
隻有聽著他們的談論相商之事昏昏欲睡的寒玉在聽到這玉碎的聲音之時,一下子從美夢之中驚醒,跳了起來,橫眉怒罵那一群哈哈大笑的眾人,“我的玉杯,我的玉杯啊!”他痛心疾首,真是萬分的後悔將這些自己千辛萬苦收集來的最好的玉杯拿出來給這群不會憐香惜玉的人享用!哎,真是後悔莫及後悔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