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師兄弟
二十年前，鬼蠱子第一次見到眼前這個一臉苦兮兮的男人的時候還是個孩童，家中老少一夜滅門，僅僅留下他這一個獨苗。
路過他家門前的，是他的大師兄，還有他的師尊，師兄不忍心留鬼蠱子一個人在滿是殘肢斷骸的家裏，便央求師尊收下鬼蠱子。
鬼蠱子記得當時師兄臉上的表情，那時的師兄雖然不好看，卻沒有多年以後的悲苦。師尊最後同意收下鬼蠱子，大師兄很開心，苦兮兮的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師尊捂住了眼睛，趕緊讓大師兄去把鬼蠱子背起來。
鬼蠱子的宗門是南疆最隱秘，也是最強大的宗門。而鬼蠱子的天分也在那裏慢慢展現出來，每一次鬼蠱子學會一種蠱術都會急不可耐的找大師兄炫耀，而大師兄的臉也越來越悲苦，有時候看向鬼蠱子的目光不是寵愛，而是無奈。
雖然他入門晚，甚至於還是個孩童，卻掌握了許許多多蠱術，每一種蠱術在他手裏都像是有自己的意誌，十二歲那年便成了掌門欽定的接班人。
從此以後鬼蠱子便漸漸地很少能看到大師兄，每次見到都是匆匆一瞥，連言語都不曾交換。
“師兄，你不開心麽？”鬼蠱子年少的臉揚起，輕輕的問不遠處的師兄，盡管年幼，但是他的目光卻灼熱，似乎一下子就要看到大師兄的心。
“我很開心，小師弟會繼承宗門，也會帶領宗門走的更遠。”大師兄臉上的悲苦罕見的化開，擠出一抹笑容，雖然在鬼蠱子眼裏這個笑比哭還難看。
“師兄你看，這是我自己創的蠱術，可以救活很多人啊。”鬼蠱子說著話，將一隻小小的甲蟲放入樹幹的位置上，不一會兒便流出許多清澈的水流。南疆多惡水，雖然清澈卻不能喝，輕則腹痛百日，重則五髒盡爛。
“可以喝的，以後走到哪裏都可以製造清水，再也不用擔心喝不到水了。”鬼蠱子揮了揮手，得意的對師兄炫耀。
“師弟，師兄也獨創了蠱術，改天給你看看。”
“好啊好啊。”
……
大師兄聽到鬼蠱子說好啊，眼裏突然流出淚來，像是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莫名不已。
“師弟，你吃了這個。”鬼蠱子將要繼承宗門的前一天晚上，大師兄出現了，手裏拿著一枚不知名的丹藥，鬼蠱子看著師兄手裏的丹藥，感覺到一股不好的氣息。
“好，師兄。”鬼蠱子笑著一仰頭，丹藥入口即無，口中隻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師兄為你繼承宗門的禮物，人心蠱。”大師兄苦兮兮的臉上笑了，宛如當年師尊收留鬼蠱子那般，讓他師尊都嫌棄的笑容，卻讓鬼蠱子從心底感到溫暖。
“去吧，小師弟，以後這裏的心都是你的。”大師兄看著鬼蠱子手裏握著的那枚人心，是自己的心。
人心蠱，用下蠱之人的心血入蠱，中蠱者會狂性大發，日食一人心才能壓製那種狂性。
鬼蠱子看著眼前沒了生氣的師兄，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表情麵對。
“你終究走了那條路，師兄。”鬼蠱子從師兄身上拿出了那本獸皮書，宗門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人心不蠱。
苦臉的大師兄，終究走錯了路，選了那條路，用自己的心做了蠱，也把鬼蠱子的心徹底毀掉了。
獸皮書鬼蠱子看完隨即毀掉，一夜之間他白了頭發，眼神裏不再如少年般純真，挫折終究會讓人快速成長。
一個月後，鬼蠱子離開了宗門，為了解開自己身上的心蠱他吃掉了宗門中所有人的心，過去的世外桃源，隻剩下一地的殘肢斷臂。
那是鬼蠱子的心魔，無論他天賦多高，練武多麽勤奮，始終不能在五品以上，因為種下心魔的人是他的師兄，一個早就應當死了的人。
這就是東皇啟拉攏鬼蠱子的手段，能將一個假死多年隱姓埋名的人從地獄裏挖出來，所以鬼蠱子沒有二心，至於四娘的毒，他早就解開了。
“師兄你老了。”鬼蠱子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小師弟還像當年那樣年輕。”苦著臉的男人說這話，有條不紊的搖著鈴鐺，一隻隻不明真身的蠱蟲從四麵八方向著鬼蠱子湧來。
“黑瘴。”鬼蠱子沒有動，身體卻不斷冒出黑色的瘴氣，用南疆特有的蚊蟲做蠱，結合霸道的瘴氣，鬼蠱子南疆一行的真正原因便在這裏。
二人在瀟瀟暮雨中縱橫交錯，雖然沒有兵器，但凶險程度遠勝那些尋常武夫生死搏殺，二人都是南疆有名的蠱道大家，自然知道怎樣殺人於無形。
“師傅說過，人心不蠱，師兄為何要對我下蠱，借我之手殺光同門？又為何假死之後隱姓埋名，直到出現在蘇州？”
“有些事，師弟不必知道太多。”苦著臉的男人放下鈴鐺，快速逼近鬼蠱子身邊，他看出來了，自己操控的並不能對鬼蠱子造成傷害，在瘴蠱包圍的鬼蠱子麵前，沒有蠱術能夠對他造成傷害，所以大師兄選擇了貼身戰鬥。
鬼蠱子對於這位苦臉師兄的決定並沒有做出太多避讓，反而略帶期待與這位幾十年不見的師兄交手。
鬼蠱子伸出一隻胳膊，雪白的手臂快速染上漆黑的墨色，骨節咯吱咯吱作響，憑空伸長了一大截，漆黑的手指尖也在滴落淡綠色的液體。
“屍毒！”
方一交手大師兄便急速倒退，確實是他小看了這位天資橫溢的小師弟，居然將霸道無比的屍毒儲藏自自己體內，難怪不懼怕近身。
鬼蠱子不退反進，一炷香的時間便狂攻數百招，漆黑如墨的手臂招招指點要害，苦臉的師兄隻能一退再退，直到退出蘇州城外二十裏方才止住腳步。
“師兄並不想殺你啊。”苦臉男人悠悠歎了一口氣，看向鬼蠱子的眼神終於多了些冷漠。
“我想殺你。”
師兄從袖子裏掏出一隻金剛杵，一寸多長，兩頭尖尖，上麵銘刻著許多看不懂含義的咒文。
鬼蠱子也將手臂變了回去，手裏多了一隻骨笛，雪白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