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意識到鍾岐雲話中意的謝問淵一怔, 刹然間有些難得地不自在起來。


  鍾岐雲目光視線, 謝問淵哪怕不側目去瞧也是感覺得到的。


  怎會感覺不到?在場的男子都注視著台上一舉一動, 唯獨這人瞧了兩眼就不願再瞧, 反倒是明目張膽地呆望著自己,


  楚嫦衣之美,冠絕天下,而她這女子縱然身在這煙花之地,亦是傲然挺立, 其形貌柔媚氣質斐然, 骨子裏透出的清麗傲氣亦是世間女子少有, 故而男子見之一麵便容易念念不忘。謝問淵識得的人中,為其傾心之人不在少數,就是那令狐情當年亦是為她逃了婚約跑去泉州。


  而這麽些年, 謝問淵也的確未曾見過在楚嫦衣翩然起舞時, 還能抽出心神顧及旁物的人。


  鍾岐雲是第一個, 甚至還不能說是分神,而是將整副心神完完全全轉移到他身上。


  不······


  謝問淵微微垂眸, 應該說這人恐怕是在樂聲起時, 分了神去瞧了眼台上之人,然後很快恢複原樣······

  謝問淵想假裝不知, 卻終究在這露骨視線中敗下陣來,深知自己方才說的話這人一句未曾聽進去的。


  饒是這般絕美之人, 也引不得其分心一刻?

  謝問淵心間隱隱流過一抹暖意, 卻又有些無奈。


  隻不過, 鍾岐雲這目光實在過於直白,怕這青天白日裏讓人瞧出什麽,謝問淵才出聲隨口問了句,想借此提醒身側望得發呆的人注意些罷了。


  可哪裏這人竟是笑眯眯看著他,說了這麽一句。


  謝問淵不著痕跡地環視四處,見並無人注意這處,想要再提醒鍾岐雲,但見著鍾岐雲這般模樣,又不知當如何說才是。


  隻好在旁處一人聽得方才他二人這一對話,出聲道:“這何止是單單一個‘美’字啊!楚姑娘這一舞,隻怕天宮仙娥都比不得了!”那公子目不轉睛地望著台上,連連歎息:“‘燦若春華,皎若秋月’、真真是‘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之絕色。”


  被這麽一吵,鍾岐雲自是回了神,他轉過身子瞧了瞧身邊說話的人,京兆口音,身材微胖,一身富貴堂皇的紫色絲綢衣衫,顯然是城中哪家公子一擲千金來此看美人一舞。


  鍾岐雲笑著衝其拱了拱手,應了聲,“這位兄台說得是,”說著,他悄悄看了眼謝問淵,又回頭道:“他豈止一個美字能言。”


  兩人“意趣相投”,鍾岐雲心情頗好地與這據說是京兆州府司馬的公子閑談了兩句,之後鍾岐雲又轉向謝問淵這處,緩緩靠近,低聲喚道:“問淵兄······”


  隻是,話且才說出口,台上台下就忽而傳來一陣驚呼。


  鍾岐雲謝問淵二人應聲望去,卻瞧見台子高處的一處裝飾柱不知為何突然斷裂,隻見著其上木雕、花飾稀稀拉拉往下掉落,砸到台上、落入台下,台子倏然晃了起來,上下台子的樓梯亦斷裂倒塌,險些傷到台下人。


  觀望之人恐被牽連急忙退後,呼叫連連。台上方才還在舞蹈的楚嫦衣雖未被落下之物砸著,但也是被晃得摔到台上,癱坐台上,眉目緊鎖動彈不得,似是扭傷了。


  楚樓鴇麽麽更是驚叫不已,連忙呼叫著人穩住台子,保住她這楚樓的搖錢樹。


  高處東西尚在砸落,稍有不慎,便會鬧出人命。


  但眼下楚樓亂作一團,樓上樓下觀望人之多,但也是唏噓驚詫,嚷著這、那,卻無一人提出個有益法子。


  謝問淵微微皺眉,他本不預與這楚嫦衣有牽扯,但人命關天······


  想到此,他才往身後不遠處喚了聲:“白蘭。”


  而後,鍾岐雲就眼睜睜地看到一身穿常服的小哥行到謝問淵身側,拱手低頭。


  鍾岐雲一愣,搞半天,今天其實有暗衛跟著啊?!

  隻是不待他多想,謝問淵就低聲予這位叫做白蘭的小哥說了幾句。


  白蘭應是,謝問淵微微點頭,而後就喚了鍾岐雲,退回了樓中。


  站在樓中,鍾岐雲望著看台那處朗聲對樓下看客說著“如今台子不穩,大家若是不想被其波及傷了性命,就立刻退後三丈,莫要再觀望。”這般話的白蘭暗衛。


  “我還以為今日隻有你我二人而已,哪裏曉得······”鍾岐雲搖頭歎息:“我怎麽就一直沒有發現有人跟著呢?”


  謝問淵瞧了眼鍾岐雲,笑道:“你若是發現了他,那他也不必做這暗衛了。”


  鍾岐雲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


  三樓看台,白蘭令人遣散四處觀望的人之後,就對樓下的鴇麽麽道:“麽麽你立即喚人抬一丈雲梯來此,從三樓這處將楚姑娘帶回來。”


  那老鴇方才從小廝那處得知這人是謝問淵手下侍衛,眼下一喜,連忙大聲喚道:“都傻站著幹嘛!還不趕緊按照謝······按照公子說的辦!”


  這話一出,台下遠處觀望的人,刹時往樓上望去。


  “剛才說話是誰?這老鴇很是聽他的呢?”


  “不知道,是哪一位啊,這樓上人這般多,剛才麽麽是誰在說話?”


  “好像是正中那位藍衣公子。”


  “看著麵生得很啊,不知是誰家少爺。”


  樓下議論紛紛,吵吵鬧鬧,站在樓裏從窗戶往外望的鍾岐雲也聽得一清二楚。


  嘖嘖嘖,這若是讓人知道是謝問淵讓侍衛幫的忙,恐怕又是一段‘佳話’了。著怎麽得了?


  鍾岐雲想著又看往台麵,眼見著台上的楚嫦衣已被樓中小廝丫鬟扶著跨過現搭的雲梯木板,正向白蘭垂首致謝。


  鍾岐雲聽不清二人說了什麽,就瞧到楚嫦衣聽了白蘭的話後,眸若秋水,微微含笑。再然後就喚著丫鬟扶著她往樓中走來。


  鍾岐雲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再然後,他就眼見著楚嫦衣緩緩行了過來。


  楚嫦衣腳上扭傷、衣衫微亂、沾了些塵土髒汙,但卻掩不了她那般怡然氣質,她雙眸含笑地望著謝問淵,嫩若蔥白的柔荑微微推開攙扶丫鬟/小廝的手,強撐著站定道:“本預好好展示一二,卻哪裏曉得鬧了這般笑話,好在有大人幫輔,這才脫險,”說到此處她向謝問淵福了福身子,道:“嫦衣在此謝過大人。”


  謝問淵微微點頭:“嫦衣姑娘不必多禮,這是應當的。你身上有傷還是快些回去歇息,喚個大夫瞧瞧才是。”


  楚嫦衣搖了搖頭,“不打緊,一點小傷罷了。”


  她身旁丫鬟聽到,眼眶一紅,撅著嘴巴說道:“哪裏是小傷啊,姑娘那腳踝腫得比那饅頭都高了,現下站都站不住了,前些時日染了風寒,還未完全見好,若非想見大人您,她又怎會······”


  隻是她說到這裏,楚嫦衣柔眉微蹙,輕聲斥道:“小蓮莫要胡言。”


  隨後她抬抬眸微笑著道:“小蓮向來說話這般,大人不必在意。”說著,她頓了頓,望向謝問淵一側的鍾岐雲,“這位公子瞧著麵生,不知當如何稱呼?”


  鍾岐雲細細打量了楚嫦衣,然後緩緩勾唇笑道:“在下姓鍾,名岐雲,字遠人,乃問淵兄知交好友。”


  楚嫦衣聞之燦然一笑,又福了福身子,道:“原是鍾家老爺,久聞大名,今日得見果真如傳言那般意氣風發、儒雅不凡。”


  鍾岐雲麵不改色,笑應了兩字:“當然。”


  謝問淵聞言瞧了瞧鍾岐雲,失笑搖頭。


  鍾岐雲見他如此,心下一樂,笑嘻嘻地望向謝問淵,道:“問淵兄笑什麽,莫不是覺得不對?人家楚姑娘稱讚我意氣風發,儒雅不凡,我不應‘是’,難不成還說句‘你說錯了,我其實邋裏邋遢、滿肚愁腸’不成?”


  知道鍾岐雲歪理頗多,謝問淵不預與其再胡扯,隻應道:“遠人兄說的是。”


  “······”楚嫦衣眸光在二人之間梭巡片刻,而後才隨後手輕掩唇齒,笑道:“鍾老板可真有意思。”


  說著她又瞧向謝問淵,道:“許久未見,不知大人近日可還好。”


  謝問淵回眸望向楚嫦衣,“尚可,方才聽到嫦衣姑娘染了風寒,可是還好?”


  楚嫦衣笑應:“已然好了。”


  “哪裏好了!”小蓮嘟囔著道:“昨夜你還咳喘不止,你心下念的人倒是好得很,他又豈知你心頭思念,夜夜難眠,這段時日輕減了······”


  “小蓮姑娘是吧?”鍾岐雲不待她將話說完就出聲打斷了她的話,他麵上帶笑,但眼裏卻是冷冷一片,“嫦衣姑娘染了風寒,那必定是夜裏自己不當心衣衫穿少了罷?叫大夫來好好瞧瞧便好?她心頭想誰想地茶飯不思、又側夜不眠,這也是她自己願意折騰自個兒身子,怪不得旁人,對吧?”


  “······”沒想到被鍾岐雲說了這一通的小蓮一愣,抬頭看向鍾岐雲,卻在見道鍾岐雲眼中寒意時驚地混身一抖,連忙低頭。


  鍾岐雲這性子很少生氣,也從未這般對女子不客氣過。


  隻是他方才本就不喜楚嫦衣與謝問淵那般熟稔感覺,這會兒又聽到這小丫頭夾槍帶棍地去編排謝問淵的不是,他就惱了。


  鍾岐雲聲音越發寒涼:“小蓮姑娘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你家小姐不好,便不許她思念之人好了不成?”


  謝問淵可是你這丫頭能隨意說道的?便是你家小姐,我亦是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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